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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铁宗的练功场位于中堂之后,处于中堂与后院之间,是平日宗门弟子的修行场所。
练功场分为静修室与武道场两种,静修室是一间间几乎全封闭的石室,它们主要用于闭关参悟与吐纳灵气。而武道场则是师徒之间或师兄弟间切磋拳脚、锻炼身体的地方。
贺诀带着严鹤卿与荆离来到了所有的静修室中最大的那一间,这是掌门闭关之所,唯有掌门能踏足的地方。
空旷的石室中只有穹顶几个孔洞透进来点点微光,余下的空间里全是噬人的黑暗。在微光所照之下整个石室空荡荡的,只有正中间摆着一个蒲团。
荆离跟在两个大人的身后,他听到了脚步声在整个空荡的石室中回旋,仿佛会有数不清的人从黑暗中走出来。这让他十分慌乱,下意识地抓紧了贺诀的衣袖。
三人走到蒲团前,贺诀让荆离盘腿坐上去。他从荆离手中接过小黑,将其置于荆离面前六寸处。
“准备好了吗?”贺诀的眼中难免担忧,“小离,一旦开始了,便只能成功,否则.......”
“我知道了,贺叔。”小荆离认真地点点头。
“师叔,等会儿就拜托您了。”贺诀砖头对严鹤卿道。
老人轻轻抚须,云淡风轻道:“放心吧,有我在,怎么着都不会让你二人出什么事。”
点点头,贺诀似乎也下定了决心。他走到蒲团面前,与荆离面对面坐下。伸出食指与中指,可以看到他的指尖带着淡淡的蓝色光芒,那是将灵气聚于指尖的效果。
贺诀将带着灵气的手指轻轻点于荆离的腹部,可以见到每一次点中,荆离的腹部就多了一点蓝色的光芒,直到这些蓝光串连成一个类似门的一样的形状。
那些蓝色光点开始散发出成片的光芒,瞬间覆盖了它们所环绕的地方,在荆离的腹部形成了一个蓝色的“门”。
贺诀的额头冒着汗,他气息微乱,脸色亦苍白了不少,开出这个“门”看起来并不容易。
“师叔,动手吧!”贺诀沉声道。
话音刚落,严鹤卿隔空一提手,那躺在蒲团之前的小黑便悬浮而起。严鹤卿又将手往前一推,小黑便直直地朝荆离腹部的“门”内飞去。一眨眼的时间,它便消失在了荆离的腹中。
原本盘腿静坐的荆离忽然睁开了眼睛,他的整个眼眶内全都变成了黑色,不是瞳孔的那种黑褐色,而是玄铁螳螂身上的那种墨黑。他的表情逐渐变得扭曲而狰狞,五官紧紧拧在一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回响于石室之内,听得贺诀面露不忍。
“小子,现在可不是分心的时候!”
严鹤卿一语惊醒贺诀,他抬头一看,发现荆离的身体竟然悬浮起来,正在往穹顶飞去。贺诀伸出双手,五指各飞出一条灵力组成的线,牵住了荆离的手脚、肩膀和头,让他不会飞得太远。
“贺叔!救我......救我.....我好痛啊!救我.......”荆离在半空中哀嚎着,哭求着,黑色的眼中流出深色的如血一般的眼泪。
“小离,坚持住,驭虫入体一旦开始便不可断,一断开的话你和小黑都会死。你一定要撑下去!”贺诀大声道。
“可是......可是,小黑在吃我的肚子啊!”荆离的声音带着恐惧,颤抖到几乎说不清晰。
“灵虫在吸附你体内的经脉和血,不是在吃你的肚子。你现在静下心来,千万不要再讲话了。别咬到自己的舌头!”贺诀感觉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紧张,他甚至感觉自己双脚发软。
他不敢往下想,如果驭虫入体失败了,他下半生该会在什么样的愧疚中度过。
惨叫声依然还在持续,荆离感觉自己的肚子快要被小黑吃空了。他甚至产生了幻觉,感觉自己的肚子已经破出了一个大洞,连风都可以从中穿过。
“好痛啊!”
半空中的荆离开始挣扎起来,他的双臂疯狂地挥舞着,脚在空中乱蹬,那些蓝色的灵气线本就脆弱,给荆离这么蹬几下,霎时就断掉了好几根。
眼瞅着荆离的身体又开始往上漂浮,贺诀跨前一步伸手扯住了他的脚。
此时的荆离脸上、脖子上爬满了青筋,就好像是一条条扭动的蚯蚓一般。他的嘴唇乌黑,口中不断地渗出黑色的汁液来。
很快,就连皮肤也变得黢黑一片。痛苦让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变得不再像个孩童般天真清脆。那声音更像是一只幼兽,一只负伤的幼兽。
贺诀闭上了眼睛,他努力地平复着自己那焦急的情绪,让自己不至于因荆离的痛苦而分寸大乱。那稚嫩的小脚还在不断地踢蹬着,那沙哑的童音如利刀贯耳,他稳稳地抓着荆离的脚,如雕像般一动不动。
忽然,荆离的身上开始飞射出一道道凛冽的刀风,它们散射向石室的四周,经过了贺诀与严鹤卿的身旁,掀起了他们的衣服和头发。
为了自保,两人的身上都显现出玄铁螳螂的虫灵,严鹤卿身后是通体漆黑、双眼碧蓝的玄铁螳螂。
而贺诀身后的那只则是通体泛着黑紫色光芒,身上带着电光纹路的玄铁螳螂王,他的虫灵显像之夸张,足足比严鹤卿那一只螳螂大了一倍,体型如同一只巨象。
渐渐地,荆离的挣扎变得不再那么剧烈了。他的哀嚎声变成了一阵阵低沉的呻吟、呢喃。悬浮的身体也跌落在蒲团之上,他四仰八叉地躺着,肢体扭曲成一个怪异的形状,微微抽搐着,嘴角泛出了黑色的沫状液体。
贺诀紧紧拧着脸,目光死死地锁在荆离的身上。
严鹤卿从身后走来,同贺诀并肩站着。
“经脉已经搭上了,血液也已经融通。你也该放心了吧。”
“现在才是最关键的时刻啊。”贺诀摇着头,“人魂与虫魂的联结,一旦失败,轻也是变成个傻子,若是就此疯癫发狂,我.......该如何对他下手?”
“都到这一步了,就莫要再担忧这些了。大不了这个罪让师叔替你担着。”严鹤卿的眼睛也紧紧盯着荆离,“于我看来,这小子天赋异禀,绝非池中之物。只要今朝能成,他日成就未必比你低。你得相信他。”
说话间,荆离这边已经停止了任何动作。他的身体归于平静,眼睛和嘴巴闭上,四肢放松归于常位,呼吸也渐渐平稳,仿佛睡着了一般。
如今能证明他所遭受之痛苦的,只有眼角与嘴角那淡淡的黑色痕迹,还有那一身密密麻麻的汗珠。
“呼!总算......”贺诀松了口气,身后的虫灵显像也渐渐消减。
“等等!”严鹤卿忽然横身拦在贺诀的面前,虫灵虚像的刀锋死死钉在地上,老人少有的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却见原本还安详平躺再蒲团上的荆离忽然再次升起,而且是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升起,他的身上再次爆发出数不清的刀风,叮叮当当劈砍在严鹤卿的虫灵之上,而后又以五体投地的姿势再次摔落于蒲团。
“不是成了吗?怎会?”贺诀大吃一惊。
“这只螳螂非同一般,怕是要有什么变数!”
趴着的荆离忽然抬起头来,他睁开了双眼。这次他的眼睛不再是黑洞一般的颜色,而是完全的蓝,玄铁螳螂一样的天蓝。他张开嘴巴,竟发出了玄铁螳螂特有的银铃似的声音。
“这难道是?”贺诀大惊失色,“不可能吧?他才五岁!”
“天下之事,无不可能。”严鹤卿毕竟年岁更长,表现得就比贺诀淡定得多,但老人亦忍不住点头道,“老夫纵横多年,却也未见过此等奇事。”
荆离的身体再次出现了变化,他的身后竟也出现了玄铁螳螂的虫灵,如同小马驹般大小的小黑趴伏在荆离的身后,随着荆离的呼吸一起一伏,它的刀镰收着,一对灯笼似的蓝色眼睛盯着贺诀和严鹤卿。
“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都不会相信五岁的孩子能虫灵显像!”贺诀摇着头,喃喃自语。
“天佑我玄铁宗,又诞下一不世奇才。哼哼!我倒想看看那四个庸才辈出的宗门,拿什么和我们斗。”严鹤卿冷冷一笑。
荆离似乎开始恢复自己的意识,他身后的虫灵虚影慢慢开始消散。他睁开了双眼,那一对恢复常态的大眼睛无助地环顾着四周。
直到看见贺诀与严鹤卿,才稍微定下心来。
“贺叔,我没死吗?”
“小离,你成功了。现在小黑已经跟你结为一体,成为你所养的第一只灵虫。”贺诀微笑道。
荆离喜出望外:“真的吗?!太好了!”
“不过小离啊,现在你已经养了玄铁宗的灵虫,那以后就是玄铁宗的人了。所以你以后我能叫我做叔了。”
“那我该叫什么?”荆离眨着眼睛。
“傻小子,既然入了宗门,自然就要拜师了。你以后得管他叫师傅,懂么!”严鹤卿抚须而笑,“能给贺诀当徒弟,你小子就偷着乐去吧。咱们整个宗门,目前也就只有瞿冬能得这份殊荣。”
“哦,哦好!”荆离生涩地应着,他转头望向和蔼的贺诀,小声地叫了一声,“师......师父。”
“大声点,你没吃饭吗?”
“师父!”
“拜师要跪下去,你小子站着拜师的吗?”
“唉,师叔,您就先别为难他了。这些礼节什么的以后再说吧......”
贺诀无奈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