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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酒

    秦处安伸手拽了一下银铃,等候在楼下的贴身小厮飞快地跑了上来。

    “大爷,有什么吩咐?”

    “去问问,那位夫人是什么来历。”秦处安淡淡地吩咐。

    那小厮立刻就跑了。

    太孙还一直趴在窗子上,用那黑管窥视着,直到完全看不见那个身影,这才唉声叹气地坐了下来。

    秦处安只当作不知,“不知道殿下觉得哪位小娘子还算入眼?”

    “萤火之光,焉能与日月争辉?”太孙遗憾地端起浆酪来喝了一口,连那被勾满的名单,都兴趣缺缺。

    秦处安温声劝导,“殿下,她已经是有夫之妇,如何也是不能列进太孙妃的名单的。”

    太孙似乎听出了秦处安未尽之意,一把拉住秦处安的手臂,“表哥,我就要她。哪怕不能立她为妃,便是数日见上一面,享用些枕席温柔,我也心满意足了。表哥,你一定要帮我。”

    秦处安面露为难,“殿下,这实在是太为难我了。男女之间,讲究两情相悦,她既然已经嫁人,而且这般姿容,必定很得夫君疼爱。若殿下强人所难,这要是闹起来……”

    太孙盯着他,突然一笑,“表哥,你定然有办法的。”

    他见秦处安还装着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便直截了当道,“有一年宫中宴饮,孤亲眼看见你和一位夫人在假山后行事的。表哥的喜好,还真是别具一格。”

    秦处安定定地看着太孙,许久,眉峰轻轻一挑,那副斯文的假面便破碎了开去,仍然是那相同的眉眼,却陌生如素未谋面的人,他露出了让太孙都为之发寒的笑容,“既然是殿下所愿,我一定尽力。”

    “不过,”他将那本名车往太孙面前轻轻一推,“这个,殿下还是要细细考量的。”

    太孙见秦处安不再推辞,心中也高兴了起来,“那个穿红衣的小娘子是谁家的?”

    秦处安看也不看,张口便道,“是京兆尹杜商的幼女,杜妍娘。”

    “京兆尹,京兆尹,职位倒是够了。不然你帮我问问姑母,这个人选是否妥当。”

    秦处安合上了名册,心想,母亲果然料事如神,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太孙定下了她心目中的人选。

    两人对坐着喝了一会儿浆酪,心中都想着方才那位女子。不一会儿,秦处安的贴身小厮来了,面带难色,“大爷,方才那位,是欧阳将军的夫人,陆氏。”

    “什么?”太孙倒吸了一口凉气,火热的心头像被泼了一桶冰水,滋滋得冒着冰凉冰凉的白烟。

    秦处安低眉想了一会,“这个陆氏为人如何?”

    贴身小厮答道,“这个陆氏平素不爱抛头露面,常去道观佛寺,吃斋念佛,祈求欧阳将军平安。据说是个温和性子,但是逼急了,倒也挺厉害的。上次在陈阁老家还跟县主闹得有些不愉快,听闻县主回来时常诅骂她。”

    秦处安平素不太过问秦茱的事情,但是秦茱向来肆意妄为,不知道收敛为何物,她那些零散的行迹和言辞在他心中一过,秦处安便有数了,“莫不是我那好妹妹终于有了心上人?”

    那个小厮在秦处安面前还有些体面,闻言猥琐一笑,没有明说,意思也到了。

    太孙也听闻了些风声,大喜,“这不正好,让陆氏跟了我,让表妹嫁给欧阳昱,岂不是就圆满了。”

    秦处安心中鄙薄,他娘的,人要是归了你,我还吃什么。他口中安慰道,“殿下稍安勿躁,我必然殿下如意就是了。”说完,他朝那小厮打了个眼色,那小厮不是第一回做这个事了,连忙下去安排了。

    太孙心痒难耐,“要不然,我去给姑母问个安。”

    秦处安想了想,“不妥,她们都不知道殿下在此,要是万一殿下打草惊蛇,岂不是要更难了。”

    太孙不答应,无论如何,都要去看陆琅琅一眼。

    秦处安没办法,其实自己心里也是痒痒的,只好陪他走一趟。

    陆琅琅今日过来,已经做好了全副武装,藏在了飘逸的衣裙下,什么都看不出来。今日是中秋宴,赴宴的人家都是长辈带着小辈,只有她一人独坐一席,格外地打眼。

    陆琅琅只端坐在那里,轻摇手中宫扇,用一脸“慈爱”的笑容迎接着各方的目光。很多云英未嫁的小娘子实际年龄比她还大些,因此望向她的眼神也就格外的复杂了些。

    陆琅琅心里呵呵笑,脸上笑呵呵,怎样,不服来咬我啊!

    但是敢去咬她的人,还真不多。有些人的父兄不就前刚被欧阳昱打过脸,连靠山都杠不过欧阳昱,她们这些依靠父兄的人,哪里敢去撩欧阳昱的逆鳞。

    但秦茱偏不,自欧阳昱走后,她对欧阳昱朝思暮想,连妆容都懒散了几分。如今见到了陆琅琅光彩照人,心中气愤难当。正要上前去为难陆琅琅,却看见自己的贴身婢女站在角落里冲着自己悄悄使眼色。

    秦茱强忍住怒气,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到了一侧无人的地方,没好气地问道,“何事?”

    那婢女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好一会。

    秦茱两眼放光,“你说说,哥哥他让人打听陆氏?”

    那个婢女连连点头。

    秦茱眼珠子乱转,红唇微咬,心中乱成一片。这些事情,她以前看过,可是没有亲自动手过。可是,陆氏那么狡猾,要是在外面动手,一旦被她走脱,少不得要闹一场风波,只有在府里,才有完全的把握。

    秦茱紧张得咽了一口口水,以她的姿色,哥哥绝对动心了,如果自己提前下手,只要送入了哥哥的小楼,陆氏就再也翻不了身了。到那时,自己要她今夜死,她就绝对活不过五更天。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秦茱感觉自己的头皮发麻,双手都微微颤抖起来。做,还是不做?

    只要有她在,自己跟欧阳昱就不会有可能。

    只有除掉她,必须除掉她,自己才能得偿所愿。

    可是如果安排了其他的男人,陆氏必定要闹起来,要是万一拼个鱼死网破,不管是不是在自己府中动的手,欧阳昱都会怀疑到自己身上。只有落进哥哥的手里,以哥哥的手段,她必定逃脱不掉。

    秦茱想着,说不定到时候,陆氏还得捏着鼻子替自己出谋划策,简直痛快得无以复加。她冷笑着,低声对婢女吩咐了几句。

    那婢女早已见惯秦处安的手段,见怪不怪,转身而去,不一会儿,就捧了个酒壶过来。那酒壶跟席间通用的酒壶并无二样,不过是酒壶把手上多了一个气口。她低声提醒秦茱,“县主,务必记住了,只有捏住气口,倒出来的,才是下了药的酒。”

    秦茱点了点头,深深地呼吸了两口,昂首挺胸地走了回去。

    席间正有歌姬唱歌跳舞,景泰公主没有约束她们,反而让她们随意,于是众家小娘子便跟自己认识的人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说话。陆琅琅的席上也围了两三个人,正在问陆琅琅的服饰。

    陆琅琅细声细气地跟她们说着话,气氛很是融洽。

    秦茱心中狞笑着,陆氏,我看你过了今夜,是否还能笑得出来?

    她走到陆琅琅的席边,扯了一个笑容,“我有些话想跟欧阳夫人说,不知可否方便?”

    众小娘子面面相觑,不是说县主不喜欢欧阳夫人吗?

    陆琅琅摇着团扇,微笑着,“不知县主要跟我说些什么?”

    秦茱脸上露出些忐忑来,对众人道,“我跟欧阳夫人说几句话,你们稍回避一下,几句就好。”

    众小娘子见她似乎并无恶意,便笑着走开了。

    秦茱低着头,“陆家姐姐,上次是我不对,母亲回来已经教训过我了。我也知错了,这次,特地跟你赔个不是,还请陆家姐姐原谅我。”

    陆琅琅心想,我信了你才有鬼呢。她偏着头注视着秦茱。

    秦茱似乎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陆家姐姐,都是我不懂事,母亲回来已经狠狠地教训过我了,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是真的知错了。我给姐姐自罚三杯,给姐姐赔罪。请姐姐日后莫再讨厌我。”

    她一回头,那婢女就托着酒壶和酒杯走了过来。

    陆琅琅是坐在席上的,那婢女却是走过来的。那壶身恰恰比陆琅琅的眼睛高一点点,就从陆琅琅这个角度,她一眼就看出了那酒壶的不对劲。

    她几乎失声笑了出来,她小的时候,陆湛不知道捡回来多少这样的奇巧玩意儿给她当玩具。那古田竹苑的厨房里,足足有一箱子大大小小的各种机关壶,她最爱这玩意,一半装醋,一半装酱油,做饭的时候,不要太方便。出门在外,一半装酒,一半装水。陆湛喝酒,她喝水,父女两人不知道多快活。

    可如今,竟然有人拿她家厨房里的酱醋瓶子来忽悠她。

    陆琅琅眨眨眼,又眨眨眼,觉得自己实在是胜之不武。

    秦茱拿起了酒壶,陆琅琅便放下手中的团扇,伸出两只手,将那托盘里的两个酒杯都拿在了手中,笑盈盈地伸到了秦茱的面前。“县主太客气了,我们今日便对饮一杯,有什么误会都让它过去就是了。”

    秦茱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卡住了,酒杯在陆琅琅的手上,谁知道她一会儿会递给自己哪一个?

    陆琅琅泛着甜甜的笑意,“县主,怎么了?”

    秦茱咬牙,好,等喝完第一杯,杯子就在我的手里了,你总不能从我手里换杯子吧。

    于是她只好在两个杯子里都倒了酒。

    陆琅琅笑着随意递了一杯给她,秦茱接过,一饮而尽。

    陆琅琅以袖遮脸,一杯酒全倒进了暗囊里。

    为了掩盖住药味,婢女装的是极烈的酒。秦茱被辣得头皮发麻,皱着眉道,“来,第二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