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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今看到的场面，便是阿娘上一刻还细心呵护他，唤他阿止，跟他说，“阿止，我想你活着，无论多难，一定要好好活着。”
下一刻，就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愤恨地说为何要生下他这孽障的模样。
阿娘死后，画面和记忆就变成了雪幽昙。
雪幽昙上一刻还在为他治伤，亲昵地唤他阿止，也如阿娘一般跟他说，“我想你活着。”
可下一刻，就怨毒地咒骂他，“杀了他，杀了他！你这种人，难怪生来就没人爱。”
长久的压抑和不甘像是瞬间被放大数倍，思维被某种情绪牵引，有个声音在脑子里对他不停的说，“他骗你，全都是假的。他想杀你，他要离开你。何不先下手，杀了他，再将他炼化成傀儡。这样，他就永远属于你了。”
“来啊，还在犹豫什么？来，只有他死了，就有方法，让他永远跟着你了。”
裴止全身都在抗拒，可依旧看到画面中，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将雪幽昙手脚钉死在大门上，蘸了雪幽昙腕间流出来的血，舔了一口。而后，无数的冰凌尽数朝着雪幽昙身体上飞了过去，将他雪白色的衣裳染成一片片盛开的梅花。
“不要，师尊！”裴止喊了一声，想要阻止他，却根本动弹不得，只能急得跪在地上，干呕了一声，咳出血来。
急火攻心，内息一瞬间散去大半，灵脉受阻，全身都不能动了。就在这时，他感觉有人撩开了他的衣领，冰凉的手指摸了摸他颈部的脉搏。
“你喜欢的人都死了。”冥帝的声音传来，“恨吗？怨吗？心疼吗？那助孤出去，孤带你开创盛世，把那些欺负过你的人都杀了！”
裴止思绪被牵引，脑袋里，麒麟锁的那股疼又开始冒出来，他全身都在颤抖，身体越来越燥热，鬓角和额间全是汗。可饶是如此，他还是咬着牙，撑着剑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对着自己的手掌划下。
他割得口子很深，割完还握紧拳头捏了一把。掌心的刺痛让他戾气散了几丝，被牵引的思绪回正，面前，冥帝躺过的那口棺材出现在眼前。
裴止没废话，手起剑落，直接向着棺材砍过去，“区区幻境而已，你才是雕虫小技！”
刹那间，周围幻境散去，裴止睁开眼，就看到雪幽昙站在自己面前。
“师尊！”裴止喊了一声，猛地将雪幽昙抱进怀里，“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雪幽昙本是见裴止半天不动，手上的力道却越发加重，所以想伸手想将肉身给解救出来，但又怕会触发系统警报，再次尝试到之前那种长针穿脑子的痛，因此犹豫着一直还没上手。
可谁知，这人会在此刻醒过来，猝不及防把他往怀里带。
随着裴止的一揽，他眼下的这具身体瞬间跟裴止怀里的那具接触。
想象中的疼痛没来，反倒是统哥的AI男声响起。
“都警告你那么多次了，怎么还是不长记性呢？”统哥的声音带着无语，有种商量好作弊却老是碰到猪队友的无力感，“死遁了还老跟本来身体接触，上面已经发现宿主意识，将系统又与你脑子连线了。没办法，bug解决，现在只能强制召回了。”
这是什么跟什么？
雪幽昙还没从系统这么一打断话中挑出全部重点，就听到“滴”的一声，他眼前赫然出现倒计时的同时，身体瞬间脱力，从裴止怀里瘫软了下来。
裴止马上察觉到异常，松开了抱紧他的手臂，双手托住了他的腰。
“师尊，师尊！”他太紧张，以至于来不及管雪幽昙之前的肉身，只一门心思都在雪幽昙现在的身体上，摇晃着人，连尸体何时滑落到地上的都不知道。
其他两个人也一样，没管地上的，反而全朝着晏舟的身体围过去。
突然的状况搞得裴止很是措手不及，他抓着雪幽昙就往他身体里输阴离之气，可那些灵气汇入雪幽昙体内，就跟石沉大海一般，从哪里泯灭，就从哪里又溃散开。他揽着雪幽昙的身子，感受到怀里的人又跟上一次一样，在他手中慢慢变冷。
“月师叔，月师叔……师尊他……”裴止无措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像是个做错事事的孩子，只能转头望向月离，连喊了几声月师叔，企图他能帮帮他。
“滚开些！”月离推了他一把，从裴止手里将人抢过来，几根金针瞬间就封住了雪幽昙的大穴，尝试将他溃散的气息给封存住。
可饶是堵住了他的气息，没让人断气，可月离却还是感觉到，这具身体体内，那股属于雪幽昙的灵气在慢慢散尽。
之前在药庐认出雪幽昙，就是因为他用灵气化出了灵蝶。
可如今，这股熟悉的灵气，散尽了！
月离蹙紧了眉，感觉太阳穴处发出“嗡”的一声响，有一瞬间的耳鸣。他想要伸手去探雪幽昙的鼻息，却又不敢，挣扎了好几次，反倒是萧亦衡先伸手探过去。
“师尊没死，他还有气。”
可他的话却并未让几人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因为随着萧亦衡的话落，他们看到晏舟的身体重新睁开了眼，望着几人的表情却是茫然无措。
“师尊！”裴止喊了一声，欣喜地想去拉雪幽昙的袖子，还没碰到人，手指就被月离挥开。裴止有些不悦地蹙眉，下一秒，就听到醒过来的人怯生生地望着他们，小声嘟囔着，“这地方好冷，你……你们是谁？这是哪儿？”
裴止没再喊师尊，连带着面上的笑容也敛了下来，死死地盯着眼前人的这双眼。
果然，陌生得很，不再是他熟悉的神色。
雪幽昙的魂魄像是被从这具身体中脱离了一般，再寻不到一丝他的痕迹。
恍如突然而至时一样，此番又突兀地再次消失。
裴止难以置信地盯着晏舟，终是绕开月离挡着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他抓得很死，力道大得眼前人疼得呲牙。
之前在冥帝幻境中看到雪幽昙死的那种无能为力的窒息感重现，裴止身上本就被幻境撩起的戾气更是翻腾，额间的修罗印分衍扩大，眼神中清明渐灭，随之而来的，是鬼魅般的燎燃的邪气。
脑子里那股控制他的声音又在喊，“这世上已经没你在乎的人了，杀了吧，把所有人都杀了，让他们给你师尊陪葬。裴止，你有这个能力。”
杀了……陪葬……
裴止脑子里这两个字眼一直在反复晃，他手心微动，那柄黑色的玄铁剑就被他握在手里。以他的境界，他能听见，此刻风明决带着伍鹤羽，以及凌云峰和清风派掌门一齐入了地宫。
仙门人都来了啊。
好，很好，师尊最喜欢热闹了，有这些人陪着他，真好。
裴止咧嘴勾起一抹嗜血的笑，一剑就将头顶碍眼的喷白雾的龙头给砍了下来。没了冷气的干扰，晏舟的那具身子没因为冷而发抖，但颤抖的动作依旧没停下，是被裴止的模样给吓的。
他原本窝在月离怀里的身子不自觉地往后躲，缩到了月离的身后，拉着他的袖子，不停地打哆嗦。
月离没管他，但也没推开他，只是被他拉住袖子的那只手朝着外面展开了些，宽大的坛主服遮住了少年的半边身子的同时，袖中空殇稳当入手。
“裴止你想干什么？”月离问。
但已是明知故问。
他能明显的感觉裴止已经失了意识，身上全是一股毁天灭地的架势。雪幽昙还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还能时刻压制着这股戾气，让自己像个正常人思考；可如今雪幽昙突然莫名消失，便再无人能拦住裴止。
“月师叔，师尊没了，仙门的所有人，包括你，便都一起下去陪他吧。”裴止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淡漠，眼中没有丝毫情绪流转，“我会仁慈些，留你个全尸的。”
“你想杀了我们，然后吸食仙门的灵气，来解开冥帝的封印？”月离再次开口，这次说到这里，却是轻笑一声，“亏刚才你师尊还在跟我赌你的良善。现在看来，他简直愚不可及！”
裴止没理会他的话，只是长剑抬起来，指着月离，“就从你先开始。来，拿出你全部的本事，我很好奇，你几招内才会死。”
月离握着空殇的手往后推了推晏舟，“不想被剑气伤到就滚远些。”
那少年马上屁颠屁颠地从他身后逃走，转而缩在了离两人最远的墙角，捂住了耳朵。
萧亦衡望着胆小如鼠的少年，视线从晏舟身上挪开，转到地上雪幽昙那具尸体上，一把将无人理会的尸体捞起来，放到了石桌上，然后用身体挡住了它。
他此刻有些懵，始终不相信自己的攻略对象会又在他眼前嗝屁了。他喊了0038一声，想问系统雪幽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还没得到0038的回应，就看到被他放在桌上的雪白色身影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
嗯？
萧亦衡疑心是自己看错了，拼命眨了两下眼睛。等眼睛一闭再睁开，嘿，好家伙，人没了！！
感受到一阵风从自己身边掠过，萧亦衡顺势望过去，就看到雪幽昙翩跹的身影从石桌上下来后，提着澧光冲上去，一剑挡住了裴止刺向月离的剑。
两剑相撞，发出“噌”的巨响，剑刃上火星子都在冒。
“裴止，停下来！”雪幽昙沉声道，握着澧光的手虎口发麻。
裴止剑上的戾气汹涌得很，压得他整个身子往下匍匐，单边膝盖猛地跪在了地上。
他一醒来，就看到裴止发了狂，已经打得月离招架不住，头顶上插着的簪子都被扫飞，满头墨发披散下来，一向清雅的身形狼狈得很。
雪幽昙看得出来，裴止是下了死手，想要从月离开刀，屠了仙门一众。
于是他动了动手指，感觉体内内息运转自如后，就提剑冲了上去，替月离挡下了这一击。
“裴止！”雪幽昙又喊了一声，可面前的人没有丝毫反应，手中的剑依旧对着他，没有收回，反而有继续强势压下去的趋势。
“咳——幽昙？”身后的月离咳出一口血后，喊了他一声。他音调带着抖，不知是被裴止打的，还是此番见到他重回自己身体激动的。
“你医术这么好，有没有什么法子让他清醒一些！”雪幽昙被裴止的剑压得起不来身，只得扭过头去问月离。
“没办法，他已经入魔了。”月离望着雪幽昙，眼中的荡漾着绝望，“幽昙，仙门要完了。”
月离这话刚说完，雪幽昙手中的澧光就被裴止挑飞，肩膀处，裴止的剑锋抵了上来。
“阿止——”雪幽昙换了称呼，声音温柔。他站起身，想往裴止那边靠两步，可裴止的剑抵着他，他根本没法再往前一步。除非……
雪幽昙伸手握住裴止的剑仞，用力朝自己身上捅进去。长剑穿入皮肉，又从背后扎出来，虽然疼，可到底，能往前走了。
“阿止！”雪幽昙每往前迈一步，就喊一声。长剑将他整个肩胛骨贯穿，殷红的血瞬间伤口涌出来，不消片刻就将他雪白色的衣裳染得鲜红，像是冬日雪地里偏偏生出遍地的红山茶。
“阿止，你看看我。我回来了！”
长剑完全没入雪幽昙肩膀的时候，雪幽昙终于走到了裴止面前，靠近，伸手，捧住了裴止的脸，强迫他那双没有情绪的眼睛望着自己，企图通过这种方式将人唤清醒。
眼前人手中的握着长剑的动作未变，身上戾气阴鸷骇人。他望着雪幽昙，赤色的瞳孔中那朵妖冶的花愈发扩大，将他原本好看的瞳仁完全盖住。
“亲啊，光说话有什么用！”脑子里，久违的腐女统妹的声音出现，“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真爱之吻的功效各种小说里不是都举例说明过吗，怎么到你这儿还这么不上道！！哎真是急死我了，真想叫个按头小分队过来，将你俩嘴焊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