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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皇城一片寂静。
满月立在乾清宫的垂兽上,一个黑影一掠而过,未看清他去往何处,又一个黑影一掠而过。
飞跃在前的人身手矫健,轻功了得,一身黑色束衣勒出他的长手长脚。在屋脊与高墙间灵活的飞跃穿梭,即便被人追逐,仍看起来游刃有余。
黑布蒙住了他整个面部,只有露出的一双眼睛,时不时带上轻蔑的笑纹。
紧随身后的人更加高大壮硕,虽然轻功不及,却总能靠强大的爆发力追上前面目标。
他一身青色铠甲,在月光折射下闪烁银银光亮。一张方正冷漠的脸很容易辨认——他是皇室禁军中的亲卫军,亲卫军里的第一人,永远站在最贴近陛下那个位置的人——白仁斩。
这个名字也是陛下给取的。
陛下还是梁王时,还在断民山拉旗起义的时候,从难民里救了这个因为抢食险些被打死的少年,还有他即将饿死的弟弟,自此他们更名改命,随着陛下登基在长安有了一席之地。
前面那个混账,竟然不止一次的进入了陛下的寝殿,若是这都不能抓住他,白仁斩宁愿卸任亲军一职,自刎于陛下面前。
想到这里,看着前面的家伙跳下月华门,约莫在地上翻滚两圈才能站起来。白仁斩猛冲两步,承受着直线落地会从双脚传来的震痛,在跃起的同时提刀先砍下去。
李崖歌身子一歪,在翻滚中凶险的避过了他的刀锋,衣襟被扯去一片,站起来还是毫发无损。
白仁斩的刀剑砍进厚实的石板地面里,双手齐力,才拔出刀来。
跳下月华门来到了一条长巷,高墙两立,前后无人。李崖歌低头瞧了瞧自己后屁股被刀刃切去的衣角,不紧不慢的抽出背上的剑来,跑累了,不跑了,试试这大内第一人的身手。
自崖歌六岁那年,家人全部在灾荒里病死,他随流亡的人一路从丰州至汴梁,撞见收剑归山的李偃,因为偷了他一袋钱,被他的剑驯化成了一只小兽。
他一路跟着他进山,一路缠着他学剑。
从那时候开始,剑便是李崖歌的半条性命。
倒不是说丢了剑就会丢掉半条命,而是说背后的这把重穹已经像他身体的一部分,每一划每一式都像运用自己手臂那么自如。
和仙儿居住在夜潭山的这些日子,也从未丢下过自己的剑。仙儿是个喜欢玩闹的姑娘,且聪慧过人,一点就通。
两人双剑在山林里追逐嬉闹,就是他们最快活的时候。
如果再次入山前,少侠李崖歌敢说,能让自己落于下风的人屈指可数。那么多年后的此时,李崖歌可以说,不知道还有谁的剑能让自己甘拜下风。
但是白仁斩要说。
他手中的那把洗血刀要说。
长刀直入,与李崖歌递来的剑两刃向交,在黑暗里划出一串瞬逝的火花。
李崖歌避过他的锋芒,重穹刺向他腹部,这家伙内力强劲,正面碰撞讨不到好处,身上又披胄带甲,只能攻击甲胄柔软的部分。
白仁斩的刀却不给他机会,迅猛的回防,崖歌不得不再辟奇径。
李崖歌的主动出击,时而迅猛,时而狡猾。胶着的对决,让白仁斩两条浓眉几乎竖立起来。但他的打法从来不变,以不变应万变,他手中的洗血刀,尝过了太多杀戮,是实打实的实力,让它如今依然锃亮锋利。
他的刀摧枯拉朽,他的剑来去自如,在夜色里打出一场场精彩绝伦的画面,只是无人欣赏罢了。
这近一个月里,李崖歌将这偌大的宫城逛了个遍,几日前也被这家伙逮到了一次。在追逐中让巡夜的守卫军发现了,但崖歌利用他们人多心却不齐,上蹿下跳,左支右突。反而是让他们拿崖歌没办法,却整个皇宫闹得鸡飞狗跳的。
或许是这个原因吧,最近的防卫明显的减少了。两人从长巷一路打到琼林苑,都没有遇到任何人。
铅华剑与洗血刀的碰撞越来越快,刀剑带起的劲风将周围的树叶纷纷削落。白仁斩和李崖歌的身影更是缠斗在一处,不分彼此。崖歌的黑衣被频频划破,白仁斩身上的甲片也被掀去了几处。
两人在短暂的交锋里过了近百招。竟然是,不分高下......
白仁斩刀架在剑上,手做掌,向李崖歌身上拍去,掌力带风,在崖歌避开的瞬间拍在围墙上,将坚硬的墙石拍出碎屑。令人不寒而栗。
崖歌被逼到了死角,也被惹出了火气,他与仙儿行侠者之事,也从未进犯过宫廷之内,堂堂一国之君,为何使用暗兵谋害他们?为何将仙儿抓走?对她做了什么?又为何对自己赶尽杀绝?
掌与刀锁住了崖歌一搏的空间,不破不立,他不躲闪,剑再次刺向白仁斩腹部。
李崖歌在那一瞬脑海晃过了洛泫的影子,她在被自己逼得没办法的时候,怒气冲冲不再躲避的样子。
自己是被激怒了吗?但他很快就否认了这一点。激怒他的并不是面前的掌,也不是面前的刃。
是世事不公,造化弄人吧......
窜入密林,找到一颗百年松,跃上枝头。
李崖歌更不明白,他居然追不上自己。他比自己伤得更重吗。
落下朱红色的高墙,跃过简子河。
有埋伏——从阴影里闪出一个黑影,长剑刺来,铅华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