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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下课了。”桑攸翻完几页词汇书,眼前忽然有阴影笼下。
男生站在她面前,单肩背着篮球兜子,刚运动完,黑发和脸应该都是刚冲过水。
有水珠缓缓从发梢滑下,顺着脖颈,滑到喉结,再到线条漂亮的锁骨,缓缓没入,消失。
迟昼从小就长得好看,长大后,长开了,五官更加清隽,只是因为神态过于冷漠,看着让人不敢亲近。
她恍然想起了自己第一天转学,在走廊里遇见他时的场景。
“嗯”桑攸移开视线,小声应了句,想站起身,不料在树下保持一个姿势坐了太久,腿已经麻掉了,她没料到,一颤,差点直接从坡上摔了下去。
半路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迟昼维持着半搂着她的姿势,垂下睫毛,笑容淡淡,“这算主动投怀送抱?”
桑攸脸腾的红了。
甫一站稳,桑攸慌忙推开了他的手,拿着书,脚步急急,就往教室方向在走去。
校园里人来人往,快下课时,班里上体育课的同学都快回教室,苏薇和孙帆帆等几个女生,背着球拍子也准备回教室。
苏薇本来是想叫桑攸一起走的,半路上看到这样一幕,都噤了声。
“迟昼真在和她谈啊?”孙帆帆小声问。
满脸难以置信。
苏薇没作声。
孙帆帆撇嘴,“我还以为迟昼要不不谈,要不至少也会找陆雅妍那种。”
“桑攸挺好的,而且她有喜欢的人了,不过那男生不在湛州,你别出去乱说。”苏薇看着远处俩人消失的背影,皱了皱眉,警告孙帆帆。
桑攸新转学,朋友本来不多,现在和迟昼同桌之后,更加习惯保持沉默,上课下课认真学习。
迟昼这段时间似乎事情也很多,偶尔也会像之前那样在自习课或者文科课上短暂缺课。
不过频率比起之前却已经下降很多。
“迟哥换座位后都不翘课了。”于阳泽等人在后排仰望前方迟昼的座位,眼巴巴的,还有点小寂寞。
*
半夜,桑攸在床上汗涔涔的醒来,脸颊绯红。
目光看到书桌,几天前,就是在那里,他把她按在书桌上,眼神幽暗得……像是要把她吞下。
已经是第二次做这个梦了,甚至在今天的梦里,他更加得寸进尺……
“迟白……哥哥。”她靠在他温暖的怀里,目光迷离,浅浅呢喃。
梦醒了。
桑攸心跳得厉害,心里一团乱麻,在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把汗湿的睡衣换下,轻手轻脚冲了个澡,换上新睡衣,再度回到床上。
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昨天她和叶沈彤的聊天记录。
叶沈彤:这不春梦么?
桑攸:……,…………,………………
叶沈彤:可是你不是本来就喜欢迟白吗,觊觎人家,做这种梦不挺正常的,被桌咚什么的,看不出来,桑桑你还挺会玩啊!!
真是这样?
可是无论她怎么说服自己,眼前的人都已经不再是小时候的迟白哥哥了,而是另一个名叫迟昼的男生,除了相似的面容之外,截然不同的人。
她眼神迷茫,暗灭了手机屏幕,把面颊压在松软的枕头上。
*
“攸攸,你怎么了,这么没精神?”
苏薇看她面色苍白,一副恹恹的模样,裹着厚厚的校服外套,以为是生病了,关心道。
此时已经进了十月份,天气越发开始凉了起来,以往换季的时候,桑攸经常感冒,然后引发咳嗽发烧等一系列并发症,杜茹每到这时候都如临大敌,强迫她加衣服,不准去外面吹风。
晚上下过暴雨,翌日起床后,地面上布满了大小水畦,连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湿润的雨水味道。
桑攸已经穿上了毛衣和带绒的校服外套。
她笑了笑,“没事,昨晚没睡好。”
和北方的干冷不同,南方的冷是湿乎乎的,穿再多衣服,似乎都能穿透进来,凉进骨子里头,桑攸体虚,畏寒,到了学校,第一件事情就是给自己打了杯热水,双手捂着,边看书边小口小口喝着。
在她到校不久,忽然又下起了暴雨,风卷着雨水,刺啦刺啦拍打着窗户。
旁边座位空着。
直到快上早自习,桑攸眼角余光看到他在旁边坐下,黑发湿着,身上似乎都带着氤氲的水汽,估计也是在路上碰到雨。
迟昼把书包搁下,校服外套下摆已经湿了,坐下时有水滴下。
桑攸默不作声,拿出一包方巾,细细把滴在自己椅子边和他桌子上的水渍都擦干净。
他自己毫不介意的模样,见她这个举动,索性直接把湿漉漉的校服脱下了,里面穿的居然是一件纯色短袖,他把校服扔到窗台上,回到自己座位。
不怕感冒么……
桑攸用眼睛余光看了他好几次,欲言又止。
“今天这么热情?”迟昼是看到了,扬眉问她,他心情似乎很不错,唇畔带笑。
桑攸脸一红,不理他,继续晨读,她读书声音很小,几乎不会影响到周围同学。
咬字软软的,尾音习惯性上扬,有个可爱的儿化音,不快,字字清晰。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这是《氓》的结局,女子被青梅竹马的男子抛弃,回忆起往昔总角之时一起玩耍的时光,内心深处发出的哀泣。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一旁的迟昼在写试卷,没抬头,缓缓把这句诗重复了一遍。
男生声线冷冽。
桑攸心里一颤,抬头迎上他的目光,迟昼偏了偏头,手指在她摊开的语文书上划过,漆黑的眸子一派清澄。
桑攸垂下睫毛,视线落在自己整齐的笔记上。
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这是《氓》最后的结局,或许也是对那两人最好的结局了吧,对小时候那段青梅竹马时光最后的一点慰藉,随后彻底相忘,再也不相干系。
晨读完后。
早自修下课期间,人流量大,一班门口人来人往。
桑攸出门打水,在门口听到有人轻轻叫自己的名字,她茫然,抬头,在门口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是那个叫陆雅妍的女生,怀里抱着毛巾和一件校服。
陆雅妍摆手示意她出门。
“可以拜托你去把这些送给迟昼么?”女生白皙的颊侧浮上一缕红晕,少女心思昭然若揭,“我早上过来,看见他没带伞。”
陆雅妍把手里校服展了展,“这是我哥这学期订的新校服,还没穿过,还有毛巾,也是新的……”
她当时就想把自己的伞借给她,可是犹豫踌躇了很久,都没能开口说出这句话,只能远远跟着他的背影。
迟昼太冷淡乖戾,那种分明的距离感,是她和他不多的相处时,感受到的最明显的东西。
桑攸顿了顿,终究还是接了过来。
“冷的话擦一擦。”桑攸走进,把东西放下,抿唇,“是个女生送给你的。”
她坐回自己座位,“那个女生好像还在外面,你要道谢可以现在过去。”说罢,她拿出自己数学课本和草稿,专心致志算起题目来。
心平气和的模样,似乎这件事情已经完全和她无关。
迟昼眼神变了变,神色骤然冷下。
“不想用别人毛巾。”他捉住她正在写字的手,“除非你来帮我擦。”
语气轻佻,肆无忌惮。
桑攸咬了咬唇,想掰开他的手。
他指尖的凉意透过体温切实传了过来,冰凉有力的一双手。
比起她柔软温暖的小手,对比格外明显。
迟昼明显也感觉到了,不愿意松开,似乎在试图从她手上汲取暖意,贪婪又眷恋。
桑攸浑身都僵住,此刻她肠子都要悔青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接下这种差事。
“攸攸,你好暖和。”男生忽然抬眸,喃喃道,声音低哑。
桑攸手指一顿,她用力,甩开他的手,红着脸重新写起了自己的数学作业。
“自己擦,湿着头发容易感冒。”她从自己书包里拽出了一条浅色方巾,搁在他的桌角,再也不看他。
女生脸颊绯红,乌亮的眸子像是盈满了清澈的水波,下睫里的小泪痣盈盈欲缀,浅褐色的,让人想起森林里温软明亮的小鹿眼睛。
他无声的笑了。
一直到中午时,迟昼都没有动过那件校服。
午自修,陆雅妍又来了教室,找到桑攸,欲言又止。
桑攸只能硬着头皮,把依旧干燥的毛巾和叠得整齐的校服拿过来,还给她。
“对不起啊。”她讷讷道。
“没事。”陆雅妍眼底划过一丝失望,“他有说什么吗?”陆雅妍问。
桑攸唔了声,有些尴尬,可是看着陆雅妍期待的眼神,她只能撒了个小谎,“可能不太好意思用吧,他说很感谢同学你的好意。”
“搞笑,迟昼会这样说话?”冯筱姿靠在门口,嗤笑了声,冷冰冰道,“我看你是根本没给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