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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九宁既预知后事, 又岂会置身不理?
她非但不走, 反而就迎了上去,径自问这俩无赖:“二位,宋御史的癞皮癣如今可好了不曾?”
俩无赖并不认识罗九宁,只见她戴着幂篱, 身姿盈盈楚楚的, 听声音煞是温柔,一个道:“小娘子, 这里没你的事儿, 快走开。”
另一个好说话些, 因见陶七娘跟在她身后,遂说道:“哟,跟着陶七娘一起来的,娘子莫不是罗家的亲戚,只是咱们不认识你呀?”
罗九宁上前一步, 道:“我是陶九娘,你们难道不曾听说过我的名字。”
陶九娘,陶家九仙女中生的最美, 也最聪慧的一个, 与陶八娘是娈生姐妹,自幼, 俩姐妹就戴着幂篱, 于洛阳城的安济堂延医问诊, 给百姓们看病诊脉的。
不过, 她后来无故失踪,下落不明,到如今生死不知去向。于是,陶八娘又戴起幂篱,充作九娘继续行医。
再后来,陶八娘入了宫,罗九宁便戴起幂篱,假九娘之名,接着替百姓们诊脉治病。
直到去年她嫁入王府,‘陶九娘’这个人才算真正绝迹于洛阳的街面上。
今天,她这算是又把陶九娘的名号又给捡起来了。
“哟,您真是陶九娘?那可是咱们洛阳城的女医圣啊。”一个无赖还有点儿惊喜呢:“咱们可是听说,她早就嫁人了的,不想今日竟能见陶九娘的真容。”
罗九宁从包袱里掏了一只青胎面的瓷盒,然后递于这无赖,柔声道:“你告诉宋伯允,此药可以治他的顽癣,徜若他涂了之后有用,就叫他明日到安定街上的安济堂一趟,我陶九娘自会再给他一盒薄药,彻底治好他的癞皮癣。
而他如今一身皮屑,那是会传染的,在未治好皮屑之前,还是离陶七娘远着些个,如何?”
俩无赖没想到这‘陶九娘’如此好说话,不过,既她愿意赐药,他们又岂能不接?
俩人点头哈腰的接过罗九宁递来的药,嘴里还直说着谢谢。
陶七娘在后面看了,气的什么一样,悄声道:“阿宁,咱们的膏药,你缘何要给宋伯允那等恶人?”
“娘,你放心,我必定能替你治住那宋伯允,你就听女儿的话,回去好好照料着壮壮儿。”罗九宁几乎是在央求了:“至于别的,女儿不好多说,您暂时也别过问了,成吗?”
陶七娘以为罗九宁以薄药膏作缓兵之计,让宋伯允暂时不会欺负她。此时回去,是要搬动裴嘉宪那尊大菩萨来替自己挟制宋伯允。
遂道:“这就对了,当初你说了自己非是完壁之身,裴嘉宪也愿意娶你。待你诊出孕脉来,他甚话也没说,还派人安抚娘,叫娘不必为此而忧心,当时娘就觉得裴嘉宪是个可以托付的男子,他的为人,跟你爹是一样儿的。坦荡,光明,磊落,非是那等心胸狭隘的普通男子。
所以,娘才不惜逼着你,要你回去跟他好好过日子,因为他的心是正的,只要你恳诚心以待,他总有一天会接纳你的过错。快回去吧,娘等你的好消息,啊!”
罗九宁听母亲这般夸着裴嘉宪,再想想《朕只为表妹折腰》那本书中,关于他杀妻杀子的传闻,除了苦笑,也只能苦笑。
走至巷口,遥遥向母亲挥了挥手,戴着幂篱,于午后灰蒙蒙的天光下,罗九宁转身离去。
*
肃王府中,明辉堂。
宋绮正在与自己的姑奶奶,裴嘉宪的外祖母宋氏闲话。
这宋氏名叫宋金菊,女儿陈丽芙生得一幅国色天香之容,遍传两京,选秀时被选入裴元昊的后宫,位封丽妃,盛宠二十多年,到如今虽说四十多岁了,后宫之中也时时有新人入,可除了皇后,就没人的恩宠能越过她的。
母凭女贵,宋金菊生于羊肠胡同之中,却因为女儿作了宠妃,便伴于大外孙裴嘉宪的身边,替他打理府宅。
而宋绮这个娘家侄孙女儿,也就是由她撮合,从九年前开始在裴嘉宪身边伺候的。
“那罗氏女,还真的回娘家去了?”宋金菊笑眯眯的问道。
宋绮嘟着唇道:“姑奶奶,是她自己要去的,我只差跪在门上阻拦了都没能拦得住。”
宋金菊吃着杯上好的瓜片,闭上眼睛就勾起了唇角:“就说了小户家家的没见识,需知,若非她父亲是为了救皇上而死的,而那个陶八娘活着的时候在宫里又会争宠,惹了些皇上的怜悯,她个羊肠胡同出身的小丫头,怎么能高嫁给宪儿?
就让她作吧,新人如花过眼,陶八娘总有叫皇上忘掉的时候,等到那时候,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喽。”
这肃王府中,除了宋绮之外,另还有两位妾侍,皆是裴嘉宪在成大婚之礼前,皇后与太后赏下来的。
不过,任她俩是天王老子赏的,在这王府中的地位,也越不过宋绮去。
就只凭院子来说,那俩位妾侍挤在小小一处春山馆中,宋绮却是单独住着府中最好,最敞亮的偏院盂兰院。
谁叫她既是宠妾,又还是宋金菊最疼爱的娘家侄孙女儿呢。
“我甚也不求,只求能永远伺候着姑奶奶,将您打扮的美美儿的。”宋绮脸贴上宋金菊的脸,如是说道。
宋金菊笑道:“罢了罢了,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说吧,又想讨什么便宜?”
宋绮笑嬉嬉道:“就我叔父那件事儿……”
“甚?”宋金菊脸色已变。
“姑奶奶也是知道的,他不是瞧上了那陶七娘,七死八活非得娶嘛……”宋绮一脸的谄媚,眼巴巴儿的等着。
“他这是狗改不了吃屎。”宋金菊断然道:“不可。阿绮,只要罗九宁一日是王妃,陶七娘就一日是肃王的丈母娘,她的面子,关系着咱们肃王府的面子,你叫伯允息了这份心,这府中多少美人丫环的,我赏他一个不就完了?”
“二叔用过的女人还少吗?那不是都嫌他那身皮屑病,不肯伺候,要么上吊要么逃跑,就不曾留住过一个嘛。”宋绮闷闷说道。
她父亲宋伯阳死的早,全凭宋伯允拉扯大,与宋伯允的感情亲似父女,又与父女不同。
比如说,父亲想纳个妾,女儿肯定是不高兴的。
但叔父想找个女人,侄女非但不会反对,为了他能一直为自己鞍前马后,还得极力促成。
宋金菊想想侄子那张满是牛皮屑的脸,也是替他发愁:“这样吧,他要真想要,也叫他等着时机,待咱们把罗九宁逐出府的那日再说,你叫他暂且谋着,不要动就行了。”
宋绮笑着应了一声:“姑奶奶待我们叔侄可真好。”
但她心里觉得,既光明正大不能娶,干脆让宋伯允想办法私底下悄悄弄去算了,反正横竖不过个寡妇,娶她,跟悄悄弄进门有甚两样儿?
宋金菊一只苍老的手抚上宋绮绵软细腻的小手儿,叹道:“你爱宪儿,这姑奶奶是知道的,而宪儿一直拿你当姐姐待,这个姑奶奶也知道。不过,你养着阿媛,就比府中别的妾侍们更大,这府中任谁也越不过你去。”
阿媛,是裴嘉宪名下如今唯一的女儿。
不过,虽说外面瞒的滴水不漏,但宋金菊和宋绮却是知道底细的。
其实这孩子并非裴嘉宪亲生的,而是他一位恩人的孩子,因那位恩人待他恩重如山,恰又死了,他于是就把这孩子养到了自己膝下。
这小丫头今年快有四岁了,一张小脸生的格外的圆,两只眸子黑白分明,又明又亮,正站在回廊上逗一只小八哥,抬起头来,那张小脸生的,竟与王妃罗九宁有七分的像。
听见太奶奶和姨娘在说自己,她红红的小嘴儿嘟了起来,也是在笑呢。
宋绮一声娇哼,顺势便投入了宋金菊的怀中:“姑奶奶待我们可真好。”
*
而这厢,罗九宁恰也入府了。
一来一回,天还不及正午,苏嬷嬷就在门上等着。
这苏嬷嬷,是肃王裴嘉宪幼年时,还被养在皇后身边时,就曾一直伏侍他的大姑姑。后来,她到了年纪之后被放出宫,嫁了人,但三年之后,她就又重回到了宫里,继续伺候裴嘉宪。
而巧的是,罗九宁的姨母陶八娘在入宫之后,于这苏嬷嬷还曾有救命之恩。所以,投桃报李,这苏嬷嬷,几乎算是肃王府中,唯一愿意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照拂罗九宁的人了。
她张望了许久,遥遥见罗九宁归来,便叫道:“娘娘,您可算回来了,半路没遇什么差池吧。”
顶多不过一两里路而已,能有什么差池。
罗九宁款款而来,迎面便问:“嬷嬷,宋姨娘呢?”
苏嬷嬷微叹了口气,道:“还能在哪,她每日头一等的大事,就是伺候咱们的老祖宗。要奴婢说呀,王爷便再宠爱您,他总是出门在外,您也该常到老祖宗面前请安的。
那宋姨娘猖狂成那样,可不就是有老祖宗罩着,难道您就不想着到老祖宗面前讨个好儿?”
罗九宁一张容圆的脸,笑起来颊侧肉肉的:“这不是老祖宗从来不肯见我么。”
苏嬷嬷念念叨叨个不停:“宋姨娘是老祖宗的娘家侄孙女儿,她当然喜欢宋姨娘,但娘娘您也得往跟前凑啊,您不上赶着,她就更厌您了。”
“好啦苏嬷嬷,我饿了,今儿有什么好吃的?您作的火腿青笋烧麦最好吃,今儿还有没有?”说着,罗九宁就打断了苏嬷嬷的话头儿。
苏嬷嬷一袭月白面的及膝褙子,圆圆胖胖,白白嫩嫩的,一听好吃的几个字,立时便止步,努起嘴来望着罗九宁:“王妃的嘴可真真是叫老奴给惯馋了,都这会子了,还想着烧麦。
也罢,今儿一早老奴专门上街买的青笋,掐了最嫩的尖儿给您作的烧麦,快进西偏殿,老奴叫秀儿端来给您尝尝。”
九宁容圆的脸,笑起来两只眼睛眯眯儿的弯,甜甜儿的就说了一声:“苏嬷嬷,你可真是跟我奶奶一样,这满府中呀,最疼我的就是你了。赶紧去端吧,记得跑快些。”
若她猜的不错,那烧麦,此时肯定已经叫宋绮的人抢走了。
猖狂如宋绮,曾经当着罗九宁的面说过一句话,她说:“哟,咱们王妃一直有唾面自干的本领呢,真真儿也是够强的。”
唾面自干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说,别人把唾沫唾到她的脸上,她连擦也不敢擦,抹也不敢抹,只能任其叫风吹干掉。
生了孽子的罗九宁,在肃王府里屈辱偷生,妾室与奴仆们肆意欺辱,而她从来不曾反抗过一丁点,是为着这个,就连宋绮都要说她是唾面自干。
不过这一回,罗九宁不仅准备要揩掉脸上的唾沫,还准备要愤起反抗了呢。
陶七娘和婆婆同时又喊又拉我没有再嫁的心思,你快走吧,拉扯不住,陶七娘扯不住公公,连忙吼了一句:“壮壮还在睡着呢,九宁也在这儿瞧着,您老怎么又来这套?”
罗老爷子恨恨道:“姓何的你给老子滚,再叫老子瞧见你乱作媒,老子不打死你。”
何媒婆才不怕呢:“那您老可多烧几柱高香,求着您家老二赶紧回来吧,否则的话,如今的朝廷,一个逃兵可是要满门抄斩的哟。”
听了这句,就连罗老爷子也给吓唬住了,站在那里气的直喘气。
“说我二叔是逃兵,何婶婶您亲眼瞧见他逃了?”罗九宁忽而上前一步,略带着些婴儿憨的小脸上一股子淡淡的倔意,出声却是格外的平和。
何媒婆道:“哼,是宋伯允宋御史说的,这事儿王妃您是不知道,宋绮是给四爷作妾的,可知道的清楚着呢。”
听她这口气,作妾比作妻光彩多了似的。
“皇家的妾侍们,用太后娘娘常劝慰我的话说,就是些用物儿,供爷们玩儿用的。军国大事,或者爷们言语间不小心漏了一句出来,她们敢往外传。只要能证实,我以王妃的身份,不必通过王爷就能打死她们。”这话说的斩钉截铁,仿如铮铮骨声。
“何婶婶,你能帮我证实,此话果真是宋绮那个妾侍传的吗?”再上前一步,罗九宁这一句反问,直接叫何媒婆哑口无言。
妻妾妻妾,自古就是不可愈越的鸿沟。
便是皇帝,只要立了中宫,皇后就是后六宫当仁不让的主母。皇帝稍微宠幸一点别的妃子,大臣们还要上折子弹一声皇帝这是宠妾灭妻呢。
至于民间,或者公侯府中,就更严厉了。
妾嘛,不过是个玩意儿,当今律法,主母想要打杀或者发卖了妾侍,便闹出人命来,闹到官府里,顶多也不过赔点钱了事,还没有那一家的主母,因为打杀了妾侍就被官府问过罪的。
何媒婆作人伢子,最知道这个。
她叫九宁这句话给愣生生的唬住了,从地上捡起跟罗老爷子撕打时跌落的那朵花儿,往鬓角胡乱一插,走了。
*
娘儿俩坐在一处,陶七娘这才说起这何媒婆上门的缘由。
却原来,那宋伯允家和陶七娘的娘家皆住在羊肠胡同,俩家是对门对面的邻居。
那宋伯允因见陶七娘生的美貌,又还与自己同龄,自幼没少觊觎过陶七娘的美貌,那色爪,自然也没少伸过。
陶七娘嫌他生的丑,又还生着一身的癞疮,当然就不肯叫他欺负,为此,陶宋娘家没少针锋相对的骂过架。
自从罗良甫一死,他就天天缠着陶七娘。
今如今估计是听到罗宾做了逃兵,罗家这算是背上罪了,这就大模大样的就缠上来了。
陶七娘说到这里,眼圈一红,尚娇丽的红颜衬着满头白发,就轻轻捂上了自己的眼睛,不忍叫女儿看到自己弱不可支的一面。
她从丈夫死的那日,其实就叫宋伯允给缠上了。
整整一年啊,那獐头鼠目的宋伯允不停的缠着她,出门买菜,他跟着,偶尔去庙里上柱香,待她回过头来,宋伯允死皮赖脸,就站在身后。
她每每都给吓的毛骨悚然。
甚至于,有一回她出门去不远处的铺子里收租金,回来的时候晚了些,那獐头鼠目的宋伯允直接就把陶七娘给堵到了巷子里。
宋伯允不止因为小时候得癞疮相貌丑陋不堪,身上还生着一种顽癣,只要离的近了,就可以看到,他身上的皮屑是会不停往下掉的。
陶七娘本是个极为爱洁的妇人,给堵在巷子里,望着那一身皮屑,当时就吐了。
偏偏宋伯允还故意搓着自己的胳膊:“陶氏,你不是总嫌我这身皮肉恶心,告诉你呗,等成了亲,你可天天要吃它了,此时嫌弃,将来怎么办?”
这可不就是押准了九宁怀着孽胎,在王府里也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过日子的缘故吗?
陶七娘忍了一年,本以为只要女儿在王府,犹还是王妃,宋伯允就不敢造次。
谁知道因为小叔罗宾在雁门关的突然出逃,那宋伯允就明目张胆的逼上门来了。
“所以娘不止想杀了壮壮,还想自我了断了去,就为了女儿能在肃王府抬起头来重新作人,是吗?”罗九宁强撑着不敢掉眼泪,可说这话的时候,眼泪止不住的就开始啪啪往下落了。
陶七娘一见女儿的泪,愈发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这一家子老的老,弱的弱,承功和阿婵自有他们的活路。
娘确实不止想自己死,还想把你奶和你爷两个也都解脱了,否则的话,你说怎么办?难道说娘就任凭着宋伯允欺负,去吃他那恶心的皮屑不成,还有壮壮了,娘不能叫他一辈子拖累着你啊。”
罗九宁这才算是明白了,原本疼爱自己的娘突然变的那般气势汹汹,她一来就连忙儿的要赶她回肃王府。
并非娘不爱她了,娘其实是早就抱着想和小壮壮,并罗家老爷子老太太同归于尽的心的。
她望着母亲半晌,道:“娘,您难道忘了,咱还有祖传的薄药,只要有薄药,女儿就能帮您挟治宋伯允,只是,您肯相信我吗?你肯不伤我的孩子吗?”
陶七娘叫女儿这一问,又愣住了:“宋伯允那个恶徒想要强娶娘,与薄药有甚关系?”
薄药者,大多以动物油脂,再加上各类药汁与精油炮制而成,用于皮肤,或者穴位之上,是治疗各类皮肤病,以及人们筋骨顽痛,风湿顽癣时的良药。
陶七娘的父亲陶亘,曾经是这洛阳城中治薄药的大家。
他一生生了九个女儿,没有男丁,而这九个女儿之中,唯有陶八娘与陶九娘学习了治薄药的手艺,而罗九宁则师承两个小姨母,亦学得一手治薄药的手艺。
罗九宁起身进了里间,拉开自己她闺房的妆台,里面琳琅满目的,摆满了一排排的,或白瓷,或青胎,或珐琅彩的瓷盒。
旋开,这些瓷盒中全都是白色的凝膏,一盒盒,若在旁人嗅来,不过一股浓浓药味的膏脂罢了。
但是,这是罗九宁,或者她与她的姨母陶八娘和陶九娘几个按着当年陶家的祖传秘方而自己治的薄药,全都用着最好的原料,药性极其强的。
曾经,八娘和九娘带着罗九宁治药时,她虽也学的认真,可从来也不曾想过,这些薄药,将来会成为她在穷途末路时,赖以翻身的良药。
“娘,您不要杀我的孩子,我帮你挟治宋伯允,好不好,你给女儿三天时间,三天时间就好,女儿一定替你解决了宋伯允,徜若不行,你便真带着壮壮自杀,女儿也再无话可说,行否?”罗九宁捧着薄药,圆憨憨的脸儿,却也一脸大人似的凝重。
陶七娘并不相信女儿,但是她如今已然走投无路了,心中恍恍惚惚,其实仍想的是死,仍还虚以尾蛇的应付着罗九宁:“行行行,我把壮壮壮留下照看着,你快回王府去吧。”
罗九宁不知道该怎么跟母亲讲自己梦里看到的那本书,以及书中那些凄惨无比的事情。
书中的陶七娘虽说几番狠心欲要带着壮壮和公公婆婆同归于尽,可是到底女子心善,始终下不了毒手。
最后,那宋伯允几番强娶不成,索性一把火烧了陶家。
而陶七娘为了救小壮壮,叫火给熏晕在院子里。那宋伯允不知从何处寻了具烧焦的尸首假作陶七娘,而把真正的陶七娘给带回家去,从此就作个豢养的性/奴了。
可怜陶七娘一个才不过三十三岁的年轻妇人,不堪宋伯允的玩弄,更是不小心染上了他那一身令人作呕的皮癣,于某一日趁他不注意就上吊自杀了。
而宋伯允对于陶七娘,其实也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之所以要强娶她,折磨她,恰是为了报当年陶七娘弃他而嫁罗良的屈辱之仇。
见陶七娘死了,他一不报官二不下葬,直接把她扔到乱葬岗上,叫野狗分食掉也就完了。
如此悲惨离奇的死法,徜若说出来,罗九宁怕陶七娘要不信,可是徜若她不说,眼见得陶七娘仍得要走书中的老路,心中千万般的思量着,罗九宁决定还是独自冒险,孤注一掷的,救娘,救壮壮,并救疼爱自己的爷爷奶奶。
她埋头在儿子额头上亲吻了许久,于沉睡的小家伙耳侧念念叨叨说了不知道多少遍对不起,又说了不知道多少遍娘爱你,乖乖在此等着娘,便戴上幂篱,由陶七娘送着出了罗家,准备回肃王府去了。
出了门,陶七娘还是一味哄罗九宁的话:“乖阿宁,你只要记得千万要学会讨王爷的欢心,他是肃王府的家主,也是你的丈夫,只有讨好了他,再替他生个孩子,便从今往后他心中仍有芥蒂,便不爱你,你王妃的地位也是稳的,你可明白?”
罗九宁并不言语,出门的时候,特地戴了一顶她未嫁时行走于街面时,常戴的幂篱。
俩母女走到丹枝巷的口子上,她遥遥指着前面巷口,便问陶七娘:“娘,你可瞧见了否,那两个人你可认得?他们是谁?”
“宋大哥也是有年纪的人了,老话说的好,君子一言九鼎,您既有意想娶,为何就不敢在明面儿上承认呢?”
宋伯允一双贼眉,下面两只鼠眼儿,因俩人离的近,止不住的往下滑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