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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年间,先帝于黄层林遭遇过打着反齐复昭名头的贼寇包围追杀!当年便是有孟后陪同身侧,契约众妖相护,方才逃过一劫!”老汉说着说着,怕众人不信,又扑通跪下,举起四指当众起誓:“我儿从前是宫里当差的御前侍郎!五年前先帝薨逝累及他身,殉葬而死!这些事情都是曾经我儿亲口诉之!不由得我作假!”
“此事倒难以考究,不过那夜我婆娘也在古青寺夜颂战神,隔了两天才回的家,而后大病一场,口里念叨的都是什么赢王杀赦王,乱葬岗之类的。”某个挑着担子的壮汉经过此地,佐证着又道:“契约众妖相救的事情先不论,赢王追杀赦王,被古青寺夜颂的百姓撞见,想要屠杀整寺灭口的事情,是绝对真的!”
丁夏驻马听了一会儿,低着头,在一面酒旗后突然喊道:“离那夜事情都过去了七八日,逃出生天的百姓发声的少之又少!赢王手段高超,不晓得用了什么法子镇的大家敢怒不敢言呐!”
“今日寒衣节!临城风俗是要登华平山的!众人齐聚!届时一问便知!那夜究竟是发生了些什么!”
“那赢王尚是亲王如此,还不是他当储君,还不是……唉!”
“实在没想到,平日里暴戾的赦王,竟是更重命的。”
一个挂着算命幡子的瞎子冷哼一声,开口道:“巴兰未萎,不盛东宫,不念俗华。大家伙儿只是忘了先帝尚在世时,当时的太子殿下是如何得人尊崇的罢了!曾那般明耀凌傲的一个人,如何变成这样不堪话语的?”
“唉……想来谢昀他到底是个失去双亲的孤儿啊。”
眼见着往这儿过路的人越来越多,丁夏忽然意识到,今个儿是寒衣节,要去那华平山往南通街是要近许多的,想着,扯了扯缰绳,奔远了去。
他在赦王府门前下了马,将马绳丢给守门的,疾跑着往巴兰阁去,一路上擦肩诸多丫鬟婢子,一刻不停的只顾了跑。
在那条小道上,却是撞见了沈扶风,丁夏这才刹住脚,抱拳问好:“沈先生这么早呐?”
沈扶风拢了拢袖子回礼,“去见殿下,丁侍卫也是吗?”
丁夏笑呵呵的,慢下步子,陪着沈扶风一齐走着,将这路所见所闻都说了一通,等走进那圆拱门的时候,发现殿下端坐在树底下,他则一下收住了喧哗的嗓门,理了理衣裳走上去行礼。
谢昀见他二人来,神色各异,将桌子一推,开口:“叫人来洗茶。”
“殿下!”丁夏跪坐过去,眉飞色舞:“您安排的那些人略有见效,南通街今日热闹,都在为您打抱不平的,一边往华平山去了!往年可是宁肯拐道郊野登山,也不过这条街的!”
“我安排的?”谢昀撑着脑袋的手换了一边,看向沈扶风:“不是只在山脚安排了吗?你做的?”
沈扶风摇头,淡笑着道:“在下此行来便是要告诉殿下,华平山今日封山了,我们原先安插的人都没了用。”
“封山?好端端为什么封山?寒衣节登华平是临城旧俗,怎么说封就封了?”丁夏疑惑不解,从桌子边捡了一块糖糕含进嘴里。
谢昀瞥着他哼一声,言语间都是嫌弃,“你跟武知蹊的师弟有什么差别?邋遢至极。”
丁夏缩了缩脖子,“这两日倒是不见左仙师了。”
沈扶风在旁坐着,出声解答:“昨个半夜左仙师就走了,去的叻城,往后你要见他,也许只能去东戎草原了。”
“啊?我听闻他同武仙师才从叻城回来?又去干什么?”
“寻人。”沈扶风耐心地说:“同在下说的是寻一位女子。”
丁夏哇的一下嘴张的老大,“什么女子得他千里奔走相寻?这左仙师可是花花肠子顶多的!他哪里会是这样专情的人呢?沈先生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莫不是听错了?”
“他亲口对我说的。”
“啊那定是去寻仇了!”丁夏笃定万分,“若说他真心真意喜欢了哪个姑娘,才叫天方夜谭呢!”
谢昀听着他俩闲聊,终是不大耐烦的将桌腿一踹,茶具碰撞清脆作响,丁夏蓦然闭嘴,又老实了。
原是城中有个浮水楼,后来不晓得为嘛就倒了,城西那个从前被浮水楼挤兑在角落头没名堂的天仙馆突然就名声大躁。
这事儿还是左芪告诉自个儿的,他还说:“天仙馆的花魁雕蝉姑娘与我私会,蛮腰盈盈一握,低头谄媚的样子好不下贱!前些日子还听说郑国公府的世子被她拒了呢。”
丁夏当时问:“你睡了她?”
左芪当下骂过来:“说你憨货你还不服!那不然我大半夜寻她做啥?喝茶聊天呢?呆子我跟你说啊,世子爷都睡不着的人在我榻上可谓辗转添香!”
丁夏痴痴的又问:“那你何时收她进门?”
左芪跟听了大笑话一样,将大腿直拍,“风月韵事而已,为何收她?我跟你说啊,玩归玩,那往后要娶进门的必然是要正经人家姑娘。若只这样玩着睡睡便当了真娶回家,憨货,那样会被笑话的。”
丁夏觉得他真真是个奇人,因此跟着去过一回天仙馆,却觉得脂粉气儿太呛人,熏得他鼻根酸疼,便逃似的从屋顶翻走了。
这头,赦王殿下倒是很维护武姑娘的师弟。
“你跟左芪才见过几面?乱给人下什么定论,跟你家主子一个德性。”谢昀慢悠悠的呵斥两句,将目光落在对面低头掩面咳喘的人身上,继而开口发问:“沈扶风你方才说华平封山?我那皇叔的旨意?”
然不等沈扶风说些什么,谢昀自己又否定了,指尖在膝盖上轻点几下,突然了然于胸,“朝督司的意思,对不对?往细了说,甲部的意思,魏良择的手法,是了。”
“这样七八日来,古青寺夜颂那晚的事情,鲜少有人胆敢提起,只言片语的流言倒是稀有,可是没什么人信。我们放了魏良择,赢王便被寻到了,那些本就少的真相更是被压的悄无声息。”
沈扶风说话慢条斯理,轻轻柔柔的,将长发抚下,继续说:“此次寒衣节,他也料到我们会借登山祭祀战神聚众一事掀起争端,所以索性拿着华平山中有妖邪出没一事给封了,不允百姓上山,张榜告示已经贴了出来,百姓们出不了各自家门口的那条街就该知道此事。”
丁夏冷不丁的插话道:“别的我倒不清楚,反正南通街这边是没瞧见有什么告示,朝督司甲部那边是漏了我们这边罢?他们没想到百姓今年大多会往这边过路。”
“倒不是算漏了这一点。”谢昀眯了眯眼睛避开从树叶缝隙里撒下来的光,“他是不屑于在南通街张榜而已,毕竟谢翊追杀我的事情没闹开,我将他刺瞎一只眼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他这是在赌临城百姓的人心所向。”
沈扶风点头,笑道:“说是赌输了也太早,魏少卿那边定是胜券在握,才敢这般行事作风,明令封山。”
谢昀冷哼,并不说话。
这种事情,除了他那位皇叔发了话,还有谁可以给他这样大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