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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熇啊。”
他很无奈。
寇熇转过脸,对上他的眼睛,她眼中的寒光映在他的眼中,一躁一静。
“我有钱没有地方花,一定要请你吃饭是吗?没有你,我的钱就花不出去了是吧,你以为你是谁啊。”伤人,可以让她觉得痛快,胸口憋着的那口气得以快速流走,她不管会不会损失一个朋友,她现在只想说自己愿意说的,忍不住冷笑,一脸的冷漠:“你吃我的喝我的,怎么忘了自己是谁了啊,我……”
她的手被一只手握住,那只手很暖,至少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让她感觉到了暖,那股温热的气息传递到她的手背上,缓缓向身体里导热。
后悔!
会后悔讲这些话。
这些没有一句是她的真心话。
讲过就会后悔万分,可伤人伤自己是她一贯的发泄方式。
霍忱的手握住她的手,眼神很是平静对向她。
她和他的交锋中,她的每一刀都砍在他的身上,可他不恼。
“好了,知道啦。”
他伸手搂搂她,搂搂她的肩膀。
知道这个时候,也许一个拥抱一个眼神就能让她回复正常,她并不是有心的。
“走吧,想去你妈那里吗?那走啊。”
寇熇站在原地不动,倔强固执的不肯移动半步。
她不觉得自己有错,她不认错。
这些年了,犯了错要打就打,要骂就骂,但指望她认错,不可能!
她想服软,她不想伤他的,可她不能低头。
低了头就证明自己错了,她可以跌倒可以万劫不复独独不能认这个错。
喉咙滚动着,道歉的话就卡在喉咙里。
她也想做个很善解人意的姑娘,她想每天乐呵呵的面对全世界,她也不想和她爸总僵着,她通通都不想,她不想折磨自己,折磨其他人,可她太难过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去控制自己的内心,她生气的时候会去运动,很努力的去运动,一个小时不够就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可今天实在不愿意动,太累了。
很累很累,就不想动,就想任性妄为。
不能在光明中生,那就在黑暗中死吧。
“走啊。”
霍忱牵着她的手,拉着她向前走。
寇熇傻愣愣被他牵着走,几次三番话都到了嘴边,可就是低不下这个头。
大年三十,霍忱陪着寇熇压马路,压了三个小时的马路。
他们没有上山,她也没有明确想要去的地方,他只能带着她走来走去,捡一条望不到边的路,开走。
七点钟走到了十点多,走的精疲力尽。
三个小时的路程足以叫经常运动的人也感觉到疲惫,不知道走哪里去了,过年嘛到处都是灯,都很亮。
“我是不是特别像神经病?”
她问出口。
其实她应该就是患有精神疾病的一种,她想。
她和正常人完全不一样。
霍忱笑,笑着道:“神经病是不会承认自己是神经病的,你呢,就还好。”
在人生这条路上,他们都是摸索者,霍忱曾经怨恨过这世界怨恨过所有人,他走过寇熇现在走的这条路,他知道有多危险,正因为走过,他在努力把她拉回正路,她那么好,应该走正道的,那些山林小路他走走就算了。
因为相同的经历,他能在她狠狠伤了自己以后还能笑对着她,笑着对她说没有关系。
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抱团而生,是她手把手教着他辨认世界,那么她走不出来的时候,他愿意奋不顾身跳回去拉她一把。
寇熇不走了,她自暴自弃坐在路边。
他问:“走不动了啊。”
以为她会爆发多久呢,结果还是小女生,暴走了三个小时已经是极限了。
“我不想走了,我累了。”
发泄过后,心上的那点伤已经无药自动痊愈。
“那是坐一会,还是回去?”
寇熇:“我也不是想说那些话的。”
霍忱:“我懂,生气嘛,什么话难听就捡什么话说出口啰。”
他早就习惯了。
过去那些年,他早就已经学会用不听来为自己筑起防御。
任何人讲了任何的话,都伤不到他。
“我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很不入流,我总瞧不起一些人,觉得他们活的失败,我站在高处侃侃而谈,结果最后我也不过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份子,说起来可笑,有什么资格嘲笑别人,活来活去活成了最讨厌人的样子。”
她极度厌恶她奶,可她和她奶有什么分别呢。
不高兴了,就要别的人来承受她的情绪。
她还总数落霍忱,她真是太可笑了。
除了成绩,她一无是处。
霍忱伸出手拉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挨着寇熇坐在马路边。
大冬天,零下逼近二十度的气温,他们俩走了一身的汗,然后现在就像是流浪者一样的坐在路边并肩取暖。
“别总去否定自己,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怎么不糟糕,你说我除了会作,还会什么呢。”
“作也是一种本事。”他笑。
不是人人都会作的。
作了……又不让人厌恶的,那就是本事。
“霍忱。”她张嘴,她无从解释自己的疯癫:“很抱歉,真的很抱歉,那些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不高兴,我很难受,我一根筋的就想和所有人作对,仿佛这样我就能痛快了。”
霍忱很是伤感。
手搂着她的头,安慰她:“没事儿,你只是太寂寞了。”
很小的时候,他也曾这样过。
为了引起家里人的关注吧,可那个时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作天作地,作的家里人都讨厌他都烦他,可他小小的人儿很想有家人有朋友围绕在他的身边,没有爸爸妈妈不要紧,但他还有奶奶哥哥姐姐,可因为他妈,所有人都觉得他不好,他奶总是念叨着他妈所有的不好,成天叨叨,霍忱和同学干架,和邻居干架,和自己干架。
“我给乔丹打电话,她在她奶奶家吃团圆饭,很多的人……”寇熇靠着他的肩膀道,眼泪往下掉,有那么一刻她是恨乔丹的,我对你那么好,可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就连一句问问我的话都没有,可过后又想,乔丹凭什么要问她呢,难不成因为她的不高兴大家都要陪着她哭吗?这样是不对的。
“不是有我嘛。”
“我发微信你理我了吗?”
她苦笑着,他并没有。
他有家,他有家里人,他的家里人都来他奶奶家过年了,他们团聚一堂,这个时候她愿意出多少钱他也不想理她。
“我总不可能一直待在你家。”
“为什么不能?”
霍忱笑。
为什么不能啊?
现在和她讲,她也听不进去。
“我错,是我的错。”
平复了一段,寇熇的心没那么躁动了,她坐着感觉到了冷,站了起来跺脚,用手捂着自己的耳朵。
身上的羽绒服好看就真的很好看,可惜在这样的冰天雪地当中除了美并没有其他的作用,她感觉腿已经都被风打透了。
“这是哪儿啊?路上也没有车。”
什么鬼地方。
转身伸手去拉他起来,霍忱拽着她的手站了起来,拍拍裤子。
“我也不知道是哪儿,不过打车肯定打不到了。”
走了那么老远,要回去估计只能原路返回。
“我叫辆车。”
霍忱倒是看得开,觉得不一定能叫到。
人家司机在市内跑活儿都跑不过来呢,谁会闲的没事儿跑到不知道的地方来接人,顺路那讲不了,专程跑?
除非司机脑子有泡。
果然!
就像是他说的,寇熇叫车也叫不来,这附近更是显示一辆车都没有。
走回去?
让她再走三个小时?
她不干。
无言以对。
怎么办?
人果然就不能失去理智,你看这闹的。
“往回慢慢走吧。”
寇熇沉默。
“我们走了三个多小时,走回去?”
大半夜的大过年的,就不停在走路了?
“不然呢?”
“坐着等车经过呗。”
“那一夜没车经过呢。”
寇熇的笑容变得僵硬。
“那我让我家司机来找我吧。”
霍忱听了这话笑了笑,他想,与其纠结一生,其实不如放手。
“嗯,你打电话给他吧。”
寇熇打电话给家里的司机,她说的吞吞吐吐,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就说自己也不清楚走哪里去了,现在路上打不到车,司机让她站在原地等。
急急忙忙挂了电话就往上面主屋跑。
寇熇她奶乐呵呵看着晚会,寇银生就坐在她的身边,她异常满足。
觉得这就是人生。
很美好的人生。
司机进了门,和佣人说了两句,佣人看看里面,让司机进来。
“说的时候注意点,今天低气压。”
寇先生也不是太开心,真正开心的可能只有老太太吧。
寇银生看着突然出现的司机,抬起头看过去,司机不会无缘无故突然跑上来。
“大小姐跑到郊外现在回不来了让我去接一下。”
寇银生拧眉。
还没作够?
怒火几乎冲口而出,司机抢在他发飙之前又说了一句:“……她今天可能有点不开心,发给我定位,我一瞧,这得走好几个小时的路,不是实在回不来了,她也不可能打电话给我……”
寇熇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脾气不好是不好,但很少会麻烦人,真的不是万不得已,不会打这通电话。
家里做事的人其实都愿意看见这父女俩好好相处。
寇熇她奶撇嘴:“死丫头就知道折腾,自己能走出去那就自己走回来。”
接什么接。
这次接了,下次她还敢。
就这样的孩子,就该给一次狠狠的教训,让她下次再也不敢了。
死丫头片子!
寇银生看向佣人:“去把我的外套给我拿出来。”
佣人踩着拖鞋去他的房间,拿到衣服出来人已经不见了,就剩寇老太太自己坐在客厅里,骂东骂西,看什么都不顺眼。
气死了!
怎么能不气。
寇熇有点事儿,银生就得去善后,他总是惯着那个死丫头,自己说什么他都不肯听。
中了邪一样的,你见过谁家爸爸是这样当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她觉得这关系很不正常。
寇银生亲自开车去接的。
心里也恨,恨那个死丫头折腾,看着定位气的更狠了。
恨不得她就待在原地永远别回来了,怎么就那么折腾呢?
十个男孩儿捏在一块儿都不如她能折腾。
就死个妈,那旁些人死了妈是不是都活不了了?
又想起来心理医生跟他说的话,恨意又消了几分。
自己生的孩子,做了再多的错事你也得学着去包容,虎毒不食子,哪里能真的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呢。
有一千一万的不是,可谁让她是你生的呢,没办法选择的。
也许真的就是前辈子做了太多的恶,这辈子派这么一个折腾的孩子来收拾他。
开着车,这一路上寇银生也想了很多,反反复复想,想放下身段,给孩子一个台阶,可大多数火气上来了就控制不住了,没有动手选择冷暴力这已经他极力努力之后的结果。
车开的飞快。
寇熇和霍忱沿着马路走回头路,她越走越觉得累,越发觉得生气就生气,绝对不能选择暴走这条路子,走出来很容易,走回去太难了。
“来。”
霍忱把自己的胳膊借给她。
寇熇一脸嫌弃,给她胳膊干嘛?
她自己是没胳膊啊。
“借你扶。”
她掀掀唇角:“我自己是没有手啊,还借你的手。”
去!
他架着她的胳膊,笑:“后不后悔?”
“后悔什么?我什么时候讲过后悔……”
她铁齿,后悔也不能承认,别想在她这里听见后悔的话。
“后悔走出来这么远啊,你看这条路多长,回头路不好走啊。”
她喊:“不是叫司机过来接了,你还罗里吧嗦的。”
她闯的祸,她不是负责了嘛。
“莽撞。”
她大小姐听不得他这样讲,一脸讥讽面朝向他:“我莽撞,你冷静了呗?”
但不得不说,他今天是挺冷静的。
呼出冷气说。
“喂……我发发善心,和你当半辈子的朋友好了。”
原本她是打算高中毕业以后就切断联系的,毕竟两个世界的人了,可现在想想,看他那么好……不不不,不是好而是那么听话的份儿上,她勉强和他做半辈子的朋友好了,三十岁之前,他要是能闯出来名堂,她勉强还能继续和他做朋友,他要是一事无成……算算算,他还能怎么样呢,自己扶他一把便是了。
霍忱翻白眼。
“我谢谢你,可不用了,我们还是走回去以后就一拍两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