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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仁二十五年初春,寒意未消,骤风阵阵。
朝堂之上,一片肃然氛围。众臣议论纷纷,个个面露难色。
昨夜加急快马入京,许多人是四更时分便已收到消息,北疆突厥阿史那琅峫,反了。不仅如此,突厥此次出兵来时迅猛,且弃了之前三州之道,而绕道至天朝与大室韦之交界,从大宣及青城两处开始攻城。
眼下琅峫已在北方打开一个巨大的缺口,接连攻下数城,天朝边疆守将始料未及,准备不足,不由节节败退,现今已退至鲁彦门内,再往后退,便离东昌近了。
殿外,苏夜泽快步上前追上苏夜涵,道:“七哥,你等等我。”
苏夜涵回身睨了他一眼,脚步不停,“你先前不是说要去看贵妃娘娘吗?”
苏夜泽咧嘴一笑,道:“看自然是要看,弗如你随我一起去?正好试一试母妃给你做的衣服合不合身?”
苏夜涵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问道:“我的衣服?”
“嗯,母妃见天气有回暖之象,便给你我二人一人做了一件轻装,你与我一道去瞧瞧,若是不合身,就不用送到你府上再取回来这般麻烦了。”
想了想,苏夜涵点点头道:“好。”闻言,苏夜泽忍不住挑了挑眉,继续问道:“七哥,对于这次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苏夜涵侧身淡淡瞥他一眼,故意问道:“什么事?”
“当然是突厥之事。”
“不管这事如何,你都不必担忧,这事与你无关。”
“怎会与我无关?”听得此言,苏夜泽不由得浓眉一凝,不悦地瞪了瞪苏夜涵,“我乃当朝王爷,国之兴衰怎会与我无关?再说,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苦练武艺,熟读兵书,为的就是这一天,如今突厥再犯,我岂有坐视不管之理?”
闻言,苏夜涵脚步微微一顿,看向苏夜泽的一双眸底蓦地泛起一阵寒光,看得苏夜泽不由心惊,听他缓缓道:“依你之言,你所做这些,都只不过是为了等他人来犯,若是没有这些征战,你自也不会苦练这些?”
“七哥……”见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苏夜泽不禁又急又恼,忙道:“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我……”仔细想了想,却是不知该怎么解释,他顿然沉沉一叹,握拳道:“我知道我以前很是顽劣,从不懂得顾全大局,遇事也不知深思熟虑。可是,那都是以前了,以前有九哥在,有他在我前面,替我挡下所有麻烦,而今……而今九哥不在了,我在他坟前发过誓,我一定会加倍努力,决不再像以前那般游手好闲,既然成为一名像九哥一样的将领这个奢望不可能实现,但是至少我改试一试,只要能让我上场杀敌,哪怕我只能做个副将、副手,我也愿意一试!”
他几乎是一口气说完,不免说得有些急,话音落下,自己两颊已经憋得泛红,胸口剧烈起伏,见状,苏夜涵微抿的嘴角不由闪过一丝浅浅笑意。
“你说的有些道理。”他微微点头,看着露出笑脸的苏夜泽,话锋一转,又道:“可是……”
“七哥你不用说了!”苏夜泽蓦然出声打断他,神色坚定,眼神之中带着一丝狡黠之色,向苏夜涵靠近了一些,低声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其实我都知道,你大可不必瞒我。此次出兵,父皇必会派你去,你曾与阿史那琅峫有过几次交手,而且你手中握有我天朝第一军队。你只要在父皇派遣将领的时候,捎带着提我一下,父皇一定会同意让我随你前去。”
苏夜涵不由轻轻一笑,瞥了他一眼,看着他满脸得意而狡猾的贼笑,淡淡道:“银甲令牌,不在我手中。”
“什么?”苏夜泽大吃一惊,“怎会?衣凰没有……”突然他话音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恍然道:“难怪……上次那帮人在冰凰山庄附近出现不久,你就把府中的隐卫调往冰凰山庄,严加保护。如果我没有猜错,衣凰定是怕这令牌在你手中会太过招摇,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在此之前她一直亲自保管令牌。而你为了保护好冰凰山庄,不让衣凰在宫中有后顾之忧,竟连自己府中的隐卫都调了出去。”
苏夜涵笑而不答,刚一抬脚,就看到一行人正迎面而来,走在最前面的小人儿一见二人,顿时一喜,朝着二人奔来。
“七叔,十三叔……”
“轩儿……”苏夜泽不由得露出笑脸,待他跑近了,便出声问道:“你怎会在这里?”
逸轩跑到二人跟前,扯了扯二人的衣角,指着锦华轩的方向道:“我去找衣凰姑姑,姑姑说给我做了针包,让我今天去取。”
“针包?”苏夜泽与苏夜涵相视一眼,见苏夜涵眼底也有一丝微微的惊讶,问道:“衣凰为何要给你做针包?”
逸轩道:“姑姑在教我金针扎穴。”
苏夜泽不由得一声惊喝,看向苏夜涵道:“她怎么这么早就教轩儿这么难懂的东西?这万一要是学不好,岂不是会伤了轩儿的心?”
苏夜涵不答,顿了顿,他微微一笑,伸出手牵住逸轩,道:“七叔陪你一起去见衣凰姑姑,也好让七叔好好见识一下你衣凰姑姑所做的针包长什么样儿。”
“好啊。”逸轩自是乐意,苏夜泽却皱了眉,“可是,衣服怎么办?”
苏夜涵道:“见完衣凰再去便可。”
锦华轩内难得安静了几日,前些日子睿晟帝特允了冰凰山庄的人来看衣凰,结果沛儿那丫头好不好将灵影带了来,一时间这锦华轩内可算是热闹了,每天都听得到院子里传来惨叫声,两个伺候衣凰的小丫头可馨和静香每日对着灵影搅乱的一切欲哭无泪,而后再一点一点收拾起来。时间一久,两个丫头与灵影熟稔起来,情况这才稍稍有些好转。
尚未入内,便先听得一阵女子念诗的声音,待三人走近,正好听到“古来男儿无泪垂,空余长恨,千杯留醉。吾愿此间重来,孑然不求,伊人独为……”。
“空余长恨,千杯留醉……”苏夜泽将自己听得清楚的那句重复了一遍,闻言,可馨和静香二人陡然一惊,连忙起身行礼道:“奴婢见过涵王殿下、十三王爷、小世子。”
苏夜涵抬手轻轻一挥,一抬眼便看见衣凰从里屋走出来,见到二人不由一愣,问道:“你们怎么来了?”她说着伸手接过可馨手中的信函,垂首道:“这诗写得倒是不错,只是不知是何人所写,所赠何人。”
苏夜泽上前道:“什么东西?”
“院外见到的诗函。”她说着交到苏夜泽手中,苏夜泽接过仔细看了看,骤然就皱起了眉,衣凰见状,对可馨二人道:“你们下去吧,今日之事莫要与旁人说起。”
“是。”
“怎么?你认识这字?”衣凰问苏夜泽道。苏夜泽点点头,疑惑道:“看起来倒是很像天月的字。”
苏夜涵微微眯起眼睛,问道:“冷天月?”
苏夜泽点点头,“嗯。”
“呵!”衣凰轻笑一声,拿回诗函,笑道:“这么说来,这首诗是写给潆汐的?”
苏夜泽一把又将信夺回,道:“这可是一个要挟那丫头的好机会,可不能错过。你们稍候,我保证在一个时辰之内让她进一趟厨房!”说罢贼贼一笑,转身离去。
衣凰眼神鄙夷地瞥了瞥他的背影,忍不住摇摇头,苏夜涵也是垂首淡淡一笑,走上前道:“听说你给轩儿做了针包。”
闻言,衣凰顿然瞪了逸轩一眼,取过一只小针包递给逸轩,道:“不是与你说了要保密吗?看来我这个姑姑始终不如你七叔亲。”
逸轩委屈地撇撇嘴道:“轩儿认为姑姑与七叔关系这么好,应该不会介意才是。”而后他偷偷瞥了一眼衣凰和苏夜涵,起身跑开道:“轩儿先去重新认一认穴位。”
看着他小巧的身影,衣凰终于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苏夜涵走到她身旁,柔声道:“轩儿多亏遇上了你,否则他以小小年纪,皇祖母如今又已不在,实难想象宫中这般乏味生活他该如何一日日地度过。”
衣凰眼神柔和,面上不由自主地一丝温和的笑容,道:“你倒不如说多亏有他,否则这几个月我怕是要无聊透顶。”而后她转身看向苏夜涵,轻叹一声,问道:“北方战事皇上可有了决断?”
苏夜涵眼神一沉,“你已经知道了?”
见衣凰点头,他便又道:“暂且尚未有何定论,突厥这次比之以往有所不同,如今琅峫继位,整个突厥都在他手中,他无须像以往那般束手束脚,兵马数量也大增,须得谨慎对待。”
衣凰笑叹道:“如今花朝节刚刚,细细一算来,竟是不到一年时间。”
苏夜涵脸色肃沉,道:“一年……这个时间于我而言已不算早。早从北疆回来我便告知九弟要时时提防着琅峫此人,九弟走后,银甲军的操练就更是从未间断过,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再次对抗琅峫的突厥军。”
衣凰点头微笑,笑意深沉,低声道:“今晚你若有空便走一趟冰凰山庄吧。”
苏夜涵看了她一眼,见她笑得意味深藏,便不再多言,只是轻轻点点头,而后两人齐齐向着院子里的逸轩看去,只见他正认真地看着木人身上的穴位,嘴里念念叨叨地记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