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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傍晚时分,天色渐暗,三人方才离开润泽楼。
彼时酒酣微醺,倒也都还算清醒,三人中就属苏夜泽醉意最浓,可他却执意不愿让人来接,绍元柏与苏夜洵也是无奈,所幸绍元柏亲自将其送回泽王府,苏夜洵则没有回洵王府,直奔着皇宫而去。
方才酒过三巡,言及逸轩,众人纷纷沉默。对于逸轩,他的懂事与成熟让所有长辈都为之欣慰,同时又心疼不已。这段时日一直忙着各种事宜,如今南北之事皆已有人打理,苏夜洵正好闲来无事,两壶酒下肚,相见逸轩的情绪便越发浓重,竟是没能控制得住,趁着暮色便直接去了。
没有了苏夜涵和衣凰的皇宫显得越发得冷清寂冷,到了傍晚尤甚。
遣退随从,独自一人走在通往崇文殿的路上,苏夜洵心中一直翻腾不已,今日一早的事情一直在眼前不停回放,连安明的声音就像一道魔蛊,不受控制地一遍遍钻进他的脑子里,在耳边回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洛王之子,惊才风逸,颖慧绝伦,能识大体,能担大任,朕心甚喜,尤爱有加,今特封为建平王,位同同辈亲王,望其能谨言慎行,多学多识,成为我朝栋梁之才。钦此——”
诏书一下,朝野内外皆惊。
建平王,王位与同辈亲王相同,这其中意味几何,苏夜洵等人再明白不过。自古以来王子之子最多不过君王世子,而今,逸轩却以世子之身直接晋升为建平王,换言之,今后他的地位便与苏夜涵的孩子相同,甚至,与苏夜洵之间的差距也仅仅在于辈分。
依连安明所言这份诏书是在苏夜涵离京前所留,特意交代连安明,要在他离京三天之后再行公布,诏书乃是苏夜涵亲笔所写,印有国玺,自然是假不了,眼下众人不明白的是苏夜涵的用意。
古往今来,又何曾有过帝王尚未延有子嗣,便封王爷之子为亲王的?
脚步一步比一步沉,苏夜洵眸色沉冷,心中似有所思。
“四叔?”
童稚之声从前方传来,苏夜洵顿然脚步一顿,抬头望去,不知何时,崇文殿已经近在眼前。
蓦地,苏夜洵心下一动,锁眉紧盯“崇文殿”三字仔细看了片刻,眼底浓雾不由得更深一层。
先是将逸轩安置崇文殿,后又在自己离京亲往疆场之时封逸轩为建平王……细细想来,这些年不管他们兄弟之间有何间隙隔阂,苏夜涵与衣凰待逸轩却是实实在在从来没有半点不好,这两年更是越发明显,给他最好的照顾,安排最好的教书老师与习武师傅,知逸轩喜欢医术,更是安排杜远亲自教授他医学知识……
这一点一滴看似平淡无奇,然在有心人眼中,却是另一番深意——
“四叔怎的站在这里发呆?”
逸轩着了一身锦墨色袍子,暮色昏暗,苏夜洵一眼望去,暗暗吃了一惊,他似乎见到了幼时的苏夜涵,那时,他也是这般清和淡然,沉默少言,衣着素来是兄弟几人中最素的,除了常见的月白与梅白,便是这暗色的锦墨色。
只是,很快的,苏夜洵便又收整了情绪,淡淡一笑,走上前道:“今日与你十三叔畅饮得欢,便又想起你来,想起多时不曾来看你,所以今日特地过来看看你最近过得可好。”
闻言,逸轩不由弯起嘴角笑开,连连点头道:“轩儿甚好。”
他玉带束发,锦袍收腰,左手握有一柄长剑,一眼看去甚是神清气爽,干脆利落。苏夜洵放佛在他身上看到了苏夜洛的影子,不由悄悄收紧拳头。
“这么晚才回,是去了校场?”
“嗯。”只听逸轩继续道:“今日天气不错,姑父说是个习武的好天,这练着练着就不禁忘了时辰。”
他口中的“姑父”自然是冷驸马冷天月无疑,此次苏夜涵离京,京中防卫一事便全权交予他手,是以他并未随军离开。这几日估计也是闲来无事,时时进宫教逸轩习武,有时候苏潆汐来了兴致,也会跟着一道前来,她虽已嫁为人妇,然她咋呼爱闹的脾气却是一点都没有改变。
见此,苏夜洵放心地点点头,与他一道朝着殿内走去。
“见你生活无忧,四叔便放心了。要记住,你现在的建平王,比之以往的世子身份大有不同,切不可再依着自己的孩子心性做事、胡闹,凡事要以大局为重,识得大体。”
逸轩点点头,一脸正色答道:“四叔放心,轩儿定会谨记在心。婶婶来看轩儿的时候,也常这般教导轩儿,轩儿定不会教四叔、七叔还有婶婶失望的。”
苏夜洵听了他的话,眼底有些许异样闪过,面色却没有丝毫异样,只是淡笑,“那就好,你要记住,任何人的话你都可以不听,但惟独皇后婶婶的话不可以不听。”
逸轩不由疑惑,不解地瞥了苏夜洵一眼,“为何?”
“因为……”苏夜洵不由停下脚步,站在殿上回身望去,不过转身之间,四下里的宫灯已经掌起,星星点点,勾勒着皇宫的轮廓。他嘴角掠过一丝沉冷笑意,带着些许冷清,“因为她是你黄爷爷亲口夸赞的奇女子,是我天朝五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奇女子……”
“也是爹爹和四叔倾慕的奇女子,是吗?”逸轩突然接过话。
闻之,苏夜洵骤然一愣,低下头看着站在自己身侧的逸轩,却见他神色坦然镇定,目光沉静地与他对视,没有丝毫闪躲。
“因为倾慕,所以爹爹才画了那么多婶婶的画像,因为倾慕,所以四叔才会取走爹爹的作画。”他说着又突然一笑,带着俏皮之意,“这世上倾慕婶婶的人实在是多,轩儿听闻那突厥的琅峫王人称铁面将军,冷酷无情,杀人如麻,却独独对婶婶屡屡心软,这世间能清奇如皇后婶婶之人实在不多。”
苏夜洵沉吟片刻,而后随之笑开。
“是啊,她确实……与寻常人大有不同。”
这一点,他早就发现,也一直认同,然却是没想到,年纪小小的逸轩竟也将这些看在眼里,看得透彻,却只字不言。
若非今日前来,他怕是尚且不知,那个爱哭闹耍赖的轩儿早已不见,如今的他已然能算得上是聪明睿智,说话做事拿捏有度。
他突然有些明白苏夜涵的用意何在。
洵王府后院书房,沉寂无声,虫鸣之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竟是如此吗?”
听了苏夜洵所言,裴裘鲁不由冷冷笑开,回过身淡淡瞥了苏夜洵一眼,摇头道:“只怕,皇上的用意没那么简单?”
苏夜洵微微蹙起眉峰,问道:“老师此言何意?”
裴裘鲁冷笑道:“你想,他若是真有心培养建平王,为何之前一直没有任何举动,却偏偏在自己离京之后方才封他为建平王?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这其中用意何在?”
苏夜洵不言,只是以目光相询,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裴裘鲁便道:“为人臣者本不该擅自揣度君心,只是,这件事实在蹊跷。建平王本是皇长孙,是洛王之子,而洛王与您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如今他帝后双双离京,若是想要保朝中安稳,又要让你心甘情愿为这个朝廷卖命做事,建平王便是最好的幌子。把他推到最前面,那你做任何事情便都要忌惮三分,束手束脚……”
他顿了顿,回过身,看到苏夜洵脸色已然变沉。
“你当真认为,他这只是单纯地为了培养建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