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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不过子时,银甲军营异动。彼时苏夜涵正站在瞭望台上,面向高楼殿的方向,目光沉沉,静默不语。冉嵘随在身后,面上笑容清淡之中带着一丝残冷,眼底闪着猎人般的精光。
“子时了。”苏夜涵轻轻开口。
闻声,冉嵘像是得到了指令一般,对着苏夜涵抱拳行了行礼,转身走下高台。
整个银甲军营难得这般沉寂,静谧无声,然,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个不宁静的夜,这平静的背后是暗潮汹涌,难以平息。
人心不宁,则夜不宁。
隐约中,耳边传来整齐的步伐声,以及飞速离去的声音,可是循声望去,却不见一人。
兹洛皇城,一如大宣一样,静得不听一丝声响。原本热闹的街市,三更过后,也已经悉数散去。就连江月船帆的游船也全都排成一排拴在一起,只留陌缙痕的船上尚有一丝光亮。
玄衣男子静坐案前,看着手中的书册入神,明康站在一旁,已经快睡着了,就连陌缙痕伸手碰翻手边的杯盏都未曾发觉。
陌缙痕无奈摇摇头,嘴角笑容清淡,正要将杯盏扶起,擦去茶水,就听得门外一声轻轻的:“我来。”
抬头,清姰一身月白素衣,不紧不慢地款步走来,不声不响地将桌上收拾干净,复又出去给陌缙痕重新沏了杯茶。
“先生,用茶。”始终清和平淡的嗓音,却让陌缙痕闻之心下微微一动。
明康睡得熟了,站得不稳,不由晃了一下,差点摔倒,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陌缙痕和清姰正齐齐盯着他看,脸上皆是看笑的表情。
“先生……”明康愕然地眨了眨眼睛,讪讪一笑,挠头道:“方才困得厉害,这一不小心……”
他说着看了看陌缙痕手中刚刚端起的杯盏,忙道:“哦,这茶水应该冷了,我给先生换杯热的去。”
“不用了。”陌缙痕一伸手将他拦开,淡淡道:“清姰姑娘已经给换过了。你若是实在困乏,便先回去歇着吧。”
“那……先生你……”明康赧然地看了看陌缙痕,又看了看清姰。
“我没事,看完这些我就睡去了。”
看着明康那不自然的表情,清姰忍不住低头轻轻一笑,明康嘿嘿赔笑,又挠了挠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先生……就拜托清姰姑娘照顾着。”
“嗯。”清姰微微一声,陌缙痕却头也没抬,看也不看他一眼。
直到目送明康的身影离开船舱,陌缙痕方才轻笑出声,对清姰道:“他一直都是这样,每到下半夜就会站着睡着。”
清姰浅笑,走上前去替陌缙痕徐徐研墨,“这也怪不得他,先生每夜都读书到这么晚,旁人早已睡下,说来,先生也该注意身体,多多休息才是。”
陌缙痕手上翻页的动作顿然一停,不由侧身抬眼向她看来。
出了七香楼的清姰与往常想必,并没有多大变化,她在七香楼时便是这般淡妆素衣,如出水芙蕖。可是,陌缙痕却看得出,如今的清姰身上有一股潇洒脱俗之气,抛开世俗繁杂,她避世而居,终日待在这个漂浮水面上的船舫里,几乎从不见外人,那番清幽宁静的气质,不是做做表明功夫,而是心境的历练与沉淀。
只是,毫无意外的,那张似曾相似的面容依旧会让他时时念起旧事。
“清姰。”他微微一声太息,宽大手掌轻轻覆上清姰的手背,“你会不会恨我?”
清姰神色一怔,继而笑问道:“清姰为何要恨先生?”
“我……”
“先生若是想说因为我初次登台那晚的事情,其实大不可必。”她抬起自己的另一只手握住陌缙痕的手,“明康都已经跟我说了,那晚先生在赶去七香楼的路上碰上了杀手,先生为救他人性命,所以才会姗姗来迟……”
她说着侧身来看了陌缙痕一眼,笑容明媚,“莫说先生后来及时赶到,带走了清姰,便是先生没有赶来,清姰也不会怨恨先生丝毫。清姰知道先生胸怀大志,肩负重任,不可为儿女情长所牵绊。此生能有幸识得先生,已是万幸,清姰不敢奢求其他。”
说话间,她在陌缙痕身边缓缓蹲下,由原本的俯视变成仰视,一双水眸清澈澄静,不参半点杂物,低声缓缓说道:“清姰只求先生此生,安然太平。”
听着她不疾不徐的嗓音,清雅醇越,所言字字为他所思,为他所虑,且半点没有顾忌到自己,心下不由一阵狠狠的心疼。
他轻轻放下手中书册,伸手将清姰揽在身边,任她将头枕在他的腿上,温顺得像一只白兔。
“我陌缙痕并非如你想象中的那么好,我有我不可告人的黑暗过往,我的未来亦是一片昏暗,看不到方向,你跟在我身边,就等于每日都活在危险与恐惧之中。”他缓缓说着,语气之中有浓重的怅然与顾虑,手掌顺着她的长发轻抚,“我怕,你会后悔……”
“不会。”清姰断然摇了摇头,“只要清姰能跟随在先生身边,死亦无悔。”
“呵!”陌缙痕无奈地笑了笑,“清姰,你今年芳龄几何?”
“十七。”
“十七……”如花之龄。“清姰,那你知不知道,我长你多少岁?十六岁……我与你父母年龄相差无几。”
“清姰从未在意过年岁,从见到先生第一面的时候我便知道,再者……清姰是个孤儿,无父无母。”
“唉……”
听她这么一说,陌缙痕便不再接话,只是沉沉一叹,继而无声。感觉到清姰伏在他腿上的身体微微颤抖,他便将她揽得更紧,试图给她一点安慰。
渐渐入秋了,晚风入室,吹动烛焰微微摇动。
连安明一路快步走来,身后的小太监跟得紧紧的,一步不敢落下。终于见到清宁宫就在眼前,几人这才松了口气。
“娘娘既已归来,那这朝中之事……”
思凰阁内,衣凰正不急不忙地收拾着屋里的东西,那些她和苏夜涵亲自挑选的茶盏瓷器,全都经由自己的手一一擦拭干净。
连安明站在一旁,低声向衣凰回禀这段时间以来所发生的事情,待到最后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他憋了三天的问题。
衣凰嘴角掠过一丝淡然笑意,徐徐道:“皇上临行前交代过,君不在朝,由洵王监国,代理朝政。”
“可是现在娘娘……”
“再说,后宫不得干政,历朝历代皆是如此,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不能改。”
连安明不由得瞪了瞪眼,好在衣凰这番话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也不算惊讶,“那洵王殿下所提关于今年团圆节之事……”
“既然洵王已经有了主意,那就按着他的想法去办吧。”
连安明轻轻叹了口气,想了想又道:“皇上那边可好?”
“放心吧,皇上身边有那么多人,何子、元丑、邵寅、冉将军、绍将军、祈将军……你认为,有谁能伤得了他?”她说着轻笑一声,放下手中的琉璃青盏,回身看了连安明一眼,又道:“就算那阿史那琅峫狡猾聪明,可是也曾数次败在皇上手下,你就不用担心了。”
连安明这才放心地点点头,道:“既是如此,娘娘这次回宫之后就安安心心养胎,只要娘娘一切安好,皇上就不会分心,就可全心替大宣夺回被夺城地,早一天打败突厥,就能早一天归来与娘娘团聚。”
“团聚……”闻言,衣凰神色稍稍一滞,顿然想起在大宣分别时,苏夜涵所说之言。
最迟不过今年腊月,他答应过今年一定回来。
“你方才说,绍驸马曾经遭人夜袭,险些丧命,幸得先生所救?”
“正是,那天本是泽王殿下的小世子出生,绍驸马也刚刚出狱,到泽王府喝了喜酒,就在回府的途中被黑衣人袭击。那天晚上的雨下得很大,绍驸马的随从本就不多,根本不敌黑衣人,好在先生正好路过,这才救了绍驸马一命……”连安明想起那晚的事情,心中还有些后怕,并没有注意到衣凰清眉皱了皱,“后来洵王的龙武卫夜巡时,路过那里……”
“你方才说,先生路过那里……那么晚,外面又下着大雨,先生为何半夜外出?”
最重要的是,陌缙痕本就是个不喜喧闹之人,若非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连船坊大门都不出一步。
“这个……”连安明嘿嘿一笑,有些故弄玄虚,“这个,娘娘可能要去问一问先生……”
话未说完,蓦地感觉身上一凉,那道冷冽的目光毫不例外地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得一怔,连忙低下头去,道:“那晚先生外出,像是为了去找一个人,一个……一个姑娘……”
“姑娘?”衣凰着实吃了一惊,“什么姑娘?”
“听明康说,应该是先生在七香楼的时候认识的,约莫十六七岁,人长得很是漂亮,对先生照顾体贴入微,那晚是那姑娘初次登台,先生赶着去带走那去娘,却不想半路上正好遇上绍驸马被袭。”
“七香楼……姑娘……”衣凰一字一字缓缓念叨着。
连安明不知往事,不明白衣凰反复念叨“姑娘”二字的真正含义,只是感觉衣凰听闻这件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欣喜,却反倒有些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