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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亓箫生辰过后,陶卓调查陆铭的事情也有了头绪。
这次的结果靠谱多了,只是韶亓箫同样很头痛。
不等他想出个好办法来帮陆铭渡了死劫,四月底,忠勇伯世子赵攸瀚回京。
赵攸瀚比其父赵毅出色得多是京中公认的事实。若说赵毅是凭借直爽的性格和幼时情谊得了承元帝的欢心,赵攸瀚则是完完全全地凭借自己的才干和忠心。
他归京翌日,承元帝便调了赵攸瀚为正四品下的左监门卫中郎将,不单官升一级,左、右监门卫还是京中十六卫之二,掌大兴宫诸门禁卫及门籍。承元帝将他调入这一卫中,可见其对赵攸瀚的信重。
再者,赵攸瀚上头的左监门卫上将军一人、大将军一人、将军二人,拢共四人都是年纪颇大的了,也许不出几年,赵攸瀚又可再进一步。
不提外界人如何对赵攸瀚的升官如何冒酸水,忠勇伯府中赵煦在父亲回来后的第四日,总算找到了与这几日可谓日理万机的父亲单独谈话的机会。
待赵煦将韶亓箫倾心自家姑姑的事道出后,又将自己所见所知的一股脑儿地报给赵攸瀚。说完后竟感觉舒坦了许多。
星眉剑目,脸如冠玉,一身儒将气质的赵攸瀚不急着思考妹妹被一个皇子——还是如今最为承元帝喜爱的皇子——暗恋的利弊,只反问自己的长子道:“为何不告知你祖父和曾祖父?”
赵煦道:“曾祖父年纪大了,不宜操劳。至于祖父,”他顿了顿才继续道,“祖父脾气直,如今七殿下做的事都在暗地里,若是祖父冲动下将这一切摊到了众人眼皮子底下,那吃亏的就只有姑姑一人。”
赵煦抿了抿唇,又小声道:“况且,谁知道七殿下是不是一时热血上头呢……”
书房里只有父子两个,赵攸瀚又是耳聪目明的武将,哪怕赵煦这最后一句几乎是含在嘴里的,也让赵攸瀚听得一清二楚。
他端详了赵煦半响,看的赵煦都不好意思了,才出口道:“阿煦只怕还不曾识过男女情愫吧?”
饶是赵煦再老成持重,也受不住父亲这犹如打趣的话语,当下微红着脸辩驳道:“父亲,我们在说的是姑姑的事,与我何干?”
见老是端着的儿子变了脸,赵攸瀚愉悦一笑,又反问道:“阿煦只知七殿下如今对你姑姑做什么都要绕着来,从不曾光明正大现于人前,却没想过这又是为何吗?”
赵煦一呆,他还没真想过这一点。
不及多想,只听得赵攸瀚问道:“七殿下与你姑姑,男未婚,女未嫁。若他明目张胆地对你姑姑示好,又有何错?将闹开来,只会让其他男子再不敢与一个皇子相争,百利而无一害。”
赵攸瀚直视长子:“那他为何还要捂着?”
赵煦想破了脑袋。他祖父赵毅是承元帝的心腹,七殿下也不是胡闹的人,元宵节那日也是冒着生命危险竭力护好姑姑的,所以一定不会是戏弄姑姑的。那会不会是……
“是不是怕祖父反对,不再让他有机会接近姑姑?”
赵攸瀚摇头:“赵家是勋贵,你姑姑不可能不出去与人交际,只要七殿下没脸没皮一些,还怕找不到机会与你姑姑见面。”
赵煦垂头丧气道:“我猜不出来。”
赵攸瀚看了看屏风旁边的地上,那道刚刚多出来的人影顶上,清晰可见晃晃悠悠的步摇影子,笑着道:“你自小就聪慧,若自己经历过情爱,大概就想得出来了。”
赵煦满面通红起来,不依叫道:“父亲!”
赵攸瀚不再逗弄长子,道:“只有患得患失的人才会小心成这样。”
赵煦咀嚼着他话里的意思,半响恍然大悟,可随即又紧了紧眉头。他踌躇了下便壮着胆子道:“可听说,当初母亲对父亲你,不是这样小心地捂得严严实实的啊?”
别看他母亲如今外人面前很是端庄,其实私底下对他父亲可会耍小性子了。
十几年前,有关于宋相嫡长孙女和忠勇伯嫡长孙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可传遍了襄京城。传言里还清一色都是他母亲作为主动一方的,这还是他小时候到母亲亲戚家做客,某些不怀好意的亲戚在他耳边念叨的。
赵攸瀚挑眉,耳尖地听到了几声磨牙声,但眼前的儿子大概是太紧张自己竟在八卦父母年轻时的事,显然丝毫没察觉到背后进来了其他人。
他也不挑破,心底坏笑、面上却温文道:“你方才不是说了,将闹开来,吃亏的是女子。”
赵煦恍然大悟,道:“所以七殿下对姑姑不是一时兴起,就如当年母亲对父亲也是豁出……”
话音没落,身后一阵快速的脚步声,没等赵煦回头呢,耳朵上就传来一阵拧痛。
宋氏一张羞恼的面庞出现在他眼前,正拎着他耳朵怒道:“你小子,几年没在跟前就能胡说八道了啊?!”
赵煦连声告饶,宋氏还不解气,看他这只耳朵有些变红了,换个手又换到他另一只耳朵那边继续拧。
看母子两个闹过一阵,赵攸瀚看够了,才上来阻止。给了儿子一个眼色,赵煦抓住机会,嗖一下逃了,留下赵攸瀚安抚炸了毛的宋氏。
好一会儿后,宋氏气顺了,嗔他一眼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故意的。”
赵攸瀚也不否认,只悠哉地躺到榻上道:“阿煦太稳重了,他这个年纪该活泼一些。你看他方才多活泼。”
宋氏来到榻边坐下,轻声叹了一口气,自觉这些年对不起长子许多。
赵攸瀚伸手抚抚爱妻的后背,宋氏抓住了他一手。两人相视而笑。
赵攸瀚想起方才长子的话,闭上眼睛陷入了深思,许久才睁开了双眼。
宋氏一看便知他已有了决定,轻声问:“妹妹的事,你打算怎么办?七殿下那里该怎么拒绝才好?……毕竟是皇室,闹僵了对府中对妹妹都不好。”
赵攸瀚笑道:“怎么,连你都以为,咱们只剩下拒绝七殿下一条路可走了?”
宋氏一滞,诧异道:“难不成你还想成全他?”
赵攸瀚坐起身来,直言道:“妹妹总是要嫁人的。”
“我们这样的人家,除非因缘际会,妹妹就不会低嫁。要是家世相当,将来妹妹的夫家只怕也不会只因为妹妹的家世而捧着妹妹。既是如此,让妹妹高嫁一些又何妨?”
“女子一旦入了夫家,一生幸福都寄在了丈夫身上。宗族、公婆之于出嫁女的影响力,都不及一个真心相待的丈夫。要偷奸耍滑的,哪怕如我们这样不准纳侧的人家,也能置外室、寻粉头,只要男人想,总是能找到法子的。但若自己立身正了,哪怕有人自己送上门来,做妻子的也可以万事不愁。一切都看男人自己的意思。”
“歹竹都能出好笋。即使是如早年的简郡王府中,都可以出了霍成博这样的痴情人,皇家好歹比霍家还规矩些。”
简郡王府,是襄京城中一个挺奇葩的府邸。大周建国初始,太|祖看在早年对他有大恩的母家姨母的份上,便将姨母生的表弟封为简王,乃是唯一一个异姓亲王。
可这位简王却是个好色成性又极不安分的,府中妻妾成群,乌烟瘴气。开始太|祖看在已逝姨母的份上,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到后来简王继妃与一得宠的孺人相争,竟波及了简王原配嫡女、太|祖亲封的昭明公主,太|祖气狠了,这才狠下心将他的亲王爵抹了,过了好几年才把爵位又给了他,只是降到了郡王爵。
大概是好色也是会遗传的,这些年简郡王府的男嗣,也大多都是好色之辈。只是这一家子貌似学乖了,好色归好色,却不敢再闹出大事来。历代皇帝也多多少少给这家姻亲一些面子,这郡王爵才平安传承着。
赵攸瀚嘴里的“霍成博”,乃是那位被抹了爵位的简王幼子,如今还在世。他自长兄承爵后,便被分了出去,只娶了青梅竹马的妻子,没有任何妾侍和通房,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实在是正常人眼中的正常人,简郡王府众人眼中的大奇葩。
赵攸瀚说皇家比霍家还规矩些,真没说错。承元帝宫中的妃妾还没到二十个,现任简郡王,只怕翻一番还不够。
宋氏呆呆道:“可宫中会不会……”
赵攸瀚安抚道:“我知道七殿下的身份。可他的生母已逝,后宫能管得到他的只有皇后。从你姑母去世后,也没见陛下还有再立后的打算。至于陛下,只要妹妹今后能生下一子,那就无须理会。从古到今,还从没听过做父亲的在儿子子嗣不缺的情况下管到儿子的房中事去的。陛下只要还要脸面,就不会这么糊涂。再者说,还有父亲在,以陛下与父亲的关系,他就不会不顾及父亲的感受给妹妹添堵。”
宋氏皱着眉头,道:“你的意思是,只要今后七殿下真的守得住,那你就不反对?”
“他既已对妹妹情根深种,自是还要做好准备,好好接受过我的考校。”
他话里冒着酸气,宋氏掩嘴偷笑。
妹妹出生时,她与丈夫都成亲了,连长子都在她肚子里了。他们夫妻两个还只有三个儿子没有女儿。只怕丈夫与她一样,把妹妹当半个女儿来看待了。
如今对待倾心妹妹的男子,嘴上说得再豁达,心里怕还是不舒服的。真是可怜七殿下了,不过谁叫他要倾心丈夫这唯一的小妹妹呢。
“不过,”赵攸瀚话锋一转,“还有一件事,我得确认过后才可以正式开始考虑他。”
他神色变得有些凝重,方才是他考虑欠妥,若是韶亓箫有心帝位,那他再好也是白搭。他绝不允许自己妹妹和一大家子陪他一起踏进那个泥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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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刚被封爵的韶亓箫被承元帝扔进了礼部,许他一半时间继续在弘正斋读书,一半时间则要去礼部历练。
朝堂上一半以上的眼睛都盯在了新晋的璟郡公身上,想看看这位孝文太子之后最被承元帝喜爱的七殿下入了朝,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对现今的朝堂格局又会带来怎样的变化。
可不出半个月,所有人都发现了,这位七殿下动不动就会丢三落四的,还时常迟到早退。
不仅如此,他还常常出宫。有心人一打探,却是七殿下自母族舅舅那儿接过了皇贵妃名下的好些铺子,最近正忙着交接哩。
有上峰好言相劝,叫他莫负皇父恩泽,韶亓箫却叹息道:“我在礼部已竭尽所能了,却力所不及。这些祭祀礼器真是繁琐无聊至极,远不及打理铺子有趣多了。现下礼部没什么要紧事,若明年科举时,我在这儿怕还是要坏事。”
上峰无语,心道你既然知道自己能力不足,就该好好努力啊,知错不改有何用?
谁料第二日,上峰竟听说了七殿下向承元帝请辞之事。不知父子二人说了什么,承元帝竟应允了,给了他一个正议大夫的散官后,便准许他自去经营自己的铺子,还将自己库中的几个铺子一并给了他打理。
朝中的官员听说这事后,纷纷难以猜测。若说得宠,七殿下不入朝却跑去经商了?正议大夫的名头再好听也是虚职啊。可若说失宠,承元帝还将自己的铺子给了他一起打理呢,平日也不见承元帝对七殿下有所疏远,父子两个该怎样还是怎样。
忠勇伯府中,赵攸瀚却满意地颔首。
嗯,可以去见见这位眼光很好的七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