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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喜欢她,以前是,现在也是。
楚辞嗤笑了一声,身子微微摇晃,在国子监待得每一刻都显得分外讽刺,她不愿再想,抬步便走,脚步略显凌乱,呼吸乱得出奇。
国子监重归寂静,风过,吹得枝头树叶沙沙作响。
小院中,一直在树下闭眼小憩的方君隐缓缓掀开了眼帘,唇边衔的狗尾草顺势掉落在衣摆上,他望着她踉跄的身影渐行渐远,扬了扬眉。
怪只怪她方才说话的声音太大了,他……可不是故意听到这些的。
…………
自打从国子监回来之后,楚辞一直是情绪低落的模样,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批折子也走神,见朝臣时也走神,平时就托着腮看着某处,笔尖上的墨滴落在案上都毫不知情,折子因此越积越多,足足有半人高。
御书房中,舒缓精神的熏香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李逸候在旁边,闻着都昏昏欲睡,但楚辞非但没觉得半分轻松,眉头还皱了起来。
李逸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实在是忍不住,上去劝了一句:“皇上,毕竟是御史千里迢迢加急递回的折子,怎么也得看上一眼啊。”
她正兀自走着神,闻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边积压的折子,心里烦躁不已,却不得不处理政务,她叹了一口气,末了还是拿了折子,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李逸松了口气,本想去一旁候着,可他忽然见得她神情严肃了起来,坐直了身子,又仔细看了一遍手中的折子。
他暗觉不妙,果不其然,她下一瞬已经扔出了手中的折子,拍案而起,“一群废物!”她怒极,“连护送战时物资这种小事都办不好,足有千百两黄金的补给,怎么就被半路劫走了?”
边疆与南陈的战事焦灼,虽然南陈被暂时击退,但战事依旧棘手,朝中如今分为两派,主战派与主和派,不过是纠结到底要不要乘胜追击,不给南陈喘息的时间,但北亓经过了几场战役,早已心有余而力不足,无论是攻或防,都不能急于求成。
为了安抚边疆战士,朝廷特地拨了一批补给,没想到在半路被山匪给劫走了,御史护送不当,正在回京认罪的路上。
心里本就烦闷,再加上发生这种事情,楚辞气得脑袋发昏,几乎站立不住,若不是李逸连忙来扶住她,怕是要跌倒。
“这群废物就不能给朕省省心?”她以手撑案,勉强稳住身形,颓然不已:“需要用银子的地方这么多,到底该如何支撑下去……”
边疆民不聊生,国库空虚,这次送往边疆的物资已是朝廷能承受的最大限度,实在是没有余钱购置第二回了。
她又气又急,眼眶都红了起来,李逸见状忧心不已,苦口婆心道:“边疆战事固然重要,可皇上千万要保重龙体啊!”他还想再说什么,只见她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他也不好再开解,只得行了一礼,暂且退到殿外。
不过他实在是放心不下,出门之后就找了候在殿外的方君隐,此时他正悠哉地靠在廊柱上欣赏着蓝天,李逸这一来破坏了他的好兴致。
“方侍卫,皇上正发着火呢。”李逸叹了口气,“既然皇上破例留了你在身边,说明你在她心里还是有些位置的,这种时候得快去宽慰她才是。”
在她心里有些位置?听了这话,方君隐弯起唇角,只觉得好笑,可见得李逸认真的模样,他没好意思直接挑破,而是扬了扬眉,应了声:“好。”
说罢,他提着剑走进了御书房,还未来及看清其中情形,就有一根毛笔冲着他面门扔来,同时他听得楚辞气急败坏的声音:“说了退下,还进来打扰朕做什么!”
她的声音一圈一圈在殿内回荡,方君隐只抬了抬手,便接住了迎面而来的毛笔,夹在指尖,随手晃了晃,揶揄了一句:“呦,出了什么事,能把你气成这样?”
还以为来的人是李逸,没料到是这个讨人嫌的家伙。
楚辞抬起头来,皱着眉打量了打量他,没好气道:“朕准许你进来了?”
“你是没准许。”方君隐双手环胸,笑着望着她,“可李总管盛情难却,我总不能不识时务吧?”
如今看着他笑眯眯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翻了个白眼,抓起折子就埋头看了起来,只不过一个字都没进她脑袋。
光是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出了天大的事情,方君隐不想揣度,也懒得揣度,反而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个遍,直到她抬起头来怒瞪了一眼,他才笑着移开了目光。
随即,他自言自语了一句:“情事不顺,政事也不顺,当真可怜……”
话还未说完,楚辞双眼一抬,俨然已经炸了毛,劈头盖脸地朝他扔了一堆折子,不过他身法极快,轻松几个闪身避开了,还拿着折子移到她面前,将折子搁在了书案上,啧啧感叹:“脾气这么大,难怪沈大人瞧不上你。”
此话一出,她动作顿了顿,先是一愣,随即从书案后绕了出来,怒气冲冲地走到他面前,想也不想便一把拽住了他的前襟,恶狠狠道:“……你再说一句试试?”
这一拽的力道很大,他不由得向前走了一步,垂眸正对上她的眼睛。
气氛极其紧张,楚辞当真是难得动了怒,目光灼灼快要烧起来似的,方君隐看到她眼眸中滔天的怒气,心头稍作思量,这才收敛了收敛,“皇上要与我这种小鱼小虾生气,岂不是太不值当了?”
见他还算识相,她冷哼了一声,松开了对他的钳制,转身想回到高座上,可步子还未迈出,就听得他在身后幽幽道:“何必如此折腾,若你知道沈大人在顾忌什么,或许就不会这么生气了。”
闻声,楚辞周身一顿,心生疑惑,不由得回头去看了他一眼,打量之间,她发觉他此时模样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她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方君隐但笑不语。
说都说了,还这般遮遮掩掩,必定是有所求,还不是什么好事情,楚辞斜睨着他,寻思了好半晌,才回过味来,连忙梗过头去,“凭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就想要挟朕?朕是不会给你化功散的解药,不必多想。”
“既然皇上不想知道,那我就不说了。”方君隐摊了摊手,万分可惜的模样,“当真是个难查的消息呢……”
被他这么一说,心底的好奇都被勾了出来,她犹豫了犹豫,在面子与消息之间纠结,末了她还是觉得,消息反正不会长腿跑了,如今还是作为一国之君的面子比较重要。
楚辞清了清嗓子,不想理会他,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便问了一句:“……不对啊,你为什么会查沈大人?”她狐疑地看着他,“据朕所知,你们二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牵扯吧?”
越说心头的疑虑越重,她不放心地走到他面前,又一把抓紧了他的前襟,目光咄咄逼人,“你说,到底想做什么?”
短短一天被她拽了两次前襟,面子都没了,简直丢人丢到家,方君隐不耐地“啧”了一声,垂眸打量了半晌她白皙精致的脖颈,心里寻思了寻思,到底该用多大的力道才能一把拧断。
“怎么不说话?”楚辞皱起了眉头,“该不会朕说到你心坎里去了,你怕了?”
目光从她的脖颈挪到她一张一合的嘴唇,他又寻思了寻思,要不要找一块抹布塞进去,好让耳朵清净清净。
楚辞显然是没有体会到他的想法,又想说些什么,可他在她张嘴之前先一步拽起了她的前襟,只听得她一声惊呼,就被他单手举了起来,还未回过神来,后背就抵在了殿中的柱子上,撞得着实有点疼,惹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腾空只是一瞬,脚随即又落在了地上,她抬起眼来,只见方君隐似笑非笑地凑了过来,拽着她前襟的手轻轻触了她的脖颈,低声威胁道:“再说一句话,我就让你永远闭嘴。”
没料到他失了内力还如此霸道,楚辞顿时傻了,小心脏砰砰砰直跳,吓得脑袋空白了,半晌才支支吾吾轻声嘟囔了一句:“……小气,还不让问了。”
话音刚落,她想起他的话,立马抬手捂住了脖子,瞪大了眼睛,刚想求饶,却听得他轻笑了一声,不知是被逗笑了,还是气笑了。
方君隐笑着看了她一眼,接着侧过身去,略显无奈,“我若是小气,早先就该杀了你。”
一听这个“杀”字,楚辞后背一凉,为了保全小命,她当机立断转移了话题,“朕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查沈知行,所以才问的,况且是你先说的,怎么又成了朕的不是?”
他撇了撇嘴,“数你有理。”
瞧着他面色有所缓和,她舒了一口气,这才有心整理了整理皱巴巴的前襟。
就算是此人没了内力,但也不是能招惹的主,以后还是得小心再小心,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