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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君隐双手环胸,打量了打量她那一日比一日做的更大的假肚子,“说得倒是好听。”他嗤笑一声,“眼皮子底下?可你就这般放心沈知行,我怎么记得,他不但知晓这事,还是罪臣之子,若是他记恨于皇家,说出这件事来也不是不可能。”
听他提及沈知行,像是埋在心里最为隐秘的东西忽然被挖出,暴露在阳光之下,所有肮脏与脆弱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展露了出来,令她分外不悦。
楚辞皱了皱眉,声音也冷了下来,“……不关你的事。”
说什么都好,就是不能提及沈知行,只要提及,她的面色一准会变,而且是特别的难看。
方君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面上的神色,稍稍有些想笑。
“沈知行是什么人,朕比你清楚些。”楚辞转过头去,不愿再看他,“他若是要揭发朕,一早就揭发了,倒是你,面上一套心里一套,两面三刀。”
闻此,他扬了扬眉,“呦,不信我便不信我,还说什么面上一套心里一套。”
“对。”她面不改色,“就是不信你。”
她如此直白地说了出来,声音冷淡异常,方君隐听了,面上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依旧是那般漫不经心的模样,只是唇边笑意渐深。
楚辞心里烦躁,特别是看到他唇边的笑意,像是在嘲讽她一般,不由得更为烦躁,不想再待下去,转身就大步走了,头都不回一下。
她一边走着,一边嘟囔:“这李逸真是老糊涂了,这种烦人东西怎么可能一直守着朕,早知道不来了,当真是快要气死……”
她走着走着,想到了袖里还有些东西,掏了又掏将油纸裹着的果脯拿了出来。
本来她还寻思着,他好歹在病中守着芙蓉殿,没有趁机溜掉,多少有些情分在,她怎么也得对他好些,没想到还是这种样子,带来的东西压根一点都不想给他了。
思来想去,楚辞将那油纸包随手一扔,丢到了假山后的池塘中。
身后,方君隐双臂环胸,重新倚回树干上,望着她一步一步走远,她的声音顺着风传了过来,落入耳中,让他听了个真切。
他抬起头来望向天空,那只鸽子早就飞得没影了,湛蓝的天空中,只有几朵白云,被风吹得渐渐消散,化于无形。
地上的草叶随风摇曳着,他自言自语了一句:“……这女人,还不如当初掐死算了。”他忽的想到她纤细脆弱的脖颈,微微用力就会断了似的,他想了想,又轻轻叹了口气,“……也罢,好心就让她当是驴肝肺吧。”
…………
自打身子好了之后,楚辞便一头扎进了政务里,堪称是忙碌异常,除了早朝,几乎没有人能瞧见她的身影。
边疆战事不容乐观,虽是击退了几波南陈伏兵,但南陈此次来势汹汹,还买了上万匹西域战马,个个膘肥体壮,压制在边疆,四处寻找机会攻城,就算是被击退几波,但没有半点要撤退的意思。
对于处理边疆战事,楚辞是一窍不通的,看了好些兵书也没什么头绪,恰好许皓眉递来的信件中有所提及,她也就死马当活马医,飞鸽传书去了边疆。
恰好此时大将军的旧伤好得差不多了,举兵从四面包抄了南陈军营,且战且退,就这样损耗了南陈几千精兵。
两边旗鼓相当,战事一度陷入了胶着,边疆人心惶惶,朝廷上更是人心惶惶,楚辞是夜里睡不好,白日里没精神,天天强打精神,硬撑着处理大大小小的事情。
边疆打得厉害,宫里就得节衣缩食,省下来的银子尽数换取补给物资,快马加鞭送往边疆。
战事一日不平息,楚辞的心中一日不安稳,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而一封忽然从边疆传来的密报,让她立马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了起来。
密报中提及,有一伙不明身份的蒙面黑衣人,趁着军队厮杀的间隙,烧了南陈的粮草,还在战马的水槽中下了毒,那帮黑衣人个个武功高强,身手不凡,守卫军营的南陈军队三两下就被解决了。
那些黑衣人不是北亓军队,却比军队还要有组织有纪律一些,几乎没有费一兵一卒,便将南陈的后盾击破,得手之后并未恋战,立即撤退,消失得无影无踪,密探也没有办法探查到他们的身份。
粮草被烧,大营遭到突袭,这让南陈军心涣散,溃不成军,为首的将领顶不住重重包围被活捉,囚于地牢之中,不日即将押送回京,听候楚辞的发落。
见到主将被擒,南陈余兵变成一盘散沙,投降的数不胜数,经此一战,南陈彻底溃败,再无生事之力,北亓军队乘胜追击,接连攻下几座城池,先前被南陈占去的,尽数收了回来。
南陈不得已一退再退,守着城池不敢妄动,还派出使者求和,要献上珍宝无数,以此来平息事端。楚辞权衡利弊之后,还是决定接受南陈这次的求和。
毕竟经过将近半年的战事,北亓已是千疮百孔,无论是疲累的将士,还是空虚的国库,都经不得常年征战了,南陈这次求和也是诚意满满,光是献上的银两,就足以支付北亓一整年的用度,借此机会来恢复国力是再好不过的。
她同意讲和之后,边疆终是消停了。
不仅是边疆消停,就连朝中各重臣都对楚辞青眼有加,夸赞之声不绝于耳,说得都是她识大体,没有因为先皇与太子身死这件皇家私仇就与南陈不共戴天,将南陈赶尽杀绝,平白消耗国力,而是能够顾全大局,明白养精蓄锐乃是上上之策。
而这些夸赞进了楚辞耳朵里,简直比骂她还让她不舒服,今日她恰好来了锦澜殿一趟,与许皓眉聊些家常,沿途又听到了这些煞风景的话,令她十分不悦,从到了锦澜殿就耷拉着一张脸,发狠似的啃着手上的桃子。
许皓眉收拾着院中的花卉,身边没有宫女,楚辞就没有拘礼,撩起衣摆蹲在地上,远远望着她收拾花卉,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她的性子,旁人也许不清楚,但许皓眉是最清楚的一个,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调笑了一句:“如今朝臣尊敬你,将士爱戴你,怎的还是愁眉不展?”
“是啊,尊敬朕爱戴朕。”楚辞含含糊糊应了一句,随后幽幽叹了一口气,没心思再维持姿态,撩起衣摆便蹲在了地上,戳了戳花圃中栽种的花,花瓣触感柔软,迎着风微微晃动着。
瞧着花瓣娇艳的色泽,她的心头非但没有半点平静,反而愈发憋闷了起来。
“朕要那些莫须有的有什么用?”楚辞垂下眼眸,用力攥紧了拳头,“南陈那帮老滑头,事到临头居然讲和,若不是军队疲惫当真不能继续追击,朕恨不得一刀砍了那皇上的脑袋!”
父皇因为战事急火攻心驾鹤西去,兄长御驾亲征奋勇杀敌,奈何敌不过南陈刺客的偷袭,从背后一剑贯胸,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皇嫂那几日天天以泪洗面,若不是她劝阻,怕是早就随皇兄去了。
如今事态平稳,着实不易,可这种血海深仇,她又怎么能一直隐忍不报?
她心中所想,正是许皓眉心中所想,就算是大胜,但她们并没有感觉到一丝轻松。
花圃中一片生机勃勃,草叶随着风舒展着,许皓眉眼波流转,搁下了花锄,开解道:“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这点辞儿比哀家明白得多。”她闭了闭眼,手上用了些力气,“阿渊的仇,是一定要报的,可如今南陈服软求和,说明时机还未到。”
在这种时候,还能维持如此冷静,当真是望尘莫及。楚辞偏过头去,注目望着她的侧颜,由衷说了一句:“皇嫂,朕真羡慕你。”她撇了撇嘴,“明明心里比朕还要恨,却不表露在面上,朕何时能学到你这份不动声色就好了……”
许皓眉轻轻一笑,没有多少开怀,倒是有些失落的模样。
她缓步走到花圃中,继续打理花草,声音却越来越低,“有什么好的,连本心都藏起来了,日子过得又有什么意思?”
闻此,楚辞低下了头,愈发的烦闷了起来。
瞧见她颓废的模样,许皓眉于心不忍,缓缓呼出一口气,没有再说旧事徒增烦恼,而是话锋一转,“对了,哀家听说啊,经过这一次,不少朝臣对你是另眼相待了呢。”说着,她看了看楚辞的假肚子,“或许不用多久,就算没有这个‘孩子’,他们也不敢再看轻你了。”
“或许吧。”楚辞随手拨弄着花草,“如今朝廷上养着一堆吃白食的,看着真是心烦。等到朕有足够能力时,一定要将他们一一剔除。”
“安静了太久,前朝是该出些动静了。”许皓眉为一盆兰草松了松土,眼底一片若有所思,“等你站稳脚跟,那些无用之人自然会被除掉,到时候培养自己的心腹,想必容易的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