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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广安城郊时,已经是十日之后,为了接这位朝廷命官,据说许太妃亲自指派了一队护卫前来迎接,驻扎在驿站等候,充分说明了这位朝廷命官是何等的重要。
宫中的护卫能来迎接,已经是少有的事了,可这位朝廷命官兴许是尊贵至极,就连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太傅沈知行都来了驿站,在他们抵达广安城的那一日,与护卫一同在驿站等。
旭日东升,阳光普照大地,驿站门前的马儿打着响鼻,吃着食槽中的草,来往的商旅车队络绎不绝,远去的马车在地上印下一道道车辙,一小队护卫守在驿站外面,整装列队,不敢有半点懈怠。
已经不知在门前候了几个时辰,为首的护卫统领看了一眼身侧的人,沉吟半晌,还是劝道:“沈大人,日头有些烈了,要不你先去里面歇息?”
立于阳光之下,影子被拉长,沈知行遥望着远处,眼睫被阳光映成淡淡的金色,他目光沉静,看不出其中情绪,若不是他已经执意等了几个时辰,护卫统领险些以为他对此事毫不在意。
前来接人的事情本不是他分内之事,甚至与他平时所做之事差之甚远,但楚辞一去不返,音信全无,至今已有月余。
千里外的事情难以预测,他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得知她返程的消息,才安下心来,执意要来迎接。
此行,一定要亲眼见到她安然无恙。
常年习武之人都觉得吃不消,别说一介文人守在阳光下,护卫统领心里实在是担忧,本想再劝一劝,可沈知行先一步开了口:“到了。”
他闻声看去,只见远处缓缓驶来了车队,为首几匹高头大马,护着一辆马车,渐行渐近,不多时便停在了不远处。
回到了广安地界,楚辞是最激动的一个,她撩开了车帘向外看去,见到熟悉的驿站,熟悉的天与地,安心油然而生,她咧嘴就笑,唇边的弧度却在看到守在驿站门前之人时凝固在嘴角。
分别的时日不长,再见他却恍若隔世。
驿站门前的护卫们纷纷迎上来,有条不紊地接着车队,搬着他们一路上的吃穿用度,将马儿送去马厩,还有人守在马车外,取了木质台阶,恭敬地等着他们下马车。
一切的喧嚣,都进不了楚辞的耳朵,她定定地望着沈知行,这些时日不见,他仍是那般丰神俊秀,只是眉眼间带了些许倦意,深沉如墨的眼中情绪复杂,隔着那么远,她还是看的一清二楚。
此行的担惊受怕,她并没有觉得多么煎熬,反而是担忧她的人,最是记挂她的安危,她还从未见过他这般疲惫,见到她时,眉眼舒展,仿佛放下了心头沉重的大石。
缓缓放下了车帘,她走出了马车,四周的护卫在说着什么,她一句都没听清,天地万物都失去了颜色,她眼中有且只有一个他,再也装不下任何事物。
此时她一身男装,身份也不过是个小厮,在外人面前,她与沈知行之间不曾见过,更不会有情分,所以他们只能对望,不能逾越,甚至连话都不说不上一句。
可她又怎么可能只满足于与他对望。
不顾身旁的护卫,顾不得驿站门前的人来人往,楚辞一甩束着的黑发,拔腿便朝他飞奔而去。
以为她只是走近些而已,沈知行垂下眼眸,本想行礼,可手还未抬起多少,她已经扑上前来,一头扎进了他怀中,死死抱着他的背,将脸埋在他的衣襟中。
忙活着的护卫看到这一幕,纷纷傻愣住,连手中的东西掉在地上都没回过神来,青天白日,俩大男人毫不避讳地抱在一起,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放哪都是惊天奇谈。
在旁观望的人皆是目瞪口呆,沈知行也愣了一瞬,她窝在他怀中,他能感受到她的体温,还有她的心跳,一下一下,快且有力。
不去看众人的面色,他将她拥入怀中,侧脸抵着她的发顶,再也舍不得松开。
她在怀里,无比真实,这么多日的担忧,都随着她轻轻的呼吸声而渐渐消散。
身后,方君隐慢悠悠下了马车,抬眼便见得这一幕,他眸色微动,唇边的笑意敛去,周身迸发出淡淡的寒气,随行的护卫突兀地感受到了一丝杀气,惊得连忙后退了两步。
可那一丝杀气只是一瞬间,又消散无影,让人恍惚是感觉错了。
“走吧。”护卫闻声看去,方君隐仍是笑得随意又淡然,“路上购置的东西记得带上,那些衣裳还算不错。”
不知为何,看着他的笑容,护卫也还是出了一头的汗,连忙应道:“……是!”
…………
如今天色不早,若是赶路进城,怕是在回宫之前天就黑透了,夜路不好走不说,再加上车队一路奔波,赶路十余日,早已是人人疲倦不已,所以今夜暂且在驿站歇脚。
自打见了沈知行,楚辞就好似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在他身后寸步不离地跟着,俨然是个跟屁虫,甩都甩不掉。
同行的护卫都敏锐地察觉到二人之间微妙的关系,虽然他们不知一个小厮能与当朝太傅有什么牵扯,但看他们熟稔的模样,定是有交情的,再者说,他们要去专心伺候楚大人,压根没有心思想别的事情。
护卫们都找了借口,有眼力见地纷纷避开,给他们留出独处的时间。
楚辞毕竟是一国之君,就算是如今要低调,委身当了一个小厮,但至少不能住的太差,驿站中最好的房间在后院,远离前院的喧嚣热闹,在车水马龙中难得僻静安宁。
说起来,她平时都在广安城中,还是头一回来城郊的驿站,连后院在哪都不知道,只得老老实实跟在沈知行身后,穿过一道又一道的拱门。
不比归鸟林的佳木葱茏,广安城居于北面,稍冷一些,带了秋天独有的萧瑟味道,草叶枯萎,万物归于寂静,落叶铺在道路两侧,略显萧索。
楚辞一路上东看看西瞧瞧,末了看腻了,便抬头盯着沈知行的背影,这一看让她忽然多了些感慨,许多情绪涌上心头,她不由得恍惚了一瞬。
最终,在穿过最后一道拱门时,她停下了脚步,伸手去拽住了他的衣袖。
感受到身后的力道,沈知行脚步一顿,回头看去,只见她垂着头,明显是有话要说的模样。
此处人来人往,虽然现下很是安静,但难保有小厮经过,看她的模样,要说的话肯定重要,在这说实在是欠些妥当。
这些楚辞也清楚,这里不是合适的地方,只是她心里不得劲,有些话堵在喉咙,多走几步都等不得,立马就要说。
所以她拽着他走到拱门后面,身侧有一株合抱之粗的榆木,树冠宽阔,恰好遮挡住二人的身形。
她背靠着墙,一直没撒开他的衣袖,沈知行垂眸望着她,等了半晌,随后轻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自觉丢人,楚辞死活不抬起头来,“我知道这些话说出来肯定会惹你笑话。”她闷声道:“这趟算是亏了老本,什么都没问到,就连淳于晗的人都没见到……”
沈知行没有言语,而是静静地听着她的话。
“她和燕阙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楚辞叹了一口气,老老实实地交代这几日的行踪,比之前所有时候都要坦白,“有人在归鸟林设伏,若不是方君隐救了我,带我去了诡影宗,我肯定死在那里了。”
外出月余却久久未归,想也不用想,她定是遇到了棘手的事。
沈知行不是没想过她半路遇到伏击,无论如何,平安归来就好,这事本来不足以让他皱眉,只是方君隐与诡影宗的名号实在是不怎么好听,落入耳中,他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一阵风过,落叶纷纷落下,有一片落在了她的发顶,愈显枯黄。他抬手将叶片拂去,迎上她抬起的目光:“他们没有难为你?”
“没有,相反颇为照顾。”回忆起在诡影宗待的时日,楚辞不由自主想到密室中的卷宗,她心头一沉,眸色也随着暗了下来,“只是我知道了一件事,父皇那场暴病另有隐情……是诡影宗从中作梗。”
如此石破天惊的话从她口中说出,却显得分外平静,可见在诡影宗暂住的日子,并非想象中的平顺安逸,反倒惊心动魄。
那日她说要去归鸟林,他只当她是存了一半玩心,早知道会经此变故,他该出言制止的。在这种根基未稳的时候得知先皇驾崩的真相,从而与诡影宗这种江湖势力作对,或许不是一件好事。
心中隐隐泛起一丝担忧,却又难以言说,沈知行只得叹了一口气,“这些事情,你心里既然已经有了打算,我便不过问。”望着她眉眼间的倦意,他顿了顿,“之后你想怎样做都好,只是现在不要想那些,先回房休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