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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姑!”我反应过来立刻冲一边的小姑姑大喊,“抓住对面那个巷子里的小女孩!”
小姑姑怔了下,立刻麻利的扒开人群,快步朝小女孩走去。
冯瞎子挤在人群中一脸荡漾,听到我的喊声也清醒了过来,同我一起奋力挣扎着逃离人海。
当我们赶到巷子里时,小女孩已经不见了,小姑姑也不见了!
“到底怎么回事?”冯瞎子问。
“白老太的孙女长什么样子?是不是扎两个马尾巴,圆脸,大眼睛?”
“我是个瞎子怎么能看得见……”
“我刚才好像看到她了,虽然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她,但是第六感告诉我,她就是,而且她拥有一个孩子不该拥有的眼神!”
冯瞎子错愕,“你的意思是……”
“我担心她们的灵魂已经提前被换掉了,刚才的白老太太捂着脸,肩膀微微颤抖,那分明是无助小女孩的姿态!”
说完后,我和冯瞎子都沉默了。
小姑姑本就身手不错,再加上这些年同小姑父相处,此时去追一个小女孩,我倒不担心她的安危,反而害怕自己的推断如果是真的,那么刚刚被警察带走的白老太……
冯瞎子皱眉道:“虽然我们已经拔出了针,但这种事会出的意外实在太多了,提前一两天完成灵魂互换也不无可能。如果是真的,只能说,上天实在太眷顾这个女人了。”
“可恶!”我用手重重的捶在墙壁上。
我们在原地大概等了有十几分钟,小姑姑拎着小女孩回来了,她额头上出了很多汗,但是呼吸还算平稳。
被她抓着胳膊的小女孩,则沉默的睁着大眼睛,丝毫不见害怕或生气。
小姑姑道:“这孩子跑的跟飞毛腿一样,我追了几道街才把人给逮回来,三儿你让我抓这个孩子做什么?”
我走过去,示意小姑姑把她松开,蹲下身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白蕊。”她脆生生道。
冯瞎子点头,“我曾听到别人叫她这个名字。”
我盯着她问:“今年几岁了?”
她眼也不眨道:“八岁。”
“八岁,”我在口中将她话语重复了一遍,“真的假的?”
她甜甜的笑了,“大姐姐,我是乖小孩,从来不骗人。”
我说:“小孩或许不会骗人,但是伪装成孩子的大人会。”
她眨眨眼睛,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在阳光下微微抖动,“姐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如果你真听不懂的话,又在紧张害怕什么?”
“我没有害怕。”
我将她紧握的手强行掰开,在掌心发现了一块带血的碎玻璃,手掌已被玻璃扎的血肉模糊。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她怎么可能忍得了这种疼痛?
她脸色微微变了下,竟然撇着嘴巴大声哭起来,眼泪汪汪的甚是可怜。
“三儿,小心别人看到,说我们欺负小孩子。”小姑姑紧张的望了下四周,还好大家此刻都去围观白老太了,并没有什么人。
我将小女孩强行按倒在墙上,冯瞎子则动作飞快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贴到她的额上,白蕊立刻没了声音,张大嘴巴也说不出任何话。
她开始奋力挣扎,奈何身体瘦弱力气也小,被我双手锁的死死的。
我将方才藏在她手心那块碎玻璃夺了过来,抵在她的脖子上,低声威胁道:“你再敢乱喊乱叫,我就割破你的喉咙!”
她眼神犹豫了下,方才慢慢恢复安静,依旧睁着大眼睛,装着无辜可怜的样子望着我们。
该庆幸我们的威胁奏效了,不然被外人发现,肯定将我们当成十恶不赦的罪人。
就在我们暗暗松口气时,巷子口却响起了一个男声,“你们……”
糟糕!竟然还是被人发现了!
小姑姑和冯瞎子也紧张的不得了,然而对方在说了两个字后,却没有了下文,而是死死的盯着被我抓住的小女孩。
白蕊像是被打了兴奋剂一样再度亢奋起来,奋力挣扎着向来人挥舞着手求救。
我们对峙了一小会儿后,对方缓缓开口道:“你们什么人,为什么要跟一个小女孩过不去?”
冯瞎子幽幽开口道:“这位兄弟别误会,这是我们的家事,她是我的女儿,刚才胡乱骂人所以我大女儿正在教育她。”
虽然被强认了个爹,但是冯瞎子表现还算机智。
“她是你女儿?”男人面色复杂道:“如果你真是她爸爸,那我又是谁?”
赝品居然碰到正主,唱戏也没赶这么巧的。
冯瞎子脸皮厚的可以,嘿嘿笑着将符偷偷从小女孩脸上揭了下来,“开个玩笑而已,大兄弟不要介意哈。”
“爸爸!爸爸救我!”白蕊哭声登时比起方才大了两倍不止,小圆脸上挂着晶莹剔透的两串泪珠,纵使铁石心肠的人见此情境也会变软。
然而我却不愿放手,反而将手掐的更紧了些,男人快步走过来,厉声指责道:“放手,你还想做什么,难道想要杀了这个孩子吗?”
没错,我刚才的确是想杀了她!
一个作恶多的老匹夫却顶着一张稚童的脸,妄图欺骗过世人眼睛重新再活一次,这样恶毒的老妇还不如直接让她死了!
但男人的话却像迎头一棒将我给打醒了,我差点酿成大错,如果当真出了什么事,不令会害了自己,还会连累冯瞎子和小姑姑……我不能为了一个恶人而将自己变成犯人!
在小姑姑担忧视线下,我几乎是立刻间便松开了手。
小女孩像小鸟一样扑进了男人怀中,“爸爸!”
想必白老太的事影响了他的心情,男人沉着脸将小女孩抱起,同我们道:“先去我们家吧,刚才的事,你们最好给我一个合理解释!”
小姑姑用手悄悄拍打我的背,冯瞎子则低头保持沉默,两人都在等待着我做决定。
被凉风一吹,我也清醒了许多,心道去便去吧,反正今天不撞上,我们也原本是要找他的,毕竟真正的白蕊还在警车上。
一个八岁的孩子,莫名遇到这种事,肯定会害怕吧?如果有人在旁边给她一个拥抱多好……
但在旁人眼里,全部都是假的,不过是白老太为了逃避罪责装疯卖傻罢了。
路上,我每想一次白蕊,对白老太的恨便多一分。
方才在巷子里,我的话语和表现肯定吓到了小姑姑,她此时紧紧拽着我的手,生怕我一个冲动会再次发疯。
冯瞎子拿着一串佛珠,用手指将它转的飞快,嘴巴里同时还念叨着旁人听不懂的东西,像是在诵经或祈祷。
男人将我们带到一个很大的院子里,将门反锁上,示意我们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
我犹豫着开口,“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他定晴望着我,“我随母姓,叫白江。”
我说:“白江大哥,我听本地人说起过,你很不赞同令堂这些年的作为,所以老早便同她断了母子关系,是么?”
他点头,“没错。”
我问:“为什么呢?”
“你居然问我为什么?”他看着怀里的孩子苦笑,“作为父母来说,没有什么比失去孩子更痛苦的事了。我没外人说的那么正义,做不到大义灭亲,便只能同这样的母亲划清界限。我希望这份罪孽不要祸及到孩子身上,却没想到最终还是逃不过……”
他最后一句话……不仅令我、小姑姑和冯瞎子吃惊,连偎坐在他怀里的白蕊也一并僵住了。
院子没人说话,只有树上知了在拼命的叫着,知了知了……
冯瞎子率先醒悟过来,“这么说,你是已经知道你女儿身体里的人是谁了么?”
白江笑起来像哭一样,“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不知道被调了包?我昨天晚上便查觉到了不对,带了把刀去逼问那个同母亲鬼混的术士,他把什么都说了。”
“那你为什么……”说到这里,冯瞎子突然间顿住不说了。
“你问我为什么不救她是吧?女儿变成了母亲,母亲则变成了我的女儿?这种荒诞可笑的事,说出去又有谁会相信呢?也就是你们几个外地人吧!那个术士说有个外地人破了他的术,然后外地人连夜涌到白雾,白家做的事这才被揭开摆到了明面上……跟你们有关么?”
见我们默认,白江便道:“你们还是趁早离开吧,白家的事,应该由我们白家人自己处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走吧,很快,那些记者会顺藤抹瓜追到这里来的,我母亲虽然不在了,但是同宗族的人还在……要是被他们知道了是谁揭发的这件事,你们恐怕就再也没有安生的日子好过了。”
冯瞎子赞同道:“他说的没错,涉案人太多了,一时间也抓不完,总有漏网之鱼。对无良的人来说,断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现在还很危险,咱们还有你们那些同学,都要趁早离开为好,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记者和警察处理吧。”
小姑姑气不过,指着白江怀里的小女孩道:“那她怎么办?”
众人视线都聚集到白蕊身上,她脸上的泪早干了,此时笑眯眯的看着我们,又是那种让人无可奈何的、嘲讽的、天真无邪的微笑。
白江木然道:“我说了,白家的事,白家自己处理,跟你们无关,都走吧,走吧!”
冯瞎子果断起身,“走!”
我不甘心,“冯先生……”
“走!剩下的事回去再说!”
“可是……”
“你难道想害了自己和那帮同学吗?”
我内心权衡一番,只好起身,望一眼白江,同小姑姑道:“那就先回去吧。”
小女孩冲我摆摆手,用很甜很甜的声音道:“大姐姐——再见!叔叔阿姨——再见!”
我们刚走出白江的巷子,便见不少记者匆忙扛着摄像机赶过来,我连忙拉着冯瞎子躲在拐角处。
等他们全部走进去后,我们才拿报纸顶在头上遮住脸,匆忙离开。
到村口时,看到不少同学还坐在树下等待结果,便说明利害,让他们马上离开。
坐上车后,才行驶了不到五分钟,我们突然听到一声轰然巨响,再回头看白雾已是火光冲天,狼烟四起。烟雾迅速扩散将整个村子都笼罩了住,不消片刻,连建筑和树也跟着模糊不清了。
“天啊,竟然爆炸了!”有人惊讶的趴在窗户上往外看。
“幸亏我们离开的早,不然还真是危险!”
“炸的好!据说这个村了几乎全是姓白的,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呸呸呸!还有记者和警察在里面呢……希望不要出人命才好!”
我和小姑姑对视一眼,俱是神情复杂,冯瞎子坐在那里,手持佛珠依旧在低声念叨什么。
这次,在四周充满吵杂声的车内,我居然听清楚了他在念什么,是《金刚经》尾卷:
“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佛说是经已,长老须菩提,及诸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一切世间天人阿修罗,闻佛所说,皆大欢喜……”
回到青莞后,我们三个人心情都很差,老夏也不敢多问什么,只是叹气道:“你表舅姥爷刚打电话过来,说白老太心脏病发作死在去派出所的路上,白老太儿子带着他女儿用煤气罐自杀了,附近人家的玻璃全都被炸碎了。”
白家的事,应由白家人自己来处理,竟原来是这么个结果。
然而我心情依旧高兴不起来,“冯先生,白老太这次……”
“嘘!”冯瞎子冲我作了个噤声手势。
语罢又伸出手在我胳膊上摸索,半天后竟从衣服上扯出一根长头发来。
冯瞎子捏着头发微笑,“活人的事已了,接下来该处理死人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