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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找徐家族长说了这件事,徐家族长倒是没有为难他,大方的说:“这屋子若是没人住也会坏,徐老大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赚熟回来,这房子你们先用到,等到徐老大他们回来,我在和他们说这件事,到时候他们不允许的话,那就在另说。”
他再三感谢,回到自己的院子,将徐老三家的门打开。农村都没有什么铁锁,就是用茅草捆起了,这就是如同圣人说的防的是君子,不是小人。
徐老三家的东西已经被他两个兄弟搬光了,什么都没有留下。这样也方便,他可以规划。
这堂屋就当上课的地方,徐老三的卧室就当老师的卧室,徐老三儿子睡的那间房,就当老师的书房。
在徐老三的卧室,床也被搬走了,看来他除了要做座椅板凳之外,还要弄一张床。
他再次木匠那里去借了工具,自己一个人开始干起来。
这床倒是简单,先用四根小树当脚,然后在用钉子将四方盯上木板。这样差不多就好了,接下来就是一快快木块盯着木板上,然后就可以了,
至于蚊帐,这个东西倒是没有考虑,很多人家都没有,于是也没有布置了。
接下来就是铺上稻草和席子,这席子他现编的,用水打湿之后,在晒了之后才能用。
他没有急着弄桌椅,而是去烧盐去了。
遇上熟人,就是说自己闲不下来,要找一些事情来做。
大家都理解他这个说法,毕竟在农村里面,很多人都有这个毛病,农闲的时候,不找一点事情来做,就感觉心里不自在,当然也是因为农村缺少娱乐活动而导致无法消磨时间,至于牌九这些,他们又没有资本去玩。
再次为自己烧制一斤盐之后,他才开始慢慢悠悠的弄着桌椅,至于先生的事情,他倒是没有急着去弄,自己的时间还算多,而且他已经让里长在县城里面打听了,里长如今是村里最逍遥的人了,田地也不种了,整天游山玩水,享受生活。
他当里长赚到的钱,已经够他儿子安乐无忧的过一生了,他是没有什么负担,整天唯一想法就是去什么地方耍。
时间过得很快,没有多久就到了冬月二十七了。
在这一天之前,他让县里的裁缝为自己弄了一件直裾,然后还有一顶帽子,他不是秀才,可不敢带方巾。
早上,他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换上直裾,用水缸里面的倒影打量自己容貌。
他怎么看都觉得别扭,有一个词叫沐猴而冠,而他是沐牛而冠,一个三大五粗的汉子穿着白面书生才穿的直裾,潇洒倒是没有,反而显得衣服太小。
自嘲的一笑,穿着这衣服前往李家沟
在路上遇到的人要不是看到他笑,要不就是刻意的奉承。
到了李家沟,李秀才看着他穿着,笑着说:“兄弟,这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你穿着这一身,人清爽了多了,以前那身,真是土里土气。”
“哥哥,你就别挖苦我,这衣服还是要你们秀才穿着好看,我这些人穿着,真是有一些别扭。
“你看你的,你现在走出去,哪个不说你如今风度翩翩。”
他心中听到这话,不由暗自好笑,这李秀才要不是审美有问题,要不就是脸皮实在太厚了,这话他都说出来。
两人聊了一阵,然后他询问刘秀才两年后的秋闱是否有把握,李秀才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识趣的没有在多问,这时候族长走了过来,告诉他明天加冠的事情,这些流程倒也是比较复杂。
他先记下来,在下午的时候还和族长去族祠去练习。
成为里长,他可以算是李家这一辈人当中最有出息的了,李秀才虽然表面风光,但是没有权利,遇到事情还是里长有用。
除了地位之外,他弄出东西,也在四周赚了不少名声。
族长也很看好他,一族出一个人才,对整族都有好处。族长这么大张旗鼓的弄,也有示好的意思。
在排练之后,他们准备回家,这时候徐瘸子扛着锄头,走在路上。
徐瘸子看到他们,打了一声招呼就离开了。
“徐瘸子家里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他姑娘被休了,他人好像也不太好。唯一就是好处,他大儿子被那里的军官看上,让他彻底入伍了,朝廷对边关士兵十分体贴,饷银也充足,而且家里人只用交一半的田赋,若是他儿子入了军籍,就好过多了。”
他点点头,有些感叹的说:“这件事我们还是有一些不地道,他有些什么,大家还是多帮衬一下。”
族长皱了一下眉,轻声说:“那事代价也不小,姓张的可是得了三十两银子。”
听到这话,他没有做声,这张知县是什么人,大家都心知肚明。
回到家里,族长看到李秀才没有在家,不悦的说:“他呢?”
在一旁的仆人连忙说:“少爷有些事情出去了。”
“哼,整天不好好看书,这样就算到了府学,也没有什么用。”
他站在一旁,突然想到说:“哥哥入了学,怎么经常在家呢?”
族长先是一愣,然后拍着自己额头解释说,这里的府学和县学就是那样,学生愿意去就去,愿意待在家中就待在家中,反正每半年考核一次就是了,考核不过也是小事,花点银子就可以了。他们不去学堂里,那些讲师还开心,可以贪一个人的食物了。
本朝对于府学生和县学生都有补贴,这是朝廷希望他们不会因为生活而荒废了学业,最开始倒是一群寒士收益了,不过后来贫寒之家,难以延请教师,寒门之中在难以出现读书人,府学和县学最差的也是李秀才这种的富农家庭,他们自然不会在乎朝廷的津贴,将府学和县学当做中举前的一条路。
进入府学之后,里面的教授最差都是举人出身,他们熟悉考场,原来还会传授学生如何应对科举,如何有技巧写出好文章,后来这些学生对这些不在乎了,他们只想着如何不写好文章就中举,于是就有了卖额的说法,在秋闱的时候,又府学的教授去和阅卷管商量,那些人可以中举,这价钱一定要说好,然后立下字据之后,将那些学子的文章递给阅卷官,阅卷官凭借过往习作来记住这个人风格,在阅卷的时候凭着文章的风格来选,
这样虽然有一些差错,但是也减少了不少风险,不管选没有选中,钱都要送过去,没有选中的只能自认倒霉,下一次秋闱要的话,就继续塞钱。
李秀才也是在府学之中才知道这门道,他本来也想买额,但是这需要的千银实在太多,要五百两银子,这个对于族长家来说真是一个天大的一笔钱了,而且还没有必定的把握中举。李秀才见讲学的教授也整天追名逐利,今天不是去那个员外家,就是去那个大人家,对府学也死了心,回来家中,遇到事情还可以帮忙出一个注意。
“你说朝廷怎么腐败到如此地步!”族长想起李秀才的待遇,不由气愤的说着。
听着族长的抱怨,他心中明白,这是封建社会无可避免的,若是遇到圣明的君主,还会各处弊端,遇到了守成之主,就无能为力,勉强维持王朝的运转,若是遇到了昏庸之主,那就会变本加厉,吸食下层民众的血,治乱全系于君主之手,这也是封建社会不断循环的根本原因之一。
他就算知道,也无力改变,自己就算起义成功,那么打天下的那群人会渐渐变成蛀虫,享用民脂民膏,自己要是对付他们,他们就会向推翻前朝一样推翻自己。而且到那时候,自己是否能保持住呢?不成为乾纲独断的统治者呢?那时候的自己,和如今皇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他突然感觉好笑,自己一个小小的里长,整天想这些干嘛。
“皇上只是一时被人蒙蔽,若是有言官参上一本,圣明的皇帝一定会正清吏治。”他用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安慰族长,不过族长倒是很激动,对着他说:“是的,是的,不知道何事能够出现这么一位青天老爷,为我们请冤呢?”
族长的话,让他差点笑出声了,要是真的有青天老爷,他们肯定不愿意了,就是有了张知县这种贪官,他们这些富农才过得这么滋润,张宏的事情就是一个好例子。
他实在不愿意和族长说这些了,这五年之中,他对这大虞朝有着一定的认识,这大虞朝太祖高皇帝,按照儒家的那一套制定了一套完美的社会规范,若是人人都按照他的规范来行动,那真的可以达到礼运的状态。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人心是贪婪的,这些不完美破坏大虞朝的完美,文官并没有不爱钱,武官并没有不惜死,小吏并没有干练清廉,农民并没有安天乐命。
没有父慈子孝,没有兄良弟悌,没有夫义妇听,没有长惠幼顺,更没有君仁臣忠。人人皆尧舜并不存在,人还是那个充满七情六欲的人。
理学是无法纠正世风,最大问题在于,他们无法缓和借阶级之间的矛盾,希望以顺从,或者双方的让步来将矛盾化解,都是不现实的。
父亲可以打儿子,兄长可以骂弟弟,长可以凌幼,夫可以辱妻,君可以杀臣。这种单向的欺压,只会激化矛盾,无法化解矛盾。
“大牛,在想什么呢?”族长看着他发呆,开口询问。,
“没什么,没什么,在想弄学堂的事情。”
“要不让你哥哥去教书吧,这样在家里待着也不是一个事。”
听到这话,他婉言谢绝:“不知道哥哥愿不愿意了,这样是否耽误他学业呢?”
“他有什么学业,一天还是到处耍起,书也不看,我也是拿他无法了,无法了。本想指望他光宗耀祖,现在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他还是坚持刘秀才回来再说,他心中不愿意李秀才这种行为不检点的人来村里教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