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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
文殊兰大笑一声,朝顾砚山的方向猛的扑了过去。
顾砚山的后脑勺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举起的手往后一划拉,拎了文殊兰甩到一旁。
文殊兰哎呦哎呦惨兮兮的叫着,身子却稳稳当当的落在了顾砚山一臂之外的窗户前,探出半个身子去瞧窗外,一边瞧还一边招呼盛哥儿与苏木槿兄妹俩。
苏木槿与盛哥儿面面相觑。
兄妹两个踟蹰片刻,对视一眼,一前一后往窗户旁走去。
盛哥儿去了文殊兰旁边,苏木槿略一犹豫站到了顾砚山身侧。
顾砚山一手摁在木头栏杆上,一手随意的搭在上头,斜睨了一眼一身藕荷色小袄棉裤的苏木槿,收回视线,蔷薇色好看的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真丑。”
苏木槿丢过去一个白眼,“……”
吃你家的,喝你家的了?
丑人多作怪!
“嘿,真来了。快瞧快瞧,这次的队伍可比上次大多了……”
另一边,文殊兰拍的木头邦邦作响,扭头朝顾砚山呲牙笑,“顾砚山,掏钱掏钱,这一局我指定赢!”
“谁说的?正主还没开口决断,你……”
顾砚山闲闲的嗤了一声,瞪了眼上蹿下跳的文殊兰,“……不要太天真!”
“啊呸!”
文殊兰跳脚,三两步挤到苏木槿身边,指着远处走来的一群人,贼兮兮的与苏木槿道,“三姑娘,看见了吧?李家那个不靠谱的秀才老爷……”
说完,热切的看着苏木槿。
苏木槿不明所以,点点头。
文殊兰的声音压低二分,“上次你不是让我找人去催债吗?恰好被那帮腐儒看到了……”
腐乳?
苏木槿侧眸去瞧顾砚山,朝他眨了眨眼,求解惑。
顾砚山好整以暇的双手环胸,接了苏木槿的秋波,干看就是不给提示,脸上还带着让人想一巴掌拍掉的微笑。
“……那群腐儒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儿了,一群举人居然开始自掉身价转头去巴结逢迎一个小秀才,每天不重样的带着小秀才出来吃喝玩乐……”
说着,贱兮兮的嘿嘿笑了两声,“玩乐……你懂我的意思吧?”
苏木槿忍不住想吐槽,你一脸淫荡的模样让人想不懂都难啊。
顾砚山瞧见文殊兰的贱样,脸一黑,抬脚就踹到了文殊兰的屁股上,“好好说话……”
文殊兰险些一头栽下楼去,被苏木槿揪着后领扯了回来,惊的猛拍胸口。
然后,瞧见顾砚山诡异的眼神,低头一瞧,像溺水的孩子般胡乱扑腾起来。
“那什么……三小姐,咱能先把小的我给放下来吗?”
他用脚尖蹬了蹬,发现离地还有两指的距离怎么都够不到,索性放弃挣扎,低头看着刚到他腋下却把他拎在手中像拎只小鸡似的苏木槿,笑的很是讨喜。
苏木槿抿着唇,忍不住被他逗笑,将他放在地上松开手,“文少爷小心。”
“谢谢谢谢,一定小心。”
文殊兰嘿嘿笑着,出手奇快的拧了顾砚山一把,拧到立刻收回手。
顾砚山疼的呲了呲牙,文殊兰大仇得报的冷哼一声,抬高了下巴,一脸骄傲小公鸡模样儿。
苏木槿失笑。
盛哥儿看的一脸懵逼。
上次见面,明明觉得这两人逼格挺高的,怎么这会儿跟他们家鸡圈里抢食儿的小鸡似的,你啄我一下,我叨你一下,全没形象的。
两人丝毫没顾及盛哥儿,文殊兰得了志,又拉着苏木槿小声的说着没有说完的话,“我们觉着奇怪,就遣了人去打探,你猜怎么着?这个不要脸的居然跟人说他们家跟我们文家是远方亲戚,还说我派去催债的小厮是例行去关怀询问的……你说,这人脸皮得有多厚?!”
苏木槿一怔,这……还真是李成弼能做出来的事儿。
文殊兰越说越生气,“真不要脸!我们文家这一代的堂兄弟中大多是秀才出身,还需要培养他给我们文家挣脸面?也不撒泡尿照照他那副德行!”
顾砚山斜着苏木槿,自动忽略文殊兰制造出来的噪音,靠着窗子声音慵懒的问着与文殊兰的话无干系的话,“玉皇那边已经按照你的图纸规划好了几个景致园区的大概位置,我跟文殊兰一人留了一个小院儿,给你也留了一块地,你是自己画图安排,还是与我们一起找人设计?”
苏木槿有片刻的茫然,旋即反应过来,笑着道,“算在分红里的?”
“嗯哼。”
顾砚山轻哼一声。
苏木槿顺着他的意思点头,“也好,回头给崔老先生住。”
“你对崔老头倒上心。怎么着,怕崔老头不好好教你弟弟?”
苏木槿斜他一眼,“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崔老先生轻易不收学生,既收了我弟弟定会拿他当儿子一样教导,怎么会不好好教!”
顾砚山挑眉,想说什么,被文殊兰一掌劈到两人中间给打断。
“人已经过来了,你们还有心情闲磕牙?”文殊兰跳脚。
顾砚山翻他一眼,别开视线。
文殊兰懒得搭理顾砚山,凑到苏木槿身边皱着眉头问,“苏三姑娘,这样不仁不义不孝不悌的男人你还不退婚留着过年啊?”
苏木槿一怔,随即挑眉,半开玩笑的与文殊兰道,“说不定哟。”
文殊兰啊了一声,“你……你先前不是说找个机会就退的吗?”
“是啊。”
苏木槿颔首,摊手道,“可是机会还没到啊。”
文殊兰气急,“都这样了还不到?”
“不过是出去寻欢作乐,下面那些男人哪个不这样?”苏木槿反问文殊兰。
文殊兰一愣,立刻就明白了苏木槿的意思。
还真是,不过是普通的寻欢作乐,但凡有点银子的男人都是这样,除非像他这样洁身自好的人,可他这种人太少了,唉,也不知道谁家姑娘烧了高香能嫁给他这样的好男人……
盛哥儿这会儿总算反应过来了,感情文家少爷与顾少爷叫他妹妹过来,是为了李成弼的事。
他轻轻扯了扯苏木槿的衣角,小声道,“槿姐儿,李成弼借用文家的名头在外面招摇撞骗,这不好!你在这儿呆着,大哥下去找李成弼把话说清楚,不许他以后再借文家行事!”
盛哥儿说完,朝文殊兰、顾砚山躬身作揖,“文少爷、顾少爷,给二位添麻烦了,我这就去寻李成弼,让他……”
“诶,等等!”
文殊兰拧着眉打断盛哥儿,侧头看苏木槿,“你大哥觉着我是来兴师问罪的?”
盛哥儿忙摇头,“文少爷误会了,我只是……李成弼与我家确有些关系,他私下借用文家名声是他不对,此事因我们家而起,我们有责任拨乱反正……”
文殊兰摆摆手,“多大点儿事,不过是虚名,妨碍不到我们文家。”
顾砚山双手环胸,垂眸看着已走近酒楼的诸人,瞧着被人围在中间拍着马屁的李成弼,只觉此人脸上的笑虚伪的让人厌恶,不由蹙紧眉头,手指轻轻敲击着另一个胳膊,余光扫向苏木槿。
却见苏木槿亦全神贯注的盯着楼下,巴掌大的小巧脸庞上看不出什么变化,只黑漆漆的一双眸子黑葡萄一般闪着亮光。
顾砚山敲击的动作一顿,随即轻笑一声,眉间舒缓开。
“文少爷……”
苏木槿朝文殊兰使了个眼色,文殊兰眨巴眨巴眼睛凑过去,“怎么?”
苏木槿抬手挡住唇,与文殊兰小小声说了几句话,文殊兰先是愣愣的眨眼,反应过来一把拍在桌子上,兴奋道,“好主意!”
说完,又斜了眼苏木槿,嘟囔了句,“古人诚不欺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苏木槿挑挑眉,没搭理他,自顾站在窗前看着李成弼一群人越走越近。
顾砚山靠在窗户旁边的墙壁上,不看楼下,反而淡淡的睨着苏木槿。
文殊兰跳起来,急急拉开房间的门,冲外面吼了一嗓子,“浮云!给爷滚过来。”
“爷,小的来了……”
随着一道山路十八弯的回话,话音落,一脸笑意双眸灵动的小厮嬉皮笑脸的凑到了文殊兰眼皮子底下,“爷,小的在,让小的干什么?”
边说边朝背对着他的顾砚山拱了拱手,朝盛哥儿拱了拱手,朝苏木槿拱了拱手,“顾爷,苏二爷,苏三姑娘。”
文殊兰抬手在他脑门爆了个栗子,“你倒鬼精鬼精的。”
小厮敛了笑,露出一副憨厚的模样,“爷,小的很憨实的。”
文殊兰抬脚踹过去,小厮蹦跳到一旁,被文殊兰眼疾手快一把拧住了耳朵,“疼疼疼,爷……”
“爷不疼。”
小厮讪笑,“小的是说爷疼小的。”
顾砚山噗的一声笑出来,苏木槿轻咳两声,盛哥儿有些懵的看着二人。
文殊兰磨了磨牙,“给爷去办一件事,办不好,回来爷好好疼疼你!”
小厮连连点头,等文殊兰吩咐完松开手,哧溜一下跑下了楼。
见小厮走了,文殊兰嘭一声关了门,小跑到窗户前站定,朝苏木槿挤眼,“好戏来了。”
苏木槿压下脑海里拼命涌出的‘爷好好疼你’的画面,抿着笑点头。
楼下,以李成弼为中心的一群人被满脸笑容的浮云拦下。
“李秀才,真是巧,您也来这里吃酒吗?”
李成弼一愣,旋即想起此人是谁,脸色瞬间煞白一片。
“你、你……”
周举人与张秀才对视一眼,面露大喜之色,上前两步笑着招呼浮云,“李兄,这位是……”
“……”
李成弼哪里听得见两人说的是什么,只知道眼前的小厮是文家的,是来拆穿他的!
后背惊吓出了一身冷汗。
今天来的除了他和张秀才,全是跟周举人一样有身份的举子,若让他们知道自己这些日子一直在诓骗他们,那他以后在学院……
不行,不能让他们知道!
不能让这小厮拆穿他!
片刻间,李成弼脑中转了不知道多少圈,在一群人尚未察觉出他的异样时,笑着朝浮云拱手作揖,“小哥有礼。”
浮云回礼,刚想开口说什么,被李成弼迅速接口,“你家老爷夫人可好?”
浮云一愣,点头,“好……”浮云一个好字出口,李成弼立刻接着问下句。
“你家少爷、小姐可好?”
浮云点头,“好……”
李成弼颔首,“请代我问诸位好。”
浮云满眼兴味的看着李成弼,笑道,“李秀才有心了。”
李成弼见自己的法子有效,不由在心中长吐一口气,正想再寒暄两句闲话告辞,却听小厮抬手指了指楼上,“我家少爷在楼上吃酒,托小的来问李秀才一声好,再问一句,李秀才,您手中的银钱可够花用?”
李成弼面上的笑立时僵住,浑身僵硬着如机器一般嘎吱嘎吱缓缓抬起头,看向二楼。
双手环胸靠墙而立的顾砚山,一脸云淡风轻、气定神闲,细长的眸子斜向下,很是随意的睨着楼下诸人,明明细长清隽不沾尘却偏带着一股子冷冽杀伐气息的双眸透露出的眼神轻狂而不屑,颇有睥睨众人之感。
这就是文家少爷?
不知为何,李成弼的心瞬间狠揪到一起,一股不忿和怨怒从心底喷涌而出。
凭什么!
这些人,有着他穷极一生都可能达不到的出身高度!
不过是投了个好胎,他若是文家少爷,定不会比他差!
“哟,李秀才,来吃酒啊?浮云,回头跟掌柜的说一声,以后李秀才来,好酒好菜招呼着。”
见李成弼眼神不善的瞪着顾砚山,文殊兰嗤笑一声开了口。
李成弼没见过文殊兰,周举人等人却有人侥幸见过文殊兰,当下笑呵呵的躬身作揖,“文少爷。”
张秀才扯了扯李成弼,李成弼回神,随着众人行礼,然后重新抬头,正想把适才认错人的窘境掩饰过去,却一眼瞧见了站在顾砚山与文殊兰中间的苏木槿。
不由瞪大了眼睛。
她怎么会在这儿?
他张了张嘴,想开口,突然想起前段日子村里那些流言,再看眼前三人的亲近模样,脸色一时青白交加。
文殊兰撇撇嘴,“起什么龌蹉心思呢?瞧这脸色变的,跟水萝卜似的。”
顾砚山嗤了一声。
苏木槿面无表情的垂眸看着李成弼。
盛哥儿想了想,起身走到苏木槿身后,探头看向楼下。
瞧见盛哥儿也在,李成弼面上呈现愕然之色,随后展颜一笑,“二哥。”
房间内瞬间一静。
片刻后,苏木槿脸色一沉。
顾砚山蹙起眉头。
文殊兰骂了声无耻。
盛哥儿左右瞧了瞧,不知道三人怎么了,挠了挠头,不想应李成弼,但也不好不搭理,只好随意的朝他摆了个手。
李成弼与众人解释道,“那是我妻家二哥。”
众人恍然大悟,看向李成弼的目光满是羡慕嫉妒。
浮云在心里唾骂李成弼不要脸。
楼上,苏木槿后退几步,坐到桌前。
盛哥儿缓步走过来,“槿姐儿,大哥是不是做错事了?大哥想着我要是不站出去,他们就会以为你跟文少爷他们单独在房间,对你名声不好……”
苏木槿摇头,“大哥出发点是好的,只是……”
“某些人太不要脸了!”文殊兰接话。
“这李成弼倒是个有心机的,审时度势、善于抓住任何时机借势往上爬……”顾砚山很中肯的点评。
苏木槿颔首。
文殊兰哦了一声,“我先前还觉得你费这功夫太多余,现在看来……”
苏木槿朝他一笑,“文少爷记得方才的话。”
“什么话?”文殊兰的身子往后仰乐仰,为毛他觉得她笑的很邪气。
“好酒好菜的招呼着……能记账就最好了……”
文殊兰愣了一瞬,然后秒懂,拍着胸脯道,“包在我身上!猫捉老鼠,拨弄着玩儿,我懂……”
苏木槿笑了笑。
盛哥儿皱了皱眉,想说什么,想到妹妹先前受的罪,又把话咽了回去。
顾砚山的视线落在苏木槿漆黑的发顶,脑海里莫名闪过一个画面,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只一瞬便消失不见。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奇怪的盯着苏木槿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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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到。
二更在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