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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娉婷的突然出现,让耶律彦意外而窝火,于是不得不表现的格外热情,好赶紧将她打发走。他即怕玉娉婷看见慕容雪和沈幽心,又担心慕容雪对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幸好今日玉娉婷身着男装,他以为慕容雪没有认出来。
可惜女人对倾慕自家男人的异性总是格外关注,那一夜的宫宴上,玉娉婷不光打量慕容雪,还屡次偷看耶律彦,慕容雪自然也就多看了她几眼,即便她身着男装,也不会认错。
尤其是耶律彦替玉娉婷伸手挡轿帘的那一幕,简直就是铁证,只有对待女人才需如此的怜香惜玉吧,慕容雪吸了口气,将心里涌动的那些难过压下去,转身看着湖面上渐起的暮烟。
沈幽心见耶律彦走过来,便识趣地悄然避让到一旁,给两人独处的时机。
慕容雪并不知道沈幽心已经离开,看着湖水幽幽道:“我真是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
身后回答的却是耶律彦。
慕容雪回头一看,沈幽心已经走向了枫林,她收回目光,对耶律彦勾唇一笑:“羡慕王爷好福气,有这么多人喜欢。”
耶律彦气结。
慕容雪的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的锦盒上,这里面会是什么礼物?
和离之前,她曾设想过无数次,今天怎么帮他庆贺,送他什么礼物,替他准备什么菜肴谁知到了今天,却是这幅模样。
耶律彦见她看着自己手里的锦盒,不由自主地将手垂到了腰下,神色有点不大自然。
“方才一个朋友过来送礼。”
慕容雪笑笑,“王爷的事情用不着告诉我。”
一听这种撇清关系的话,耶律彦便忍不住生气:“你到底想要怎样才肯回来?”
慕容雪心里涌过一波汹涌的激流,几乎将她心底最隐秘的那句话冲出喉咙,可是她最终按捺住了冲动,不必说,因为说了也永远不可能。方才他对玉娉婷的温柔体贴便是最好的明证。
她看着他,正色道:“我想离开京城,这里不适合我。”
“你当初嫁我的时候,怎么没这样说过?”
她嘴里发苦,叹道:“当时不觉得,如今才知道。”
“太晚了,你自己也说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我是说过,但现在我已经不是王爷的侧妃,所以,请王爷别再阻拦我离开京城。”
慕容雪迎着他的目光,一张精致美丽的小脸上,布满了倔强而决绝的表情,恍然让耶律彦看见了油菜花地里的慕容雪,那时她也是这样看着他,浑然不怕。
他几乎要忘记了这样的慕容雪,因为她自从嫁过来之后便对他百依百顺,每日看他眼色行事,处处讨他欢心,温柔和顺,乖巧听话,便是受了气也从不敢发脾气,只会默默流泪,忍气吞声。于是他便被她委曲求全,温柔听话的模样迷惑,忘记了她曾经是如何的果敢倔强,如何的勇猛刚烈。
慕容雪越过他的身边,朝着枫林走去。看着她湖蓝色的背影,他不禁咬牙,这小小的身体到底是什么做的,倔强起来,简直让人头疼。说放下就放下,还真当他是只虾么?
耶律彦挂着一脸寒霜回到王府,夜晚,守在隐涛阁门口的张拢便听见书房里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张拢不由暗暗佩服慕容雪,居然能让一向淡定的耶律彦如此失控的大发脾气。
对这位慕容侧妃,他由开始的头疼,变为后来的佩服。甚至私心里大不敬的想过,若是有这一位貌若天仙又温柔娴淑的妻子,每日给自己做不同的精美菜肴,该是如何的幸福。特别是耶律彦离京的那一天,慕容雪在酒楼上手挥绿绸为耶律彦送行的那一幕,差点让他热泪盈眶。心里真恨,为什么老天不给他这样一个爱自己爱的死去活来的女人。可就在他嫉妒的眼绿的时候,突然慕容雪离开王府,还要离开京城,这个转折可真是比话本里的故事还要离奇,就像是听曲子正听到劲头上,突然一个音拔高到了云霄,弦却断了。
耶律彦也是这种感觉,他盯着桌上的寿饼,难以相信她居然说断就断,说走就走。一个人的感情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断绝,他难以置信,尤其是她曾经那样地爱他。
一旁的锦盒里放着玉娉婷今日特意送来的一件礼物,他根本看都没看。因为他知道,玉娉婷不可能比慕容雪的礼物更珍贵,这个世上,大约再也不会有人会比慕容雪对他更用心。突然意识到这点,好像有个重物隔空袭来,重重地撞到了他的胸口上。
木管家来了。
慕容雪现在一见到昭阳王府的人,便有点紧张,担心耶律彦又出什么不讲理的招数。
“夫人。”木管家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说道:“王爷将城东的一家药铺买了下来,送给慕容老爷。”说着,将一张木盒递了过来,:“这里头是房契和药铺货单,还有佣人的卖身契。”
慕容雪又是一怔,他到底要做什么?
慕容麟闻讯也从屋里走了出来,对木管家道:“请老人家回去转告王爷,多谢他的好意,但这礼物实在太贵重,我不能接受。”
木管家露出为难的神色,“王爷说了,慕容老爷若是不肯收下,便叫老奴直接卷着铺盖回家,不必再回王府当差了。”
慕容雪接过木盒,对木管家道:“既然如此,那就不为难你了。”
木管家感激地道谢,带人走了。
慕容麟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想讨好你?”
慕容雪微叹口气:“不论他怎么做,我都不会再改变心意。”
慕容麟犯愁道:“那这东西怎么办?”
“我会还给他。”
这是嫁给他以来,他第一次为她的家人考虑,大约他认为,给慕容麟开个医馆,他不舍得离开京城,于是她也就安安生生地留下来,断了回乡的念头。可惜为时已晚,她不再像过去一样,只要他给她一点点温暖,她便义无反顾地踏着荆棘前行。
很快便是沈幽心出嫁的日子,午后,从沈府来了几个仆妇,由倩儿领着来接慕容雪去沈家。
上了轿子,慕容雪问道:“你家小姐几时回去的?”
“是昨日夜里由刘嬷嬷送回去的,而且王爷还让刘嬷嬷留在沈家,陪着小姐。”慕容雪点了点头,心想耶律彦对这位表妹着实是关照有加。
从他对玉娉婷的一个动作上,对沈幽心的关心上,都可以看出他不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可是这份细心体贴却很少用到她的身上。
轿子到了沈府,径直抬进了内院,停在沈幽心的居处晓馨园。
慕容雪下了轿子,立刻便有一众人迎了上来恭恭敬敬地施礼,皆称呼她为夫人,显然还是当她为昭阳王侧妃对待。领头的一个三十许的妇人,看上去衣饰华美,气度不凡,想必便是沈幽心的大嫂胡氏了。
想到沈沧浪,再看看眼前这个容貌清丽温婉贤淑的妇人,慕容雪憾然地想,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胡氏笑吟吟地对慕容雪道:“夫人里面请,姑娘正在梳妆呢。”
慕容雪走进沈幽心的闺房,只见里头四五个丫鬟婆子正在忙碌着给沈幽心上妆,梳头,整理衣服。
慕容雪对沈幽心笑了笑,沈幽心正要起身,慕容雪摆了摆手,“别动。”
胡氏陪着慕容雪坐在椅子上喝茶等候。
终于,沈幽心收拾停当,本就是个美人,这一打扮真是艳光逼人,红润娇嫩的脸颊上,羞涩笑容里溢满了幸福。
慕容雪看着她,恍然想起自己嫁给耶律彦的时候,比现在的沈幽心还要高兴,可是谁曾想竟是一场空欢喜。
到了吉时,谢直带着迎亲的傧相到了晓馨园,一阵热热闹闹的鞭炮声中,从院子里冲出来几个仆妇,拿着棍子便朝着谢直身上打过去,虽然是嘻嘻哈哈,并不大用力,但那几根木棍打在身上不疼才怪。
沈幽心的脸上立刻便露出心疼不已的表情。
胡氏笑嘻嘻道:“妹妹放心,我嘱咐过的,不过是做做样子。”
谢直的脸上丝毫也没有吃疼的表情,眉开眼笑地从棍雨中冲到了门前。
这时,胡氏和慕容雪一左一右,扶着沈幽心,走出了闺房。谢直走在前,沈幽心跟在他的身后,沿着地上的红毯一路走向沈府正门。
慕容雪和胡氏将沈幽心送上花轿,乐声四起,邻家来看热闹的孩童蹦蹦跳跳,慕容雪含笑看着,心里蓦然发酸。那天在湖边,她本想对沈幽心说的话,就是我真羡慕你,可以嫁给彼此深爱的人。
沈家喜事,街坊邻里,还有沈家的亲朋好友,都来贺喜,随着花轿离去,众人都拥到了大门口,沈沧浪站在台阶上,站在他身后的是耶律彦。
他今日穿着一件崭新的蟒袍,秋光清淡,照着他冷漠的俊美容颜,人群中自然而然有一种拒人千里的卓然和孤傲。
慕容雪看着他,心里想,自己还真是勇敢,这样冷漠高傲的一个人,自己居然也敢扑上去,妄想用一颗真心去融化冰山。
她从丁香手里拿过木盒,走上前对耶律彦施了一礼:“王爷。”
耶律彦一眼看见她手中的木盒,眸色一暗。
“我既然已与王爷和离,便不能接受王爷如此贵重的礼物。请王爷收回此物。”
簇拥在大门口的众人都惊愕地看着她,刹那间鸦雀无声。
包括沈沧浪和胡氏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耶律彦的身上涌起了杀气。站在他身后的张拢看见他的指尖抖了几下。
慕容雪的确是存心挑选这个机会在众人面前说出和离之事,破釜沉舟以断后路。
慕容雪见他不接,便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了张拢的手上,转身便走。
耶律彦目赤欲裂,满腔的怒火烧得舌尖都是疼的,他几步追了过去。
“慢着。”
慕容雪停住步子,回眸看着他:“王爷还有何事?”
他冷冷地看着她,目光里皆是冰雪般的寒气,“既然你与我和离,我这里还有一笔账未与你清算。”
“什么账?”
“你当初卖掉的梅馆的象牙床,价钱万两,你却只卖了一千两银子,这余下的九千两银子,你打算何时还给我?”
慕容雪一惊:“怎么可能值万两银子?”
耶律彦冷笑:“王府财物皆有账,你自去看看是否虚夸了价钱。三月之内你若是不能还钱,休怪我不客气。”
“你欲如何?”
“还不上,自然是以人抵债。”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