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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荔香的笑声嘎然而止,她停下步伐,望向沈执。
“你想怎样?”
有恃无恐的神情终于被打碎,她显出一丝慌乱来。
许荔香忽略了如今并不在文明世界里这个现实。
“送去陪肖童和沈束。”沈执的目光掠过她的肚子,漫不经心开口。
“你不能这么做!”许荔香的声音陡然扬起,尖锐得如同鸟类受惊吓时的嘶鸣。
这座岛荒芜人烟,若是一个人被留下,那是比死还痛苦的绝望。
她自己也就罢了,可她还有个孩子。
“不能……我要回去!”许荔香捧着肚子,身体摇摇欲坠,清澈的眼眸终于浮上恐惧的泪光。
苏黎歌看着她费力撑着沉重肚子的模样,胸口像是被各种酱料混和着淋个透彻,五味杂陈。她也说不上来是同情还是厌恶,想起死去的肖童、沈束和赵铭安,她觉得许荔香没有资格接受怜悯与援手,但一想到还未出世的孩子,她又忍不住担心。
矛盾的心情让她攥紧了拳,眉头跟着拢成结。
“解决完了肖童的事,我们来说说你吧。”秦扬风朝着沈执开口。
他说着握住苏黎歌的拳头,安抚她内心的焦躁。
“我?我的事你们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沈执戏谑地回答,“你连安凌都救出来了,还要我说什么?说起来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发现我藏安凌的地方?”
他一边说一边朝着安凌勾唇一笑。
安凌很快往严小荞身后躲去。
“很早就觉得你古怪了。从一开始‘案发现场’的布置开始,到神秘人的出现,跟着就是那场大火里,你对这地方异常的熟悉,很多线索都指向你。不过你制造了许多混乱,让我差点被骗过去。”秦扬风耸耸肩,漫不经心道,“直到后来安凌失踪,我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并且被我忽略了很久的地方。”
沈执对自己的房间看得很牢。
这幢楼中所有房间的布置都很简单,并没重要的东西,因此他们几人不会在出入时特别在意门户,偶尔出屋几分钟,他们总会忘记关门,这是人之常情。
除非屋里有特别重要的东西,比如苏黎歌床底下的资料。
而在所有人当中,沈执是将房间守得最紧的人。
神秘人出现之后,秦扬风为了查探每间房的情况,曾经找机会潜进一楼每间房去,而沈执的屋子是最难进的。他出入房间,不管时间多短暂,都必定锁门,只一次他忘记了,因为苏黎歌的关系,而秦扬风也正是借那次机会悄悄潜进了一次。可惜的是,他很快就回来,秦扬风仅来得及查清窗户的情况就匆忙离开。
安凌失踪之后,沈执将房间看得更紧了。
“你房间的门比其他房间的房要厚一倍,中间夹了钢板,另外你房间的窗户从来没打开过,窗框是铁铸的,想强行进入你的房间很困难。种种迹象表明,你的房间里藏了些不可告人的秘密。”秦扬风慢条斯理说着。
安凌失踪时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再加上失踪的时间,以及后期他们找遍整个岛屿的发现,安凌都不像是被人带到其他地方。
那只有一个可能,安凌还留在他们住的地方。
“我观察了你很久,才断定你把安凌藏在了屋里。”秦扬风继续解释。
为了不让他起疑,秦扬风想出以追踪刘文修这个借口来掩人耳目,而事实上他根本没离开过他们住的这幢楼。他趁黑绕到了楼后,安凌屋子的窗户无法锁上,他就潜进安凌的房间,等众人散走后,他才又悄然进了赵铭安的屋子,躲到大衣柜里。
第二天,趁着沈执没有防备离开的机会,他花了些巧劲进了他的房间,在他床底下发现了一条地道,直通楼后隐秘的地下室。
安凌就被囚禁在那里。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苏黎歌听了他的话,在他手背上不动声色掐了一把。
告诉了她,她也能帮上点忙,也不至于担心了一整晚。
这个该死的男人。
秦扬风低声一嗤。
“他的眼睛粘在你身上,你不会演戏,容易暴露。”他揉着自己的手背解释着,却没说出最关键的原因。
他不想她冒险,沈执是个不安定的因素,就算是爱着苏黎歌,谁也无法保证沈执不会在一怒之下对她下狠手。
沈执笑着看他们的小动作,完全不接腔。
“我们要怎么回去?”薛晨将严小荞拉到了自己身后,声音冰冷,既是在问秦扬风,同时也在问沈执。
他将手指关节压出“噼啪”的声响,压抑的怒气缓缓释放。
“地下室里藏了个保险柜,有密码。”秦扬风忽道。
沈执跟着笑道:“保险柜里有你们想要的东西。本来只要找到杀肖童的人,我就可以放你们回去,但现在你们知道我的身份了,我又不想放你们回去。不过……”
沈执顿了顿,朝苏黎歌开口。
“黎歌,我给你一个救他们的机会。只要你同意和我在一起,我就放了除许荔香外的所有人,包括秦扬风。”
苏黎歌正看着许荔香,闻言一愣,还没开口便被人打断。
“做梦。”秦扬风冷道。
“不,放我回去。”许荔香忽然扑到地上,抬脸哀求地看沈执,“求你。”
她艰难接近沈执,想要去够他的裤脚。
沈执漠然后退,不给她接近自己的机会。
苏黎歌看不下去,快步迈上前,蹲到地上用力搀起她。
“许荔香,就算你杀了人,我们也不会把你单独留下。我们一定能想到办法离开,你的罪孽留着交给法院来判决。我们之间,没有人可以当裁决者。起来!”
许荔香摇着头,跟着她站起后,却重重推开了苏黎歌。
“不用你管我!”她往后退了两步,尖锐道。
旁边的树林忽然发出簌簌作响的声音,大树的阴影后有道黑影疾速闪过,一个人猛得朝许荔香扑过来。
变化来得极其突然,谁都没有准备。
“啊——”许荔香尖叫。
“小心!”几个人的惊呼同时响起。
那人手里拿着根削尖的木棍,朝着许荔香扎去。
“黎歌——”秦扬风的吼声如惊雷乍响,人已经冲向苏黎歌。
苏黎歌离许荔香最近,她已经俯身抱住了许荔香,身后木棍的尖锐处对准了她的背心。
她没想过这个人值不值得救,在这样的瞬间,她只能听从本能的驱使。
身边传来各种响动,她紧紧闭了眼。
然而,意料中的痛并没传,苏黎歌只听到耳边响起沉重的闷哼。
有双手抱住了她。
她嗅到一股淡淡的松果香。
“黎歌。”呢喃般的叫唤拂过她的耳畔。
苏黎歌觉得背上一沉,身后有人把重量压在了她背上。
她睁眼,身边仍旧一片混乱。
“沈……执……”安凌的呼声响起。
救苏黎歌的人,是沈执。
她的心瞬间悬到半空。
“杀了她!都是她!都是因为她!”尖细的声音疯狂地响着。
“刘文修!”薛晨怒喝着,将来人制服。
苏黎歌松开抱着许荔香的手,背后的重量也跟着一轻,有人已将沈执扶下,她很快转过身,看到了被秦扬风搀扶着的沈执。
一段木棍扎在他的肩头,殷红的血色染红他的衬衣,像在他背上开了一朵硕大而艳丽的花。
“沈执。”她从愕然转为忧急,迅速冲到沈执面前,看着他满背的血,竟不知要如何帮他,心被揪紧,窒息般的痛浮上。
秦扬风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冷静道:“扶他一把,我背他进去。”
苏黎歌很快将沈执的手臂挂到自己肩头,秦扬风则趁机松手蹲到他身前。
沈执脸色已然苍白,但他的意识仍旧清醒,见状并不顺从地趴到秦扬风背上,反而忽然间将手一收,把苏黎歌给半拥了过来。
“黎歌,如果我死了,你会记得我么?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让别人伤害你,你以后别再怕我了,好吗?”他声音虚弱得像要飘散的沙,哀求着,将自己放到了尘埃里。
蹲在他身前的秦扬风背一僵,握紧的拳垂在身侧,并没转身。
苏黎歌眼里只剩刺眼的红,像那年杜清凡救她时和着雨水流了满地的血。
“不怕,我不怕。我们先进去好吗?你不会死,我会救你。”她很温柔地说着。
沈执像个小孩似的点点头。
“每次看到你害怕我的眼神,我都好难过。我真的没想过要伤害你,你明白……就好。”
他的气息开始急促,抱着她的手力道减轻,苏黎歌轻轻一挣,就从他怀中挣出。
她小心翼翼扶着他趴到了秦扬风背上,目光落在那段木棍上,心如乱麻。
秦扬风很快站起,什么也不说,背着他就往天井里走去。
苏黎歌护在旁边,才要跟去,却忽又听到身后传来的惊恐声。
“啊——”声音从严小荞口中发出。
“我……帮我……求你们帮我!我要生了!”许荔香坐在地上,呆滞地看着顺着腿流下的鲜血,失神地开口。
苏黎歌的神经经受第二轮考验。
她快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