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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晋城再见到迪诚烨的时候,发现他晒黑了些,小麦色肌肤更健康而富有光泽,映衬得他双眸神采奕奕、朝气蓬勃。迪诚烨手头上的筹备事项都算是告一段落,剧组的演职人员基本上都已经到位,剩下些不着急的事情让副导演先去忙活,他特意挤压出时间来找许晋城,打着的名号是去试戏服,眼看着开机仪式日期将近,男一号许晋城和女一号江玉婷得抓紧拍定妆照海报。
本来这件事是需要美工组的造型师和化妆师也应该一起参与,可迪诚烨动了旁的心眼,故意支开了闲杂人等,甚至连许晋城身旁的阿南也被他指使到公司拿合同去了,他面儿上是在公干,实际上是给自己安排了个私人约会。迪诚烨这个月太忙碌,如今能喘口气,终于有了机会,可不得使劲利用独处时间,好好跟心心念念想着的许晋城耳鬓厮磨一下,他尝过了一丁点甜头,所以更是要想念疯了。
迪诚烨满打满算的小心思,一大早就去接上许晋城,许晋城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从出门到上车都一脸正色,话都没多说一句。迪诚烨心里太痒,殷勤地俯身给许晋城系安全带,许晋城只觉得他小山似的压了过来,扑面都是温热气息和舒爽淡香,许晋城故作泰然,迪诚烨见他没有反应,得寸进尺地抬手在许晋城嘴角刮了一下,许晋城不满喝道:“干什么?”
迪诚烨笑得跟偷腥狐狸一样,说道:“有面包屑。”
许晋城早饭可是地道正规的中餐,鸡蛋豆浆加油条,怎么可能会有面包屑,许晋城皱眉说着:“你不要太过分,别以为……”
“以为什么?”
许晋城指的自然是迪诚烨抓住他把柄的事情,本来都心知肚明,迪诚烨却偏偏明知故问,许晋城心里自然跟明镜似的,知道他这是故意找茬,便干脆不搭理了,自顾自闭目养神。迪诚烨心情愈发好,不管不顾地搭话说着:“不要那么紧绷着,我又不着急吃了你。”
许晋城烦得很,只得拿出演员的老资历压他,说道:“这行业讲究论资排辈,你注意下态度,片场人多眼杂,小心被人说年少张狂,年轻人太张狂,早晚会吃亏,我不跟你计较,总会遇到跟你计较的。”
迪诚烨笑道:“这么关心我?怕我落人口实?还是说只要不是人多眼杂的地方就可以干点别的?许先生难道在期待什么?对了,你为什么不跟我计较?”
许晋城再次感觉到是鸡同鸭讲,无语至极,迪诚烨仍旧不依不饶,说着:“我怎么看你好像又瘦了些,都调养个把月怎么也不见长膘,晚上到我那里,给你做顿好的?说起来我可是厨艺了得,当年要不是爷爷扬言要打断我的腿,我大概早就成名厨了。”
许晋城终于爆发,说着:“我是跟你很熟,还是和你交情很好?迪导做好本职工作就很可以了,少说没用的话,少做没用的事。”
迪诚烨和声细语继续厚脸皮说着:“这么说可真是伤人心,是啊,许先生那么高高在上的人当然不会把我这种后辈放在眼里,不过怎么办,我就想对你好。”
许晋城没想到迪诚烨如此直白,简直无法继续接话,只得装作没听见的,目视前方,身体却不自觉地紧绷起来,僵硬得稳如磐石,半晌,他说道:“有些话不要随意说。”
迪诚烨满不在乎地笑了一下,说着:“我随意说,您随意听,不是正好吗?还是说,您当真了?我看您不像是那么容易当真的人。”
许晋城沉默,是啊,随口戏言,信口雌黄,逢场作戏,谁会当真呢?
话不投机半句多,俗话说得是不假,到那说的是要脸要面有眼色的人,迪诚烨显然不在这个范畴里,他挑点着剧组大小事务跟许晋城汇报着,不时还故作谦虚状问问许晋城的意见,比如预算大概会超支多少,比如外景看上了南方某个水乡,比如女n号是某领导孙女,陈晓川不能驳面子,给硬□□来的,再比如化妆师小妹新婚燕尔,迪导准备给包红包,可不知道按照习俗给多少合适。
许晋城不食人间烟火很多年,被他东一句西一句烦得要死,终于破了功,大声骂道:“闭嘴!你是八卦妇女吗?”
“妇女同志是半边天,我很尊重她们。好啦,不闹你了,我这不是看您阴沉着脸,想跟您分享点有趣的事,那你歇会,前面堵车了,可能要耽误点时间。”
迪诚烨总是聪明地拿捏分寸,只在许晋城底线附近徘徊,见好就收,说住嘴就真闭牢嘴巴,半个字不说,专心将车开得稳稳当当,让许晋城安稳闭目养神。又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迪诚烨到了地方,停车时许晋城睁开眼睛,眼熟的胡同口,可不就是上次江玉婷来订做旗袍的地方。
这次在门口接待他们的还是杨老的大徒弟,领着二人进了屋,杨老从里屋里走出来,摘下眼镜看了看,瞧着许晋城说道:“这不是江小姐的男朋友吗?跟小迪也是朋友吗?”
迪诚烨毕恭毕敬说着:“杨老好记性嘛,他可不是江玉婷男朋友,他是我男朋友。”
杨老乐呵呵说着:“臭小子掌嘴,你来拿迪老先生的衣服吗?还没有做好,要等几天。”
“爷爷那边自己会来拿,我想给这位做几身衣裳,拍电影要用到的戏服,民国时候的款,长衫马褂,您这里有现成的吗?我们先试一试。”
杨老打量了许晋城一番,点点头说道:“原来也是演员啊,怪不得……我这里有件长衫,虽然有些年头了,不过跟他应该很合适。”
杨老说着亲自回到里屋,半盏茶的工夫后双手托着一件衣服走了出来,他低着头,边走边小声嘀咕道:“你们别瞧着衣服就是块布料,这针脚布料里面可有的是故事,自古‘衣服有制’,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款式,多少人的命理都浓缩到这布里边喽。”
许晋城接过长衫去里间换了,片刻后走了出来,月牙白的长衫立襟对领,线条简洁,质朴飘逸,看到镜中的自己,许晋城不自觉地想起了戏中要饰演的那个人,略一沉吟,眼神便带了戏。
杨老看着许晋城,着实愣住了,半晌才抬起颤抖的手背擦了擦眼睛,低语着:“可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