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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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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见深笑了,没想到西门玉罗刹长得如此赏心悦目,朱见深虽不好男色,对于美人却总会有些优待,虽然这充满异域风情的美人,在别人眼中比鬼还可怕,身份也不好惹,不过这世上还有比当今圣上更加不好惹的吗?

    与石观音作恶多端,人神共愤不同,西方魔教虽是邪门歪道,行事诡异,却并没发展到人人喊打喊杀的地步,要说玉罗刹做了什么极恶的事,似乎也没有一件可单独拎出来,叫人念上一念的。

    如今玉罗刹想要知道,他刚才传音入密,同那老家伙说了什么?朱见深一点都介意告诉他,反正自己已经将消息卖给了罗刹教中人,收过银票了。不过对方既然来了,用一层烟雾遮遮掩掩,朱见深却是不喜的。

    “玉教主既然想要知道消息,何不坦诚相见,让我看到你的诚意?”朱见深坐于桌前,从须弥戒中取出一坛加了仙丹的御酒,拍开封泥替自己倒上,举杯轻呷一口,悠悠说道。

    雾中人用他飘渺虚幻的勾人声线道:“十万两。你这条消息我买了。”

    朱见深眉毛都没有挑一下,一口拒绝道:“不卖。”

    雾中人笑得更妖孽:“没得商量吗?”语气不含半点杀气,朱见深却见他在烟雾中,摸向腰间双刀的手。

    “没得商量。”朱见深嘴角勾起戏谑道,“不如我给你十万两,你将这雾散了如何?”

    “也没得商量!”雾中人眼眸微敛,手指离开了刀柄,似笑非笑。朱见深看出对方心情很好,并没有因为他戏谑的语气感到不高兴,反而起了浓厚的兴趣。

    朱见深又从须弥戒中,取出一只玉杯,斟满酒往前一推道:“那么我请你喝酒,你让我看看你的样子如何?”

    玉罗刹露出一排白玉似的银牙,笑得更灿烂了:“我不是陆小凤。”

    只有陆小凤那酒鬼,才会因为酒出卖节操,看到酒就走不动道了。

    朱见深笑了,看来陆小凤的恶习,江湖上人人都知道,连远在西域的罗刹教主,都能一口报出对方的喜好。

    他嘴角上扬,诱惑道:“这可不是一般的酒,喝了能增进武功,延年益寿。是洗髓伐骨的奇宝。”

    “真有那么神奇吗?”这团只能隐约看见人影的浓雾,已经向朱见深飘了过去。玉罗刹上前拿起酒杯,修长的手指将玉杯来回转了一圈,道:“若真有这么神奇,我就散了雾气,让你看个够。”

    其实朱见深,现在就看得很清楚,不受到浓雾的影响,不过他更愿意看对方自己散去伪装,坦诚露出真容。

    见对方要喝,他阻拦道,“等等!玉罗刹——你不怕这酒水中被我下毒吗?”

    玉罗刹哈哈大笑,举杯一口喝了干净,眼神睥睨道:“你真是个有趣的人。不过我不怕。你若算计我,就算真有毒药,在毒发之前,我会先干掉你的。”

    朱见深摇摇头,遗憾道:“可惜这酒喝了只有益处,唯独没有毒。不然被误会西方玉罗刹与我殉情,似乎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一杯酒水下肚,丹田中升起一股热流,酒里化作春泥滋润了内力。五脏六腑、奇经八脉似乎都被熨过一遍,无比舒服。这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形容。玉罗刹酒力虽好,却已经因为酒中的某种物质沉醉了。

    他散去迷雾,坐在了朱见深对面的位子上,伸手一拽,已将整个酒坛子都抱入怀中,露出一口白牙:“我的!”

    这霸道的模样,像是一只争食的花豹,朱见深却不讨厌对方的抢夺,微微一笑道:“我请你的。”

    “够意思。”玉罗刹满足地抱着酒坛子,又将坛口重新封好,眯起眼睛夸奖道,“我已经现身,你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惊讶什么?”朱见深笑道,“惊讶你不像玉罗刹吗?可是谁又见过玉罗刹到底是什么模样?不过那三个老家伙,若见你还能保持这么年轻,就不会觉得你会突然暴毙了。”

    玉罗刹道:“你知道的真不少。不过就算最鼎盛时期,也有失手的时候。别人二连三派来刺客,我便将计就计,满足他们。岁寒三友从你这知道的消息,我也要知道。他们能给你的好处,从我这儿你得到的,只会多不会少。”

    朱见深摇摇头,这人的性子,和他想象中差别很大,不过更加合他的胃口。他手指摸索着酒杯的杯口,说道:“我只是告诉那老头,岁寒三友中的寒梅,已与飞天玉虎合作,如今他们是一伙的。”

    玉罗刹低头看着他的酒杯,伸出舌尖,润了润嘴唇道:“难怪他给银票那么痛快。”

    听他的口气,为首老头平日里是个抠门的人。朱见深能从对方手里榨干的银票,顿时伸出一种迷之自豪感。

    玉罗刹道:“飞天玉虎的消息我要了,开个价吧。”

    朱见深笑了,同样露出一口白牙,很开心地笑道:“一百万两!”

    玉罗刹的瞳孔顿时一缩,手指按在了自己的双刀上。他眼睑微敛道:“你同他们要十万,跟我要一百万两?”

    朱见深道:“你是教主,当然身价不一样。”

    玉罗刹沉下脸,顿时不高兴了:“那三个老头从你这打听一个消息,花了十万两银子。旁人却只要花五十两,就能从大智大通口中,得到一条消息。”

    大智大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什么奇怪的事都知道一点,什么困难问题都有法子解决,而且收费公道。不过他们唯一说不出口的,就是与朱见深有关的任何消息。

    朱见深想到被他禁口的孙老爷,摇摇头笑道:“你给他们五十两,他们一定不会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容貌告诉你。不过我却知道大智大通的一切。”

    他顿了顿,又道:“他只能告诉你,你知道的。我却能告诉你,你不知道的。难道你觉得罗刹牌不值区区一百万两银子吗?”

    玉罗刹的眼神变得温和,他道:“如此说来,你还便宜了?”

    如果通过这条消息,能得到罗刹牌,就算花五百万两都不嫌多,不过朱见深偷梁换柱了概念。

    玉罗刹道:“罗刹牌对旁人来说,值这么多,不过只要我一句话,它就是个废物。我想听飞天玉虎的消息,却不是非听不可。”

    朱见深了然道:“黑虎堂总堂主飞天玉虎,与你斗了那么久,若知道他在你眼中什么都不是,岂不是要气得跳脚?这一百万两,绝对超值,我还可以附送个消息。”

    玉罗刹道:“什么消息?”

    朱见深笑道:“关于教中谁背叛了你,比你自己查要轻松快捷,而且消息绝对准确——绝对童叟无欺。”

    玉罗刹产生了兴趣,嘴角扬起笑意:“我倒要看看,有多童叟无欺。”

    朱见深照例道:“一百万两可以赊账,打一张欠条即可,晚些时候,我去罗刹教取。”

    “哼,不用了!”玉罗刹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明显想起了岁寒三友,“我可不是那三个丢脸的家伙。”

    他直接爽快地从腰间囊袋里,将银票取出递了过去。比起凑了半天,才凑足十万两的罗刹教三大长老,他们的教主明显有钱,也大放得多了。

    朱见深眉开眼笑,出于尊重,他并没有向探查岁寒三友一样,探查玉罗刹到底带了多少银票,只是从厚度颜色上推测了一下数额。

    接过一百万两巨额银票,他直接放进须弥戒中,开口道:“飞天玉虎为人警惕,他现在使用的身份,便是蓝胡子的小舅子方玉飞。蓝胡子的新欢,当然也不是他的亲姐姐,这些人都是他在黑虎堂的属下,将来的替罪羊。”

    玉罗刹道:“想不到方玉飞那小儿,便是飞天玉虎?”

    “不错!”朱见深继续道,“玉天宝嗜赌,这十三年来,在银钩赌坊里输得最多的就是他!这局早就布下。你如今一‘死’,他们便让玉天宝一夜之间输得精光,等他赌红了眼,又怂恿他用罗刹牌押了五十万两,继续输得精光。罗刹牌对玉天宝来说,只不过是你留给他的一个信物,可一失去罗刹牌,他的性命也没了,再也没机会赎回它。”

    玉罗刹叹息道:“我坐拥罗刹教,割据西方。一个人到了这种地位,要管的事太多,所以没法子管教自己的儿子,让他染上了赌瘾,被人算计。我在时他是九天十地,诸神之子。没有我,他却什么都不是了。”

    朱见深道:“这便是我要附送你的消息。你那三大长老,寒梅已与飞天玉虎狼狈为奸。参与杀玉天宝的,却是岁寒三友,这三人个个有份。”

    玉罗刹冷笑道:“他们隐居昆仑二十年,也没被消磨掉利欲之心。若真是淡泊自甘的隐士,就不会加入罗刹教,却没想到给他们三大长老之位,都无法填补他们的贪婪。”

    朱见深道:“幸好你早就知道,你教下一定会有对你不忠的人,他们在你活着的时候,什么都不干做,除非你死。这诈死的手段玩得漂亮,替你的子孙们保留了永存天地,万世不变的基业。”

    玉罗刹笑道:“你在讽刺我?我怎么觉得你话中有话?”

    朱见深摇摇头,真诚道:“我只是觉得,你儿子和你一点都不像。”

    玉天宝只是个假货,玉罗刹的儿子,在他出世后的第七天,就被交给一个最信任的人去管教。

    “可怜谈下父母心。”朱见深富有深意道,“幸好只此一晚,不用再被扯进麻烦中,明天我跟陆小凤便要去万梅山庄,找西门吹雪喝酒了。”

    玉罗刹眼皮子跳了跳,笑得灿烂道:“可是我需要一个人做饵,替我将这些乱成团的麻烦,理清理顺了,陆小凤便是个适合的人选。”

    朱见深道:“你想要那些人做你儿子的磨刀石,何苦为难他的朋友?他的剑法已到了极致,何需要再用旁人证明?况且没了陆小凤,江湖那么大,难道就找不出一个做饵的人?”

    玉罗刹这下确信,对方知道真正的诸神之子是谁了。他岂会生出玉天宝这种没用的废物?玉天宝与他毫无血缘关系,西门吹雪才是他真正的骨肉至亲,从一出生就被他小心保护起来,掩饰了真实身份,精心培养成人。

    “就依了你吧。”玉罗刹微眯着眼睛道,“江湖上会惹麻烦,有能解决麻烦的,的确不光只有陆小凤,还有香帅楚留香。”

    “……”朱见深发现自己不小心坑了另一位相识之人,不过他耸耸肩没说话,反而赞同地点点头。毕竟自己现在的身份,与楚香帅并不相识。

    人都要学会自己成长,自己的身外化身,已经帮助对方,一路太平解决了石观音这个大麻烦,现在也算一报还一报吧。

    玉罗刹身边的雾气,再次浓烈起来,遮住了他的人影。他道:“你真是个有趣之人。”

    临走前,他伸手勾住朱见深的杯子,将他只呷的一口的酒,喝了个干净。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道:

    “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