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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说完顿时陷入僵持,连周围的空气都隐隐凝结。这个结果对他们的关系来说最好不过。朱见深在南王府时,就鲜少与对方相处,这下话不投机半句多,更加不怕露马脚了。
朱见深道:“我明早就走。”
看似负气离开,实则是早就决定好的。
叶孤城用一双深邃的眸子,凝视他久久开口道:“除了那件事莫要再提,世子有任何难处都可来找我。”
叶孤城平日冷面冷语,这话出口少有的温情。虽不擅表露,却每个字都透出了真心实意,看得出他还顾念这场旧情。
朱见深不是真的南王世子,当然不会领情,就算是原来的南王世子,个性似乎也骄纵高傲,定然受不了这种落差感。
他冷笑道:“不必了。叶城主还是忙着与西门吹雪论剑吧!”
朱见深目光落在对方空荡荡的腰间,暗记下自己还欠对方一柄好剑。身为修真者,他自是不会食言而肥,不过这赠剑时机不对,他好不容易塑造的身份,就有可能存疑了。
现在万不能相赠,时机太巧不是明摆告诉对方,他南王世子跟皇宫中的高人有联系吗?等风头过了,朱见深自会为对方炼就一把好剑。做为当今天子来讲,他很欣赏对方的才华和识趣。
待朱见深试探完毕,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一个少年白衣剑客蹑手蹑脚从旁边的花丛里钻了出来,衣袍上还染了些许花瓣。
他随意掸了掸,脸上一点都没偷听人说话不够光明磊落的自觉。不待见道:“哥,那南王世子来找你,又按了什么心?”
听口气似乎他只是刚刚到来,亦或是怕被发现,不敢靠得太近。
叶孤城淡淡道:“无事,叙旧。”
叶孤鸿当然不信,他看得明明白白。就算叶孤城不说,他也能从两人对话时的表情,看出他们不欢而散。那南王世子来找表哥,除了商量谋反、报仇之类要事,还能有什么好事?他虽看到两人闹得不愉快,最终分道扬镳了,但难保自家表哥不会再次被对方说动,传授剑法的师徒情谊摆着那儿呢。
叶孤鸿不放心道:“哥,你可要考虑清楚。这世子爷看上去气势滔滔,还不是被当今世上轻描淡写灭了全家?有心算无心,结果棋输一筹,当今圣上明显是个狠角色,不如表现出的中庸。南王当初对表哥你以礼相待,何尝没有拉拢的心思?就算顾忌往日的什么情分,也得看值不值得投入。”
叶孤城不悦道:“聒噪,明日卯时练剑,再加挥五百次,限半柱香完成。”
“啊!”叶孤鸿吃了一惊,哀嚎起来,“哥,我错啦,我下回再也不多嘴了!”
叶孤城冷峻的面容,微显柔和道:“吃得苦中苦,方能练就剑法。我每日晨昏从无间断苦练剑法,一刻都不曾松懈。你若想要超过西门吹雪,更要加倍努力才是。”
提到西门吹雪,叶孤鸿浑身都是干劲,哪里还记得自己刚才干了什么?不用叶孤城督促,他已经自发增加了作业量,手掌发痒,捧着自己的剑,迫不及待往练武场去了。
叶孤城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摇摇头。若非他们关系好,即便是沾亲带故,叶孤鸿哪里敢在他面前放肆?
话糙理不糙,对方虽然说话肆无忌惮,却都是大实话,就是因为如此,叶孤城才喟叹一声。
他喃喃低语道:“连你都尚且知道的道理,我岂会不知?之前南王胜券在握,我便为他试上一试。现在世子他还想要谋反,我怎么会由着他胡闹?如今能护他周全,已是顾念往日情分,若还想要更进一步……”
他顿了顿,冷冷道:“不自量力,由他去吧。”
这一句话虽不是用轻蔑语气说出,却冷冷淡淡,本身用词就毫不客气。
另一个房间中,朱见深收回神识,举杯与陆小凤对饮,微笑道:“这万梅山庄的酒,果然是让人回味绵长。”
“干杯!”陆小凤也跟着一起乐,不知道对方在为另一件事高兴。刚刚在庄子里,陆小凤又搜刮到了一坛梅花酒,这会儿正开心呢。
靠自己辛苦得来的酒,喝起来就是比主人家招待的香。陆小凤为对方斟满酒,就听见朱见深道:“我准备明早离开。”
陆小凤举杯的动作一滞,停顿了片刻,将杯中酒水送入口中道:“这么急?那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他不意外友人的离开,如果不是花满楼的事,在前几个城镇,他们就彼此分别了。
朱见深同样将杯中酒水一口饮尽,微笑道:“陆小凤你这副魂不守舍的表情,是舍不得我离开?无需依依不舍,我们总还是要见面的。不过你若想要今夜与我促膝长谈,我随时扫榻奉陪。”
陆小凤嫌弃道:“万梅山庄的客房很充裕,我陆小凤才不要跟男人挤一张床过夜!”
朱见深故意取笑道:“睡都睡过了,现在后悔早就晚了。”
陆小凤摇头晃脑,举杯又饮了一口,完全不在意对方的挤兑,若他脸皮薄,早就被他交得一群狐朋狗友挤兑死了。
“不就是在客栈里同住一间上房吗?”陆小凤挥挥手道,“你可别故意污了我的名声。不过呀就算你污了,我也不怕,我陆小凤最多的就是女人缘。”
“呵呵——”朱见深想起了上官飞燕、薛冰、欧阳情一串红鞋子组织的美女,为对方点了一排蜡烛。若不是自己将陆小凤从银钩赌坊拉出来,对方还会跟新认识的几个有夫之妇牵扯不清,被反复利用来利用去。
幸好对方有名侦探光环,走到哪儿死到哪儿,最终坏人都死光了。朱见深从不担心陆小凤有生命危险,就是对方面对女人时的节操和底线,实在令人堪忧。
“干杯!”陆小凤给朱见深斟酒,笑嘻嘻的面对讥笑。
酒过三巡,他想起了一件心中在意的事,醉醺醺问道:“朱鸿,你信中笔墨不多,七童怎么去了无争山庄做客?你去接他可曾受过阻拦?”
朱见深淡淡道:“不曾。无争山庄的少庄主原随云,你总该知道吧?”
陆小凤点点头,反应略有些迟钝,头脑却还很清醒。他说道:“虽没有见过他,却听过传闻,据说是个文武双全,才高八斗的武林贵公子,兼之性格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可惜幼年得了眼疾,不能视物,经历听起来与七童有些相似。”
朱见深道:“你既然听过对方的名声就好。这位原公子琴艺佳,我去的时候,他正在为七童抚琴,想必也是慕名,知道七童喜欢花花草草,就将七童请去赏兰了。”
陆小凤迟疑道:“当真只是这样?”
朱见深笑道:“你以为无争山庄是龙潭虎穴吗?”
无争山庄的名声,在江湖上经营的太好,明知道不该怀疑,陆小凤的直觉还是告诉他哪里不对劲。他已经喝了不少酒,脑子却转的比谁都快。
陆小凤啧了一声道:“你们什么都没遇上,一路平安回来了,那卖花女童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误导我们七童有危险?她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总不会认识七童吧?背后必然有人指使她,只是我想不出这么做的目的。”
朱见深当然不会将无争山庄里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对方,就让陆小凤胡乱去猜测好了。
“也许是有人见到七童被原公子请去做客,不在鲜花满楼里,又刚好认识你,便故意误导你,让你着急。陆小凤,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陆小凤心虚地别过脸,摸了摸自己修剪漂亮的胡须,半天都不说话。
朱见深见状,摇了摇头叹息:“你答不出来,是不记得得罪过什么人,还是得罪的人太多,根本猜不到对方是谁?”
陆小凤越发心虚了,他得罪的人多,尤其是女人。不过了解他,对他恶作剧却没有更大恶意的,他想来想去,将目标定在一个人身上。
陆小凤不确定道:“可能是我的徒弟。”
朱见深诧异道:“陆小凤,你什么时候收了个徒弟?”
陆小凤语气不好意思,却又有些得意道:“已经有不少日子了,原本我是不准备收的,不过架不住对方坚持不懈。我那弟子古灵精怪,娇俏可人,平时很善解人意。大概是怪我最近冷落了她,才故意让我着急吧?”
朱见深挑眉,对方的形容让他想到一个人:“陆小凤,你这徒弟是男是女?”
“娇俏可人,当然是女子。”陆小凤慢吞吞喝了一口酒,才道:“她虽找我学武功,我却看出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反而对我这个人……哈哈,更加看重呢。说起来她与你还有渊源,你知道清清县主吗”
不能再清楚了!朱见深表情隐晦不明。清清县主从一年前就设计接近陆小凤,到底还是被对方得逞了。不过陆小凤猜错了一点,对方看中的不是他的人,而是看中他能为盗取《星邪剑谱》出一份力。
“陆小凤,我当然认识清清,她可不简单。”朱见深提醒道,“虽是南平郡王的义女,却深得当今天子的宠爱,没有哪个女人比她更与对方亲近了。江湖上说你得到高人指点,要娶一个皇后命格的女人,不然就得孤独终老,不会是真的吧?”
他捏着酒杯,敬对方道:“当今天子还没立后。你要与他抢有皇后命格的女子,陆小凤,我佩服你!”
陆小凤连忙摆摆手,矢口否认道:“江湖传闻不可信,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朱鸿,那所谓的高人就是红领巾,他只不过说我克妻,怎么传来传去就变得面目全非了?当时你是在场的。”
朱见深不以为然道,“陆小凤,你要真与清清县主能成事,我乐见其成。”
陆小凤苦笑,南王府遭了劫难,自己这个友人嘴上不说,心里必定是记恨当今圣上的。见能给对方找不痛快,凑热闹不嫌事多。
他摇摇头道:“天子连龟兹国公主主动来和亲都拒绝了,我哪里知道他最亲近的女人是清清?都传说皇帝喜欢的女人长得倾国倾城,清清虽然娇俏可人,却离倾国倾城甚远,我根本就没把她跟传说中的女人对上号!”
对不上号才正常,因为压根不是一个人。朱见深勾起嘴角并不解释,饮了一杯梅花酒,不紧不慢地:“陆小凤,你很有胆识,我很欣赏你!”
陆小凤道:“你别再挖苦我了,我以后见到她都离得远远的。”
“当真?”
“比金子还真!”
“是吗?真遗憾——”朱见深悠悠喝下一杯梅花酒。
陆小凤不配合,一场好戏还没开锣,对方该怎么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