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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梁静提亲
木英也抬眼望住他，眼眸沉沉，全是关心、自责、愧疚、怒火，这样的正阳，活生生的，一腔热血站在她这一头，这样是不是可以认为他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已人，当成了需要他来关怀的亲人，再不是陌生人，再不是责任，再不是无奈对待的人。木英轻轻点了头。
“原来真是因为我，他奶奶的，我的事情竟要他们来决定了！”正阳握拳，砸了下大腿，愤愤道。
木英再次笑，这样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上次那人你还没告诉我是谁，这次也是他吗？”重重喘息两口，抬眼见着她笑靥如花，一下子轻松起来。别急，问清了，帐慢慢算。
木英点头，又再次摇头。
耿正阳皱眉，这是啥意思？
原觉得在他面前比手划脚有些不好意思的木英，只得又比划了一大通，心底更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学认字了，这样交流起来太不方便，也怕哪天话说不清，有了误会可不好。
猜了好几对兄妹，终于说出了两个名字，“吴金胜，吴金花。”
木英急点头。
“行，我记下了。这小子每天不干正事，偷鸡摸狗，该找个机会教训教训他。”正阳笑，抹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真不容易，终于猜到了。
木英静静含笑望着他，眼角没有一丝细纹，整个人如朝阳初生的晨曦，明净清远，朗然之气自内散发，如此美好！
“你好好休息，别急着上工，养好了身子再说。”交待的话语讲好，一时再无他话，眼光对上她那双温柔的眼，心不由跟着安静下来。
橙红色霞光悄悄散开，暮色渐合，简陋小屋内，两颗年轻的心一起合拍跳动。
这一次生病，木英直歇了两三天，才缓过来。一日夜中，火烧、重生、反击、丢尸、落水、救起，一系列事情，紧张刺激，睡在床上，把这些事慢慢回忆了无数遍，终于定下神来。再次推开屋门，坐到小院中，望着深远天空，心下一派宁静。
上辈子她懦弱胆小，因着哑巴，怕被人瞧不起，从不敢抬头跟人对视，当正阳的爹来她家提亲，她欢喜得要飞上天，可眨眼又被人毁了清白，再次打落深渊，内心更加痛苦，愁苦着面容，自卑如影随形，这样子的她怎能让人喜欢。这一世，她不说能改多少，可她努力去做了，得来的结果却让她欣喜。
在她生病这几日，八道沟发生了一件事，传得家家知晓。
梁静带着上百斤细粮票去耿建国家说亲了，说的是正阳，可耿建国竟然拒了。村里一片哗然，别人家饭都是量着吃得，裤腰带勒紧，从不敢吃饱，就怕吃了这顿，没有下顿，梁静竟然能拿出上百斤细粮票。而耿建国竟然还拒了，这老头实在太倔了，牛性。
当君宝活灵活现说给她听时，她惊讶非常，上辈子可没这样的事啊，难道这一辈子不一样了，她不能肯定，可许上辈子这事也发生了，可她一家正沉浸在悲痛中，根本无力关注外头其他事情。不管如何，她和正阳的亲事跑不了了，这一辈子清清白白，对着正阳她再无愧疚。
收回目光，木英站起身，回屋拿了把锄头，又往后院去。走出夹道，一抬眼，满是惊喜，后院泥土全部翻开了，只在猪圈旁留了条小路。沿着小路走近两步，细一看，土块敲得很松散，边角一小片地方泥土板结，看样子已浇过粪水。原来爹也很着紧这块菜地啊，老话说得好，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一点都耽搁不得。当下，挥起锄头把板结的泥土再次翻松，推起垄，这就可以下菜种了。
她细细想过，现在七六年四月底，还是很敏感的，要到了下半年十月份才开始推倒四人*，十年文化大革命宣告结束，政策才慢慢宽松起来。这些日子没有其他法子，桃山不能动，七八年之前都只能小动，不能让其他人也惦上这座山，她能打得主意只有这块菜地，等出了菜，偷偷拿到镇上去换些粮票，至少让家里人再不挨饿。还有，估计正阳家也需要粮票，得罪了梁静，等于得罪了邢红军和赵竹林，接下来肯定要苦一段时间了。
把那一小片浇过肥水的泥土全部作好垄，木英擦了把额角的汗。没办法，农家肥也是要上交集体的，生产队里还特意安排了年纪大的老人专门收集牛粪等一切肥料，地无肥不长，粪水也是宝，想来这小片粪水也是娘偷偷藏下来的。有了爹娘的支持，这块菜地肯定能种好。
到得晚饭时，还是稀粥配咸菜，馒头也没有了，因为吃完就要睡觉了，不花力气，就不舍得蒸馒头了。正阳拿来的兔子，当天烧了小半只，剩下的被孙小美熏成了腊肉，打牙祭时才能吃上一口，平时是不舍得吃的。
“他爹，这次大嫂拿来十个鸡蛋，加上家里原有的五个鸡蛋，也攒了十五个了，要不要拿到镇上换了粮？”孙小美问道，“再换些盐回来，现在用的盐还是大嫂给的。”
鸡蛋是不舍得吃的，全都要攒起来换粮，可看看瘦小的君宝，一年到头吃不到几口肉，木英生生心疼，朝着孙小美摇了摇头，再指指君宝，意思要给君宝吃。
“姐，我不吃鸡蛋，有股鸡屎味，不好吃。”君宝摇头道。
孙小美听了这句话，一股心酸一下涌上来，眼眶都红了，鸡蛋不好吃！
“别换了，给娃吃了吧，我明儿清晨进山看看去，能不能寻摸到什么。”木远山双眼紧盯着手上稀稀的粥水，一动不动，强抑心情翻腾，语调平平说道。
孙小美微侧过身，抹了抹眼睛，点头微笑，“嗯，不换了，今年你们爹做得工分也多，到时粮肯定够吃。这些鸡蛋就留下来自家吃吧。”
听着爹娘决定鸡蛋不卖了，君宝强拉着嘴角可还是笑出来，鸡蛋很香的，可好吃了！
各地攀比着产粮大户，一年到头辛苦种出来的粮大部分都上交了，留去种，分到手里头的实在太少，附近山头全被村民寻摸干净了，打只兔子都要撞运气。
木英打着手势问后院的菜种有没有着落。孙小美倒笑了，“家里头攒了些菜种的，我又去问大嫂子要了些，够种了。”
明儿下菜种吧，木英再次比划。
“行，明儿下。”孙小美高兴应了。
凌晨三点多钟，迷迷瞪瞪听着堂屋门打开，木英掀被坐了起来，闭着眼睛快速穿好衣服，把屋门拉开一小撩，闪身出去后又小心关上。借着星光，可见堂屋一个身影正弯腰收拾着东西。她放重脚步，站到屋门口。
木远山闻声直起腰，仔细一看，连忙压低声音说道：“英子，你怎么也起来了？身子刚好，别去了，多休息两天等下次去吧。”
木英摇头，一步跨进门，拎起另一个稍小的背篓，拿上镰刀，先出屋门，等在了院子里。星光熠熠，蓝黑色夜幕一片澄澈，今天肯定是个好天气。
木远山无奈，背起背篓，拿上火把，“走吧！”
父女两人无话，沉默沿着小路进山，要翻过两道坎子，才能进入幕益山。前面这一段路稍平，火把不舍得点，也不敢点，离得村子远了，山路渐渐不平起来，此时木远山才点着火把。
木英紧跟住他，借着火把光亮，走过沟沟坎坎，快步行出一大段，火把慢慢燃到尽头，此色天色已微微亮起来，可以放心进山了。
幕益山是座宽大的山脉，高耸挺拔的山头就有十多座。山地森林茂盛，主要是松树、杉木、毛竹为主，兼有茶树、板栗、油桐、漆树，中药材更是遍布。
木远山带着木英直奔竹林，清明谷雨两个节气，竹笋是最易得的，此时谷雨后，竹笋已全部长出土，一夜就能窜高一两尺，挖笋是最方便的。
草叶上的露水还在滚动，林子里漫着薄雾，一棵棵长长竹子冲向天空，生机勃勃，冒出土的笋子带着绒毛，一手摸上去，还是湿漉漉的。
父女俩挽起袖子，拣着可食的笋子，用镰刀砍上两下，就能得一个好笋。
两人心喜，各找了块地方砍起竹笋来。不长时间就得了小半篓子，木英耳力好，听着远处有脚步声过来，忙返身找着木远山。
从绿绿竹杆间望过去，一个中年汉子同样背着竹篓子，原来也是偷偷来找笋的。
“是张国庆。”木远山看清人影，轻声道，“英子，我们别跟他照面了，免得大家都尴尬，这些笋子也不少了，再去摘些菇吧！”
木英点头。
父女俩蹑手蹑脚从另一边离开竹林子，刚走出不久，木远山一把拉住木英，止了脚步，声音微微有些激动，“有野猪！”
跟在父亲身边，只顾着走路的木英，竖耳凝神听去，喀擦喀擦喀擦伴着哼哼声，估摸在六七米开外。
“野猪来拱竹笋了，听这声音还不止一头。”木远山大喜，“别过去，这些家伙鼻子灵，惊了它们就不来了。我们回去叫上你大伯二伯来挖坑，逮上一头，今年日子就好过了。”
木英也欢喜，没有不应的。两人偷偷绕开野猪，又把地形记下，换处地方捡了些菌菇，匆匆往回赶去。
到家时已天光大亮，孙小美见着有一篓子竹笋和一大把菌菇，虽轻斥木英不爱惜自已，身子未好透就上山，可翘起的嘴角怎么都弯不下来，待得木远山把遇着野猪的事悄声跟她一说，险些引得她叫起来。直恨不能旷了工现在就去抓野猪，可此事本就是偷偷干的，被抓着了安上个投机倒把的罪名。被拉上台批斗，那就生不如死了。
孙小美也知道厉害，收了东西，也没告诉君宝，一家人又上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