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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怜惜一抱
“是正阳来了吗？”木远山憨厚声音在院中传来。
两人一惊，打破迷咒，他忙松开她手，她红了脸低下头。
“叔，我来找英子，想请她去帮蔡大爷打扫一下。”
“你吃过早饭了吗？”木远山过来，笑问道，“在叔家吃些吧。”
“吃过了。英子吃了吗？我等她。”
“去吧！她刚吃过，好好帮蔡大爷打扫一下，他一个人，年纪大，怪苦的。”木远山挥挥手道。
木英走在前头，耿正阳落后两步跟在后头，见着路上村民，她微笑，他一个个高声打着招呼。
“两人还怪般配的！”
“英丫头越长越漂亮了，皮肤也白。”
“可别说，孙小美嫁进八道沟时，可是人人称好看的，英子越长越像她，身段子也挺高。”
“正阳娃，乐成这样，偷吃了啥呀！”
善意的笑声使得两人都红了脸，加快脚步，往东而去。
村口水井边，围了更多大婶大娘，手下不停，揉搓着衣裳，正交头接耳，低声嘀咕着，神情不屑。
“这头昂得，还能瞧得见路吗？”
“我看，就算低下头，照样看不见路，那胖劲，一百七八十斤，肚子大得脚都看不见了！”
“邢红军没被她压死，也真本事了。”
“你就别操这个心了，邢红军在上头，能压得着！”
“不见得，我瞧见过，邢红军在她面前跟孙子似的，别看他在八道沟八面威风的，都靠着她娘家呢，不然能当上八道沟二把手，她对他，就像吆喝条狗似的，绝对是被压在下头的。”
“哎哟，这么老大一坨肉压上去，还能咂摸出啥趣味来。”大娘嗤嗤笑，互相挤着眼睛，“怪不得要找那个小妖精呢！”
木英正阳两人闻声转头看去，村口小路上渐走渐远的正是邢红军老婆王霞，一身绿色军装包裹着鼓鼓囊囊的肥肉，大腿粗得好似两根柱子。
她父亲是兰房镇党委会成员，好像管着宣传部，权力大得很，邢红军一个穷小子，正靠着岳家的力爬得这么快的。
“说起她，两天没瞧见了，工也没上，难道又有了。”
众人笑。
“她那本事大得很，能掐会算，都算准了来的！”
“有了就生呗，不是细粮上百斤嘛！”
众人笑得更加起劲。
“宋瑞愿意帮别人养娃……”
木英加快脚步，掩着边边擦过。走出村子，热闹声远去，竹儿青翠摇曳，桃山上深深浅浅绿色，满目舒爽。
耿正阳快走两步，到了她身边，目视前方，一手伸去，借着眼角视线，拉上了她的手。
她挣了挣，只觉得捏得更紧，心中欢喜，也就随着他，两人穿过竹林子，往蔡大爷处走去。
宋晴仙觉得一股火就要把她冲爆了，娘不知怎么回事，在床上躺了两天了，不声不响，家事也撒了手，洗碗刷筷，喂鸡扫地，洗衣倒马桶这些杂事全落到了她头上。爹还拘着她，不让出去，听说正阳哥都放出来了，她好些天没见到他了，吴金花那小妮子也不来看看她。
借着倒马桶，她溜出门，往吴金花家走去。
“晴仙，你来啦！”吴金花把宋晴仙迎进了屋。
“我不来，你是不是就不打算理我了，这些天也不来看看我。”宋晴仙耷拉着脸，拉开凳子不客气坐下。
吴金花脸上带起笑，殷勤倒了杯水递到她手里，“这不怕你伤心着，没敢过来打搅你嘛！”
“你说这两天小哑巴是不是可劲缠着正阳哥！真是美得她！”宋晴仙一脸怒气冲冲，朝吴金花嚷道。
吴金花心底狠狠啐了口，你凶，你倒对着哑巴凶去啊，只会发小姐脾气，朝我乱嚷嚷，我又不是你的丫环，要受你气来着，心下恨着，脸上越发笑得和善，“耿正阳不是刚出来嘛，我也没见着他呢！”
“我娘也不知咋回事，这两天躺在床上，什么事都不理，家事全落到我头上，手都磨粗了。”宋晴仙抱怨道，说完，手上杯子下意识往嘴边送去，送到一半却顿住了，低头看看，粗瓷茶杯，灰突突，边沿还带着可疑的黑油印子，忍不住恶心，撇撇嘴，把茶杯搁回了桌上。
她那嫌弃的神色落入了吴金花眼中，心中更加不屑，你还嫌弃，我家再脏也脏不过你那个当婊子的娘！低下头，不去接她话，双眼只顾瞧着自已的手，心里越发嫉妒难过，干得活多，当然手指又粗又硬了，还不能留指甲，能好看到哪去，光秃秃，显得手指又粗又短。
“晴仙来啦！”一道惊喜声音伴着来人，快速飘进了屋。
“吴大哥，是你啊！”宋晴仙睨他一眼，懒洋洋道。
“哎呀，谁惹了我们晴仙妹子啊，金胜哥帮你打回去。”吴金胜嘻皮笑脸，拉开凳子，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一眼都没看吴金花。
吴金花不禁一阵气恼，瞎子都看得出自家哥喜欢她，宋晴仙有什么好，一个个眼睛全都盯着她，就像苍蝇盯臭肉，自个儿在他们眼里就是隐形人。长凳咯吱一声，她腾得站起身，“哥，你先陪着晴仙，碗还没洗呢！”
“去吧，去吧。”吴金胜赶苍蝇似挥挥手，眼睛粘在了宋晴仙那张胖嘟嘟脸儿上，心下不由赞叹，真白啊！好嫩啊！真想捏一把啊！可他没敢，大小姐发起脾气来可是不管不顾的，砸坏了东西只得受着，到时她不理他了，他肯定更难受，“晴仙啊！跟金胜哥说说，我一定帮你出气。”
“还不是那哑巴，我想到她就来气。”宋晴仙恨恨道。
“哈哈……”吴金胜笑。
“吴大哥，你笑什么呀？”宋晴仙微张着嘴，傻傻望向他。
这小模样，微圆的脸蛋，细长妩媚的眼儿，那纯纯的样子，吴金胜只觉得有无数小蚂蚁爬上心头，咬得他又痒又痛，牙齿咬着内腮肉，使了使劲，直到疼痛传来，才压下那股邪火，用手耙了下头发，微仰起脑袋，把最好看的侧面对向她，露个自认最潇洒的笑容，“这点子小事，有啥值得生气的，金胜哥早帮你办好了，你等着瞧好了，过不了几天，有那哑巴受的。”
“呀……”宋晴仙惊叫起来，一把拉住他手臂，急摇着，“金胜哥，你快说说，怎么办得她呀？”
这白嫩的小手，手背上还有四个小窝儿呢，真可爱啊！吴金胜大着胆子，一手盖了上去，握住她那只手，体会着手下软绵绵感觉，心花怒放，脸上一本正经，“哑巴不是被破了身子吗，这八道沟没人知道，我们就做做好事，帮她宣传宣传呗，到时人人知道她是个破鞋了，看谁还会搭理她，耿建国那婆娘还会让她进门！”
“真得吗？真得吗？”宋晴仙一点都没意识到吴金胜正摸着她小手，一叠声欢喜问道。
“当然是真的，金胜哥还会骗你不成。”吴金胜眯着眼睛，手下使劲揉搓，嘿嘿直笑。
过季不穿的棉袄要拆开浆洗，这几件单布褂子也要洗洗，都有股霉味了，等晾干后，还要缝补一下，没一件完整的，不是后背破个大洞，就是袖子烂了。木英一一整理着，把柜子清空，都抱到外面竹杆上，拿出大木盆，把单衣裳放进去，又动手拆开破棉袄。
“在这里洗吧，别去溪边了，我去挑水。”正阳拿出扁担和水桶，笑得一脸洋溢。英子可真好，一点也不嫌弃蔡大爷脏，这样的好姑娘就要成他媳妇啦！
“哎呀，这可怎么好意思！怎么好意思！”蔡大爷搓着手，老脸微红，急着去拦，“晒晒就行了，不用拆了。”这破棉袄穿一冬天了，没人帮他拆洗，他也不会弄，只等到换单衣时，脱下来胡乱搓洗下袖口，领口，晒了三天就收起来了，里头棉絮硬邦邦，早结成了块。
木英朝他温柔笑笑，手下却坚决，轻轻推开蔡大爷的手，拉断线头，把破棉袄拆开来。
蔡大爷无奈站到一边，看着被灰尘扑了满头满身的木英只是揉了揉鼻子，撩了把散落下来的头发，一脸认真，动作飞快把棉絮和布身分离开来。
“真是个好姑娘啊！”蔡大爷喃喃道。
“您老就坐着吧！”正阳推着蔡大爷坐到一侧枣树下，“等我挑水回来，再给你舒舒服服洗个澡，今儿就歇个好觉。”
“好！好！好！”蔡大爷被推着坐下来，掏出烟杆，嘿嘿笑着，“你个娃子，好福气啊！”点上火，满足抽了口烟，今儿真是个好天气啊！
木英拆好棉袄，又进草棚子，把木板床上的棉被被单拆下来，棉被抱出来晾到竹杆上，再返身把被单连同下面垫着的一条破被单一起卷了起来。这一掀开，却吓得她面色发白，稻草堆中盘着条土灰色的蛇，乍见光亮，昂起蛇首，开始蠕动起来。她一步一步往后退着，搂着拖在地上的被单终于退到门口，一转身奔了出来。
“英丫头，咋了？”蔡大爷正眯眼惬意着轻吐口烟圈，见她脚步慌乱，急忙问道。
木英把被单扔到木盆上，焦急地比手划脚。
“啥？”站起身的蔡大爷弄不明白，直接往木棚子去了。
木英强抑住害怕凑到门口，扶住门框，小心往里看去。
“英丫头，你说得是这小家伙啊！”蔡大爷哈哈笑着，手上拎着那条蛇走出来。
因被抓着蛇尾，蛇首一伸一伸，努力昂起，看得她浑身冒起一粒粒小疙瘩，后退两步，离得蔡大爷远远的。
“别怕，别怕，我马上赶了它。”蔡大爷笑，拎着那蛇往草棚后去了。
“英子，怎么了？”耿正阳担水回来，一眼见到木英脸色不对，急切问道。
木英比划两下。
“别怕，应该不是毒蛇。待会儿棚子里我来打扫，你洗衣裳吧。”他把水倒进盆中，安抚道。
木英点头，朝他乖巧一笑。
原本莹白的小脸，因着害怕，更是白了几分，带上怯生生笑容，柔弱里头竟多了两分可怜的味道，一下子引得他怜惜心大起，放下扁担木桶，上前两步，把她搂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