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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泼妇打架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特别是互相好感的两人，更嫌活儿不够多。
耿正阳脱了鞋，挽起裤腿，踩到溪水中，木英蹲在岸上，粗布被单展开，漂洗，两人各执一头，挤干水，干得又快又好。
“英子，真没想到，蔡大爷这件棉布袄子还是蓝色的啊！我一直以为是黑色的呢！”他嘿嘿笑，洗干净后终能看出布本身的颜色了，这一瞧，吃惊不小。
木英跟着笑，刚才在木盆中踩挤，那水都像泥浆子了，到得后来，她都踩不下去，不知几年没洗过了。
“蔡大爷真挺可怜的，一个亲人都没有，饭也没口热乎的，他那个草棚子还透雨，湿湿答答，腿脚也不大好了。”他抬头望她一眼，郑重道，“英子，我们有时间，就多去看望看望他。蔡大爷心好着呢，我记得小时候，他总给我糖吃。”
木英听着，朝他一笑，重重点头。
“英子，你可真好！”耿正阳一激动，动情道。
我不去看他，我就不好了！木英瞪他一眼，娇羞低下头。
这一瞪，眼儿微挑，风情万种，耿正阳一下看呆了去。
衣裳被单晾上竹竿，棉絮摊在扁箩里，收拾好，耿正阳拉着木英回去，等下还要上工呢，少上一天工，就少几个工分，到时就要少分口粮，一点也耽误不得。
到了傍晚下工，木英又去蔡大爷家，把晒过的被子缝上被套，稻草床单一一铺上，衣裳理好。抬头环视，小草棚内床铺整齐，干干净净，这才把破了的衣裳卷好，拿回家缝补，惹得蔡大爷一直满脸不好意思，在旁连夸，好娃子！好娃子！
过得几日，木英出门，总觉得村人看她的眼光很是异样，在她背后指指戳戳，待她转回头去，她们又停了话语，把脸转过一边，盯着旁侧的树梢，好似上面挂满铜钱。
她奇怪不解，只是更加快了脚步。
“弟妹，弟妹。”钱桂芬一叠声喊着冲进小院，气都没喘匀，就拉住孙小美的手道，“不好了，不好了，外头全在说英子的坏话！”
啊，孙小美大惊，急问，“啥坏话？”
“这……这……”钱桂芬吱吱唔唔。
“二嫂，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总要让我知道是啥事儿吧！”
“她们……她们……都在说英丫头是破鞋！”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什么？”孙小美一个恍惚，身子摇晃了一下。
“她们都在说，说英丫头早不是黄花闺女了。”刚才那话说出口，钱桂芬似打开了匣子，滔滔说起来，“我也是刚听到的，说她跟镇上谁谁好上了，噢对，说是个姓张的，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她借着卖鸡蛋，就去镇上跟那人幽会，前儿一夜没回来，是被人家抛弃了，在外头伤心了一夜，现在又缠上耿正阳，水性杨花……还有什么屁股老大了，肯定怀过了，唉……唉……弟妹……弟妹……你可别吓我，我只是说给你听听，别急，可别急。”她一把扶住往后仰去的孙小美，忙抚着她胸口，帮她顺气。
“谁！是谁在乱嚼舌根子！这不是生生要毁了我的闺女吗！”孙小美一把抓住钱桂芬的腕子，疼得她紧皱了皱眉。
“那些长舌妇，我现在都不爱搭理她们，这不，我今儿去洗衣裳，正好转过屋角，听得郭丁媳妇和吴诚忠媳妇在交头接耳的，话里带着英子，我就留了心眼子，掩在墙角听了会，一听就听到了这些，衣裳都没洗，就找你来了。”钱桂芬一脸表现，吧嗒吧嗒说道。
“走，二嫂，你陪我去。”孙小美站直身子，理理头发和衣裳，眼眶泛红，手指头在发抖，脸上神情却坚决。
“去……去哪啊……”钱桂芬见着她这样，倒是有些震住了，小心问道。
“找郭丁媳妇算帐去！”孙小美铿锵甩出一句，拉着她冲出了院门。
等走出几步，钱桂芬心下兴奋起来，郭丁媳妇那老娘们，爱财爱势，欺软怕硬，又喜欢炫耀，自已早看她不顺眼了，正好借机可以骂骂她，出口恶气，反拉住孙小美的手，两人直奔郭丁家而去。
穿过半个村子，很快来到郭丁家门口。院门敞开着，并不见人影。
孙小美拉拉平衣角，连连深呼吸两下，她从没跟人吵过架，更没像一些村妇三天两头打娃子，骂男人，骂大街，现在头一回这样做，倒是有些为难，不知如何开始，但一想到英子，火气儿不由往上冒。
“郭丁媳妇，在吗？”清清嗓子，孙小美深吸口气，冷冷喊道。
“谁啊？”郭丁媳妇不在意的声音应道。
“你出来，我有事问你。”孙小美做不到一上来就撒泼骂人，除了声音冷些，还是挺讲礼数。
钱桂芬瞄她一眼，知道她脸皮薄，暗叹口气，这战斗力，能及得上人家的一半吗，保不齐，今儿只能靠她了！看在前头白得了那些钱和粮票的份上，帮她一把吧！弄好了，下次有啥美事，定还会叫她，她这弟妹，心软着呢！对她好一分，还你十分！她站在一边，先不出声。
“你谁啊！”
伴着不耐烦的声音，郭丁媳妇端着个大海碗，踢嗒着走出来了。到了门口一愣，钱桂芬算是比较熟的，这女人是个不好对付的，没脸没皮，啥臊话都骂得出来，连她都发怵，这木远山媳妇倒是不常见，除了在地里头踫见，平时也不爱跟她们搭话，今儿过来啥事啊！心里一惊，难道为了哑巴的事！
哼，哑巴的事她可不怕，又不是她发的谣言，别人都在议论，她也不过跟着好奇听听而已。
“啥事？”胡噜口粥，她轻描淡写道。
孙小美纠结了，人家正吃早饭呢！这一来就是问罪的事，这可没挑好时辰啊！她是将心比心，哪家正吃着饭，别人上门来骂大街，没了好心情不说，谁还吃得下啊！
“你……你是不是胡说我家英子的事了。”孙小美结巴一下道，周边已有村民端碗探出头来观瞧了，这让她很不适应，可一想到英子，勇气徒增，握紧拳头，硬下口气，“你从哪听来的那些胡话，瞎编乱造，也不怕遭报应！”
“哎哟哟，有胆子做，没胆子让人说吗！”
郭丁媳妇见她正是提起此事，忽略过心中的一丝不适，挺起胸脯说道，她可不怕，说得人多了去了！再说了，自家男人还在屋里头呢，怕啥。
这句话实在太过分，好像一锤子就把事情钉死在那儿了，孙小美咯噔一下，心里的那根弦断了，自家懂事的闺女，只知道埋头干活，最近一个月才渐渐开朗起来，也多了许多笑模样，她可不允许她们这样作践她！
“你说这种话，也不问问良心，你的良心被狗吃啦，无凭无据的事，这样造谣，真是黑了心肝了！”
孙小美语声激动，冲出口的话还带着颤音。
“我咋造谣了，你不回家问问你那个哑巴去，到底她干没干，跑到我这里来骂人，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八道沟哪个不在说。她不做这事，会有人说她！无风不起浪！”
“诬人清白，你黑了心肝，一定会遭报应的！”孙小美哭喊道。
周围村民大感兴趣，端着早饭全都围了上来。竟还有人摇头，这骂得不咋得啊！简直把这当成了看戏！
钱桂芬望一眼孙小美，摇摇头，恨铁不成钢，再看眼前郭丁媳妇那得意洋洋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英丫头再不好，也是他们木家的人，骂英丫头，不就骂着他们木家吗！虽说她三个儿子，受不了多少影响，可总归是难听啊！
“你这个骚娘们，有奶便是娘，东边起风都能被你说成西边下雨，你那张臭嘴里能吐出啥好话来！有娘生，没娘教的，什么玩意啊！真当自已八道沟一枝花啦！也不回去撒泡尿照照，就你那德性，扔到村口，野狗都不来嗅一下……”
火力全开，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气都不带喘一口的。
孙小美站在她身边，耳朵被震得嗡嗡直响。
众人听得笑了，这才对嘛！这才像骂街嘛！哪有还没骂就先自已哭起来的！
郭丁媳妇被骂得后退一步，可她也不是好相与之人，都能腆着脸往人身上凑，只为了得点蝇头小利，还有啥是她不好意思的。
“切！还剪个短发，你真当自已是没出门的大闺女啦，也不嫌害臊，一大把年纪了，整天打扮得妖里妖气，想勾引谁呢，瞧你那张老树皮似的脸，谁还看得上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也敢跑到我郭家来撒野。”郭丁媳妇一手叉腰，破口大骂，又转身朝着门内高喊，“郭丁，你个死人，还不出来，别人都骂到门上来了。”
“我再不害臊，也没你不要脸，天天围着梁静转，等她撅腚拉屁，你好接着吧，谁看不出来你打得好主意，可惜啊，人家看不上你。跳梁小丑一个，自已拉的屎都没擦干净呢，还有脸说别人！我家英子清清白白，就你那小眼里糊了屎，见不得别人好，心里龌龊，满嘴瞎咧咧！怪不得生个儿子像个羊粪蛋似的……”
众人大笑，因为郭丁小儿子郭建华确实生得又矮又小，说话还结结巴巴，实在让人瞧不上眼。
“郭丁你个死人，还不出来，你儿子都要被人骂死啦！”郭丁媳妇把大海碗放地上一放，扔了筷，朝着钱桂芬冲去，“我跟你拼了。”张扬着手就往她脸上划去。
“哎哟，郭丁媳妇骂不过德江媳妇，要动手啦！”
“估计也打不过啊，德江媳妇那身胚子，一个顶她两啊！”
孙小美愣住了，这发展完全超过她想像，原想来骂一通爱嚼舌的郭丁媳妇，顺便警告警告村里人，别满嘴瞎说，可怎么变成这样了。两个女人已撕扯在一起，你揪我头发，我抓你脸，面红耳赤，嘴里还在混骂着，骚货……臭娘们……甚至于更下流的话语，她简直听不下去。
“二嫂，郭丁媳妇，别打了。”孙小美早没了泪，想上前又无从下手，只能急喊道。
“弟妹，快来帮我，这个老娘们，不学次乖，下回还是关不住那张粪嘴。”钱桂芬抽空喊道。
她这一抬头，被郭丁媳妇抓着空子，在她脸上狠狠挠了一道，血珠子都冒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