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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后不许插簪子在头上,也不许用钗。”
实在受不了她交代遗言一般的话,齐景焕打断了她,示意她起身,他至今忘不了那一天,刚刚看到簪子在她发上的那一瞬间,他觉得呼吸都困难了。
“是。”
只是这不许用簪子,也不许用钗,那日后用什么啊?
好在西暖阁离值房不远,她披头散发的样子才不至于让更多人看见,失了仪容,她今日梳起来的头发本就不多,全靠那个发簪盘起来,陛下把那发簪抽下去,她全部头发都散了下来。
也不知陛下为何不许她戴发簪和发钗,她虽觉得陛下这命令奇怪,却还是应了下来,当然,她不应也不行。
她到值房里的时候,当值的几个人正围在一起取暖,两张长榻上坐满了人,天气冷,陛下不唤人,她们就都窝在值房里不出去。
“你头发怎么了?”
碧彤见她头发全散了,担忧的问道。
“陛下不喜欢我的发钗。”
众人一阵无语,陛下这性子,真是越来越古怪了。
碧彤拉她过去坐好,给她梳头,沈幼安不会盘发,往日头发也都是碧彤帮她的弄的。
“同为司寝,怎么碧彤姐姐倒像是幼安姐姐的奴婢一般。”
坐在一旁的寄香嗤笑道,她同碧彤,采萱,依巧一样,都是打小伺候齐景焕的,原以为陛下登基后大家的职位都是一样的,岂料半路杀出个沈幼安,让她只能屈居典设之位,生生比其她三人矮了一头,在她心里就是沈幼安占了她的位子,让她怎能甘心。
沈幼安尴尬的笑了笑,她是什么都不会才会诸事都要麻烦碧彤,可是却从未低看过碧彤。
“寄香妹妹说笑了,大家都是司寝,何来奴婢一说,碧彤姐姐心善才会对我诸多照料。”
不提这个倒还好,都是司寝,说的好听,还不是抢了她的位子。
“是啊,同为司寝,你却比旁人金贵些,不过也难怪了,你有陛下宠着,自然是比旁人金贵,吃的用的都比旁人精致,可咱们倒是做什么了,到头来说出去,都成了御前的人滥用职权,以公谋私,御前的人,御前的人,合着御前就你一个人吗?”
“闭嘴。”
这话听着实在是不像样子,碧彤皱了皱眉,喝止了她。
寄香嘲讽一笑,道;“你如今是司寝大人了,倒是在我面前耍起官腔来了,我是比不上你们这些司寝司设的,怎么司寝大人还要罚我吗?”
“寄香你闹够了没有。”
采萱是她们几个里年纪最长的,说的话也是最有用的。
寄香一见采萱也要训她,哑着音道;“你们都合起伙来的欺负我,明明都是一同伺候陛下的,怎么我就比你们差了呢?连只知道吃吃喝喝的依巧都比我强。”
依巧无故躺枪,吸了吸鼻子,倒也不在意,都是一同长大的,寄香的性格她也清楚,也懒的同她计较。
没人理她,寄香也只得恶狠狠的瞪了沈幼安一眼。
晚间沈幼安回到住处的时候就见院子里寄香哭哭啼啼的抱着包裹跟在一个宫人后面,那宫人见是她恭敬的冲她福了福身。
寄香站在后面像是随时会扑上来一般,不过她终究还是没有那么做,留着两行清泪,一步三回头的跟着那宫人走了,显然,还是舍不得这个地方,这里是圣宁宫中所有有品级的宫人的住处,离开这个地方要么就是被赶出了圣宁宫,要么就是被贬为了普通宫人,无论是哪一种,对于一个御前女官来说,都是个严厉的惩罚。
一个跟寄香同住的典设见寄香跟着那宫人走远了,才走过来道;“幼安姐姐,刚刚高总管派人来说将寄香姐姐调往别处了。”
调往别处了,至于调往哪里了,那宫人没说,沈幼安也没问,左右同她也是无关的,这圣宁宫中那么多宫人,每日里来来往往的宫人多了去了,她们都是伺候陛下的人,去哪里自然也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
碧彤回来的时候也没有提寄香的事,但是从她今日没有往日话多的表现来看,大抵还是为寄香的离开感到难受的,毕竟是从小便一起伺候在陛下身边的,朝夕相处之下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内务府的人新送来一批布给皇帝赶制里衣,因为齐景焕还未登基之时身上衣物皆是身边贴身伺候的人缝制的,登基之后也改不掉这个习惯,只是寻常的衣物出自尚服局,里面的衣服却还是由身边伺候的这几人缝制。
沈幼安做别的不行,可这手上的针线功夫却是极好,因为冬季还未过,冬季的衣裳还要做些,那春日的衣裳也要赶制,高总管又特意吩咐,陛下只穿贴身伺候的人缝制的里衣,伺候陛下的宫人不少,可贴身伺候的却只有四人,这样一来这时间就有点赶,若是到轮到不当值时赶着做这些衣服,便是怎么赶也来不及的,她们的活也不多,便在伺候陛下的闲余时间赶制衣服。
这日齐景焕下朝时正好见沈幼安坐在底下的矮凳上缝衣服,一想到那衣服是缝给自己的,他的嘴角便止不住的笑意,他拿着本随手抽出来的书看,眼睛却不时往沈幼安那里瞟。
那女子螓首蛾眉,手如柔荑,安静美好,关键是那女子正在一针一线的为自己缝制衣服,越想心里越是痒痒的,书什么时候被他丢在一旁也不自知,就那么托着下巴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的女官。
对于他家主子的失态,站在一旁的高和显然是看的一清二楚,默默的目光移到别处。
“沈幼安。”
熟悉的声音传来,不需多想,就回到;“奴婢在。”
“你在干什么呢?”
“奴婢在缝衣服。”
齐景焕换了个坐姿,继续问道;“缝什么衣服呢?”
“缝制里衣。”
“给谁缝制的?”
“给陛下缝制的。”
好了,听到自己想听的了,某人满意了,对于皇帝陛下的奇怪举动,众人早就见怪不怪了。
至于沈幼安,从陛下命人给她送来各式各样的珠花,并言明日后不能佩戴任何发簪和发钗开始,沈幼安就更加确定,陛下有特殊的癖好,至于什么特殊癖好,自然不会只是喜欢女人佩戴珠花,归结于此,沈幼安觉得,喜欢女人佩戴珠花可能只是皇帝陛下的其中一种癖好,至于其他的特殊癖好,目前还在观察之中,她是真的在细心观察,以免日后犯了皇帝陛下的忌讳。
悄悄的抬头瞥了一眼皇帝陛下,果然见皇帝陛下瞧了一眼她头上佩戴的珠花然后满意的去看他那本从前天开始就没翻过页子的书去了。
坐在沈幼安一旁全程被无视掉的采萱,抬手揉了揉脖子,放下手中的针线歇歇手,她觉得她好像不需要那么急着给陛下赶制新衣了,左右陛下也未必会穿。
这边皇帝陛下每日里批批奏折,调戏调戏美人,占占嘴上的便宜,心里面得到了满足,乐不思蜀,那边后宫里的各宫妃子也是积极活跃,只是可惜陛下久不踏足后宫,那边圣宁宫又下了旨意不许她们随意去打扰陛下,她们见不着皇帝陛下,就只能将主意打到了太后头上。
永寿宫里日日门庭若市,太后也是从她们这个年纪过来的,怎会不知她们打的什么主意,只是太后年纪大了,这一个两个的都往永寿宫跑,一天两天的可以,日子久了难免会闹的人头疼。
从贤妃管理后宫的事情就能够看出,大煜这位尊贵的太后并不是位好权之人,先帝在时,她贵为皇后,自然是要将权利牢牢的攥在手里,先帝去了,她儿子当了皇帝,她也就没了那份心思,索性就放权在永寿宫里面颐养天年,左右谁管理后宫都不敢怠慢她一个太后。
太后在这后宫待久了,看的自然比别人更透彻一些,只是这后宫妃子在她面前哭诉久了,难免让她也产生了怀疑,她的儿子已经许久未踏入后宫了,后宫至今无一人诞下子嗣,想到这里这位近一年来基本上是在吃斋念佛的太后娘娘心里面隐隐的担忧起来,齐景焕幼时被先帝的宠妃静德妃下过药,虽救了过来,可当时太医也说了难保落下什么病根,只是这些年并未发现什么异样,难不成,是那方面出了什么问题?若不然怎么血气方刚的年纪就能忍着不召妃嫔呢?
太后虽然不爱管事,可不代表她不关心她的儿子,她不管事是因为怕遭到她儿子的反感,自古这天家的母子之情一旦涉及道权利就会变了质,她不是贪权之人,没必要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权利坏了自己跟儿子的母子之情,再说了太后心里面明清着呢,她就是不管事,只要她儿子一天是皇帝,那她就是这大煜后宫里最尊贵的女人,所以,太后在心里面慎重的思考了一番该怎么说才能对她的儿子心灵造成最小的创伤后,派了身边最信任的女官去将齐景焕召到了永寿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