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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歌破产了。
从晋江糖铺出来的时候, 夏歌觉得连今天金灿灿的阳光都透露着吃不上饭的贫穷。
系统:“别这样,你还有我。”
夏歌:“你能吃吗?”
系统:“……不能。”
夏歌:“闭嘴吧。”
毛晴得了糖和柿饼, 心满意足, “哎,夏无吟, 你可真好呀。”
夏歌:“……”
毛晴提着糖和柿饼,拍胸口保证:“放心吧!我一定不会和他说的!”
夏歌捂住眼睛,防止自己流出贫穷的泪水:“……那真是谢谢了。”
两个人没走几步, 毛晴微微睁大眼睛, 指着不远处,“……哎,那是谁?”
“那个人好像在你以前住的地方啊。是来找你的吗?”
夏歌微微一怔,她以前山下的小破屋子好像是因为太破了, 被丹峰判定为危房, 所以暂时没有新弟子住进去。想到这个她就想吐槽, 妈蛋以前她住的时候就不是危房,等她搬走了就变成不能住的危房了,有没有一点人道主义精神啊喂。
一抬眼, 往毛晴指着的地方一看, “……叶泽?”
毛晴“咦”了一声, “还真是你认识的人啊?他怎么没有穿菱溪峰的衣服?”
对面的叶泽显然也看到了她,想要朝她过来, 但看到她旁边的毛晴, 又停下了步子。
像是有些无所适从。
毛晴提起来, 夏歌这才注意到他连剑峰的衣服都没有穿,只是简单的穿着玄色的衣裳,头发用黑发带扎起来,整个人显得有些沉郁。
“啊哈哈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你先回去吧,我有点话要和他说。”
毛晴也没多说什么,闻言就捧着自己的战利品,美滋滋的回去了,“那你们好好聊啊。”
毛晴走了,夏歌走过去,唇角微微弯起,“哟,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叶泽沉默了一下,“那是谁?”
夏无吟“啊”了一声,有些意外他会问这个问题,“一个朋友。”
叶泽便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进了“危房”。
有些腐朽的木门被推开的“吱呀”声音,有些刺耳。
夏歌没忍住:“……这是危房。”
叶泽侧眼看她,“顶着镰刀都能睡觉的人,现在倒在意起危房不危房来了。”
夏歌振振有词:“那不一样,再说当时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嘛,旁人的有金子都是旁人的,自己的就是头顶有镰刀吊着那也是自己的。”
叶泽眉角抽了抽:“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这个危房不是你的草窝了?”
夏歌:“不,其实我的意思是,当时只能住这个。”
叶泽:“……”
系统:“完全没听出来有这个意思,你就是在胡扯吧……”
叶泽面无表情的在危房里面看她。
夏歌沉默了一会儿,妥协了。
身后门“啪”得被关上,叶泽也没废话,开门见山,手中缺了一个角的龙玉在阴沉沉的屋子里,泛着温润的光。
“我要听你解释。”叶泽道。
夏歌做出一副惊喜的样子:“诶!居然被你捡到了?我前几天不小心弄丢了,哎,不过本来就打算给你的,就不用还我啦。”
叶泽冷笑,“夏无吟,你现在演技怎么那么浮夸。”
夏歌:“……”
夏歌默默在心底问系统:“很浮夸吗?”
系统:“……”有点假。
“丢了,行,丢了。”叶泽声音微冷,“那你觉得是谁偷了你的玉佩,能让它在那个时候落在那个地方?是那个夜袭楚瑶的魔教奸细,还是楚瑶?”
夏歌眼神微微飘:“啊……可能是奸细吧。”
叶泽捏紧了手中的玉,见夏歌左右故而言其他,心头的怒火一下窜了出来,“屁的奸细!夏无吟,你是当我蠢,还是当所有人都蠢,你以为你是谁?所有人都能被你耍的团团转?!”
“如果我没看见,如果我没捡起来,如果被其他人捡起来——会有什么后果,你长没长脑子?!”
“所有人都会把你当成奸细!你会被抓起来!你心里没有点谱……”
“那你不觉得,我是奸细吗?”
夏歌忽然抬起头,看他。
叶泽:“你怎么会是奸细?”
夏歌欣慰:“真好啊小叶子,朕没白养你。”
叶泽:“滚。”
夏歌叹了口气,循循善诱道:“玉本来就是你的,你捡到了说明你和它有缘分,管你捡到它的时间地点呢?就是在粪坑里看见了,捡起来之后擦干净谁知道它的出身,相逢既是有缘,施主你就收下吧。”
叶泽额角青筋微跳:“……”
夏歌忙道:“哦对了,你放心,这块玉不是我从粪坑里捡来的。”
系统窒息:“你的栗子举得真恰当啊。”
“我管你从哪里捡来的!”叶泽说着,忽然就有些疲惫,“你就不能……”
——我管你从哪里捡来的。
夏歌闻言,沉默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有些难过了。
叶泽不懂,系统却知道,当时才十岁的夏歌为了拿到鬼龙玉,到底经历了什么。她没有叶泽的气运,也不是天命之子,要抢天命之子的东西,自然不是一番坦途。
可是当时她别无选择。
叶泽深吸了一口气,决定结束这个话题,他问,“你当时,怎么在大师姐的房间里?”
夏歌回过神来,叹息:“唉,都怪我太美了,都是我的错。”
系统没忍住:“说人话。”
叶泽:“说人话。”
夏歌:“……我去帮师姐批卷宗了。”
叶泽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我知道了。”
他绕过夏歌,推开她身后的门,“夏无吟。”
“现在你说什么,我都会信你。”
“全部都信。”
说完便走了。
没有回头。
夏歌回头看了看他的背影,过了半晌,从兜里掏出了一块樱花糖,慢吞吞的剥开,然后丢到了嘴巴里。
系统:“……你居然藏了一块?!”
夏歌嚼着糖:“闭嘴。”
过了良久。
甜滋滋的味道随着糖块的化开,融尽,直到最后没有一丝甜味。
再怎么样都尝不到一丝甜味的时候,那种有些苦的味道就慢慢爬上来了。
“小傀,我还是有点难过啊。”
系统:“你难过什么?”
夏歌:“唉。”
如果叶泽真的信她。
就不会问她当时为什么在大师姐房间里了吧。
“……所以有时候就是会这样。”夏歌推开腐朽了一半的门,感受着门外灿灿的阳光,眯起了眼睛,“明明撒谎无数,却总想着,要是说什么都有人信就好了。”
“你放心吧。”系统:“没有那样的傻子的。”
夏歌:“……这不是想想嘛。”
系统想了想:“就怕你聪明反被聪明误,两头都讨不了好。”
夏歌:“那就是我的事情了。”
系统:“万一以后后悔了怎么办?”
“以后?”夏歌笑了,“以后会怎么样,谁会知道呢。”
更何况以后……
她是傀儡师。
这个身份,她从来不觉得,自己能瞒一辈子。
要是没人发现,也没办法回家,那在丹峰过一辈子也不错。但她既然决定寻找镇魂,向着大傀儡师前进,那么她就得做好被人发现的准备。
到时候东窗事发,会发生什么,几乎是显而易见。
“一个人逍遥自在一辈子也挺好的。”夏歌自语,“至少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谁都不会牵扯。
她是一个人。
一直都会是一个人。
所以,大概,无论怎么样。
都不会后悔吧。
“走了,回去上课了。”
= =
下雨了。
山雨一开始淅淅沥沥,无人细听。
然后慢慢的就大了起来。
最近开始上炼丹实践课了,丹炉烟雾渺渺,夫子的任务也布置的很简单,回春丹三枚,谁炼完丹谁就能先走。
夏歌炼丹很快,其他人还在琢磨药草用量的时候,她就基本上把需要的东西扔到炉子里,回春丹简单,她又开了灵窍,对空气中的火灵气把握的细致入微,所以炼起丹来简直和开了挂一样快。
把丹药交给夫子,夏歌就能走了。
教丹方的夫子看了她炼的丹药,即使对夏歌没什么好感,也难得露出了几分赞赏的意思,“不错,不错。”
然而室外雨声不停,豆大的雨水从泛着雾气的阴沉天幕中洒下来,坠成长长的雨丝,啪啪的落在红瓦上,纸窗上,有些落在水坑里,迸起了王冠一般的水花。
夏歌在门口蹲了一会儿,她没带伞。
系统:“……你蹲这干嘛?”
夏歌:“我没带伞。”
系统:“你没带伞跟你蹲这里有直接联系么。”
“以前看电视剧,女主蹲到这里,蹲一会儿就会有人把伞打到她头上。”夏歌想了想,“那样我就有伞了。”
系统梗了梗,半晌:“你清醒一下。”
夏歌:“我很清醒。”
系统:“站起来吧。”
夏歌:“不站。”
系统:“还是不清醒啊。”
夏歌:“……”
系统:“你想想,人家电视剧都是失恋了,伤心了,难过了,而且人家是蹲在雨里,才有人送伞,你一没失恋二没伤心三没难过,而且你还蹲在屋檐下面……”
系统听上去有点痛心疾首:“你做戏得做全套啊。”
夏歌点点头,“嗯,你说的对。”
说完便利索的跨出屋檐,穿过稀里哗啦的雨幕,在瓢泼大雨下,蹲到了一个水坑旁边。
水坑旁边一只青蛙“呱”了一声。
夏歌挪了挪脚,给它腾地方。
系统:“……”
大雨下的又紧又急,少女整个人都被打湿了,柔软的黑发贴在肩头,相思悄悄翘起来,想要编织成一块布给她挡雨。
“相思。”
相思顿了顿,蔫巴巴的停了下来,当红发带了。
全身都湿了。
衣服黏糊糊的在身上,有点冷,也有点难受。
系统有些窒息:“你最近是不是脑袋里灌了水?”
夏歌:“……”
系统:“你听听这水声,你要不晃晃脑袋听一下?不用晃了,我跟你说吧,稀里哗啦的,里面都是水。”
系统还想再说点什么,夏歌突然道:“我难受。”
系统:“……”
倾盆而下的雨声,将少女微弱的像是自言自语的声音淹没。
好像,没有人能听到。
系统顿了顿:“……你难受什么?”
夏歌:“没人跟我送伞,难受。”
系统:“……我看你不仅是脑子有水,应该还有坑。”
夏歌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
打在身上的凉雨,忽然消失了。
轻浅的檀香,混着雨水中飘散的细微的草木腥气,慢慢的蔓延开来。
夏歌慢慢抬起头。
丹枫素衣的少女如画的眉眼微微蹙起,手中一把绘着山水的雪白油纸伞只有一半撑在了她头上,另一半朝着她微微倾斜,为她挡住了那如刀一般的冷雨。
而她半边肩头,已经被瓢泼而下的雨水浸湿。
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因为一人,甘受风雨,而落凡尘。
夏歌微微失神。
过了半晌。
她笑着看她:“师姐,您可真好。”
顾佩玖望着底下这个像蘑菇一样蹲在地上的少女,她浑身都被雨打湿了,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雪白的颊边,一双漆黑的猫眼睁得很大,水润润的,也许是雨水流进了眼里,她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明明她唇边有笑,眼睛却好像在哭。
顾佩玖想。
雨水噼啪打在伞上,顾佩玖朝她伸手,“起来。”
白袖一尘不染,伸过来的手素白如雪,她的声音在雨声中,清冽又不失温柔。
夏歌缩着手,低下脑袋:“……不想动。”
好白的手啊。
系统:“……”
顾佩玖伸出去的手微微顿了顿,随后又收了回来,却也没有走,只是默默撑着伞。
云色天青,大雨倾盆,丹枫素衣的少女半边身子已经被全部浸湿,而伞下的少女,却未曾再沾染半分湿意。旁边那只雨蛙“呱呱”叫了两声,“噗通”跳进了水坑里,泥水迸到了夏歌衣摆上,好像在嘲笑她的不识抬举。
夏歌低着脑袋:“你是来找夫子的吗?”
顾佩玖“嗯”了一声。
“那你快去吧。”夏歌顿了顿,“我蹲一会儿就好了。”
顾佩玖沉默了一下,“为何蹲在这?”
“我难过,想蹲着。”夏歌道:“可能淋一下,清醒一下,就不难过了。”
顾佩玖:“为何难过?”
夏歌:“你想知道?”
顾佩玖“嗯”了一声。
“那我就跟你说吧。”
夏歌抬起头:“刚刚难过,是因为没人给我撑伞。”
顾佩玖看她。
夏歌:“现在难过,是因为有人给我撑伞,可是把你淋湿了。”
“你那么好。”夏歌说,“我有点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