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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墨低落的情绪,一直到半月后战事结束才缓过来。
这次金兵进攻极为猛烈,不惜代价,吴阶吴大帅匆忙抽调两万兵力支援兴元府,关将军更是拉了牢城营两千犯人帮忙守城。犯人虽是勇武斗狠之辈,但绝大多数没有受过军事训练,虽然只是守城,只是把火油石头往下扔,但金兵的强弩还是以锐不可挡之势穿透了他们的身体,两千犯人几乎无一人生还。
牢城营空了大半,守城将士亦伤亡惨重,王子墨看着城墙上的尸山血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地指挥着牢城营里剩余的犯人打扫战场。
麻木?尚且不能如此说。都是国人,都是同胞,他们为国捐躯,理当受人敬重。但三万兵将守城,居然与两万金兵鏖战整整半月,落得一个惨胜的结局,如何不让人唏嘘。
孙子云:“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羞煞我也~”
一偏将听得蒋尚培的低声呢喃,掩面而逃。
“大哥,莫要多想。”王子墨劝慰道。
“若非我大宋有这样的兵将,怎会失去半壁江山!”蒋尚培微仰着头,沉痛地说道。
蒋尚培不是王子墨这样的市井平民,他是饱读诗书有着强烈爱国之心的文人,他有文人的骨气,信念,看着这样的惨烈场面,他如何不痛心疾首,可是他没有能力改变南宋疲弱的现状。
王子墨理解蒋尚培的心情,默默走远,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避开地上的尸体。
尸体装车,集中于郊外埋葬,一个个小土包森森然立于荒地,只有土包前简陋的木牌,记刻着那人的姓名。
羞愧之极的偏将依旧带着生还的侥幸醉生梦死,能活下来的人都是劫后余生,战场的残酷他们早已知晓,并且将每一天当成生命的最后一天尽情狂欢。
兴元府显然因为战胜而再次热闹起来,酒肆青楼,赌坊戏院,日日客流不断,周边被牵连的县城,有不少富贵人逃亡至兴元府,彩盛庄的生意,也是越发的好了。
“小爷,前半月咱们庄的生意因战事一落千丈,这半月却因城中贵人云集,反倒是比往常好了不少。”张掌柜喜滋滋地说道。
王子墨随意翻看了账本,满意地点头道:“张掌柜辛苦了。”
“小爷,您这话说的,若没有您,我还不知在哪个角落落魄呢,如今我走出去,谁人不客气喊我一声‘大掌柜’。”张掌柜脸上无不是得意的神色,其间又夹杂着对王子墨毫不掩饰的敬重,说道:“自打王管事拿着您主家的名贴拜会了各衙门属官,咱们这些人出去腰板直了不少,往日的那些势力眼,如今瞧见咱们,那热乎劲,别提了,老张我想想都觉得瘆的慌。”
“呵呵,张掌柜说笑了,我王家在盐官县也不过是二等人家,那些州衙老爷怎会看得上眼,若论在朝,不说包家樊家,单蒋家就比我王家强。那些人对咱们客气,不过是看在岳飞岳将军的面子上。”王子墨谦虚地说道。
“听说皇上南迁已至建康,离襄阳极近,岳将军就镇守在那里,可不是极得皇上看中么。”张掌柜说道。
两人说了一会儿,王福来拿着家书来找王子墨,张掌柜便退下了。
“小二少爷,二老爷的家书。”王福来将尚未拆封的书信递给王子墨。
王子墨没有避嫌,而是当着王福来的面直接拆开看了。王启年是个很严肃的人,所写的家书亦是有板有眼,但在字里行间中,王子墨能感受到淡淡的关爱。
王福来看着王子墨平静地阅读,揣测着怀里王启年给自己的另一封信,不由犹豫起来。
这些日子,王福来默默地观察着王子墨,毕竟王启年的打算便是接王子墨回去接管王家。偌大的王家,关系错综复杂,利益盘根错节,主家嫡子想要掌控都非易事,更何况是王子墨这样无名无份的私生子。王福来是知道的,很多跟随王启年多年的属下,都对王子墨没有信心,甚至不赞成王启年的这个决定,王福来自己也一样。
但这些日子的观察,却是让王福来心惊。
一个简单背囊,一块面上金印,这是王子墨带来的所有东西,如果换了别人,很可能早就死在了牢城营。可是王子墨身陷囹圄,居然没有自暴自弃,也没有听天由命,愣是凭借巧妙的布局与超凡的魄力,不仅在牢城营活得有滋有味,还经营着城中最大的绸缎庄。
彩盛庄,如今已是王子墨一人说了算了。合股而资,合作之人无不是深有背景家资雄厚之人,可王子墨偏能大权在握,还让合作同伴欣然接受,这手段如何不让王福来震惊。
王福来还不知道那些个合作同伴是因为王子墨的手段才迟迟不能出牢城营,若是他知晓王子墨在牢城营里干的“好事”,他估计直接纳头拜主了。
但就凭这些,王福来已经开始欣赏王子墨了,对待王子墨也比刚来时恭敬不少,王福来的想法很简单,王子墨有能力,咱们这班老伙计就帮他,像侍奉王启年那般忠心,总归不能让老主人一生的心血毁于一旦。
“王管事,二老爷信中说,您是他最信任的人,让我多多倚重您。”王子墨看完信,抬头说道。
“小二少爷,老奴打小就跟着二老爷,没啥本事,只知尽忠。”王福来低头拱手说道。
“忠心便是最大的本事。”王子墨淡笑着,说道:“我此处有件紧要的事,不知能否劳烦您。”
“小二少爷吩咐便是,无须待老奴如此客气。”
“既如此,那我便直说了。我这里有个名单,是庄里掌柜们的家眷,烦请您老想个法子,将他们送到盐官县。”王子墨将名单递了过去。
王福来双手接过,仔细瞧着,发现上头有三家人,包括张掌柜在内,一共十几口,都是王子墨的心腹,送这些人回盐官县,倒不是难事,只不过王子墨的心思,让王福来好一番猜测。
王子墨见王福来看得认真,还不由皱眉,淡笑道:“这事只有交给您,我才放心。家眷那边已准备妥当,不日便能起程。”
“小二少爷,这事老奴应下了,但请放心,路上定不会出岔子。只是。。。老奴想问,这些人到了盐官县,当如何安置?”王福来问道。
“送至娘子处,我会修书一封,到时娘子自会安排。”王子墨说道。
王福来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怎么有种不踏实的感觉,不应该送回王家庄由二老爷安排么?
王福来猜不透王子墨的用意,只得暂且丢开,从怀里掏出一大沓票据,递给王子墨说道:“小二少爷,这里是五千两银子,二老爷给您的。”
王子墨看着案上厚厚的一沓票据,心里乐开了花,这五千两银子可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正好可以收买吴胜全。先头王子墨送了两千两银子和十几匹丝绸,却发现吴胜全居然是个无底洞,根本填不满,如今再扔五千两下去,她就不信吴胜全不心动。
待王福来下去了,王子墨立刻差人去庆丰年约了赵显,以及在东城的吴胜全,今晚逛青楼!自己则带着张掌柜,去了春花楼。
春花秋月何时了,只待月上柳梢头。
春花楼中,有个秋月姑娘,乃燕地美女,英姿飒爽,打得一手好战鼓,在莺莺燕燕的柔弱女子之中,极为鹤立鸡群,是春花楼的头牌,更是吴胜全的心头好。可惜,身价太高,吴胜全除了垂涎,还是垂涎,流着口水发花痴,嫉妒地看着别的阔绰男子成为春花姑娘的入幕之宾,怎一个恨字了得!
春花楼白日是不做生意的,不过王子墨身为彩盛庄的当家人,却能被老鸨子亲热地迎进楼里。谁让彩盛庄的料子好呢,谁让彩盛庄的绣娘裁缝能干呢,人靠衣装,姑娘们穿着彩盛庄出品的衣服,可不是要闪瞎恩客们的眼,眼都瞎了,心还能不动,银子还能不飞进楼里。
“小爷,您可算来咱们楼里了,您不知,咱们楼里的姑娘日日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您呢。”老鸨子三十岁的样子,风韵犹存,笑起来居然还有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她眼毒,本要扑上去揩油,但见这儒雅从容的小爷眉头微皱,那细腰竟能在这么紧要的关头生生转了大半圏,亲热地挨上了张掌柜,她笑道:“张掌柜,上回可全仰仗您帮忙,不然元宵节咱们楼里的姑娘可都没衣服穿了。”
张掌柜明显是个老手,他顺手揽住老鸨子的腰,调笑道:“春儿,咱们男人嘛,其实最喜欢的。。。便是女子不穿衣服。”
“你个老东西,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奴家还不了解你们男人,虽说喜欢咱们光溜溜的,可少了脱衣的过程,你们心里又不受用了。”老鸨子娇嗔着拍开张掌柜的手,引两人入了包间。
王子墨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调戏,脸绷的紧紧的,面上看起来平静,可小脸却是红了。她突然想起林芷岚,调皮的时候也会这么逗自己,每回自己总不知所措,话不会说了,手不知该放哪儿了,只知道傻愣愣地涨红着脸看着林芷岚。林芷岚总说那时的自己傻得可爱,现在细细想来,心里不由酸酸甜甜。
“春儿,我家小爷来此,有一事相求,还请春儿帮忙。”张掌柜见王子墨脸红皮嫩,只能轻咳着正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