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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罕见的暴雪持续了很久,四月在这一期间基本没有怎么出去过,等到家里实在没有吃的了,她就去附近的小卖部买了挂面跟鸡蛋。因为大雪覆没了道路,蔬菜运输比较困难,这些天的蔬菜价格大涨。四月回去的时候,顺道买了些青菜,就这些青菜也不便宜。
回去的路上,马路边有工人在撒盐或者铲雪,四月回过头,雪白的地面上有着大大小小的脚印,如同随手在干净的绸缎上画的的涂鸦。
她默默收回了视线,踩着沙沙的雪声,她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窄小的房间里,她煮的青菜鸡蛋面似乎是唯一的热源,蹭蹭地往上冒着热气。四月搓了搓有些僵硬的手指,捧着面,大口大口地吃着。吃完了,她把面汤都喝了下去,身体才慢慢有些暖意。
接连半个月的雪天,她已经很久没有晒过被子了,此时,她钻进了潮湿的两层棉被里,身体还是止不住地有些哆嗦。她太冷了,反应也有些迟钝,她默默地在心里念叨着:冬天啊冬天,快些过去吧,等到来年春天,她就可以……
如此,一日又一日,暴雪终于过去,太阳也慢慢地在云层中透出了脑袋。
出太阳了,四月第一时间将床上的被子被单全部拿出去晒了,也把自己的几件冬大衣晒了晒。看着外面树上残余的雪,四月轻吁了一口气。
原先大地被大雪覆盖,周围死寂得让她有一种错觉,仿佛整个世界就她一人。而现在,听着外面热热闹闹的人声,她才终于有了活着的感觉。
如此,时间悠悠转转地来到了一月中旬,离过年还差一个多月。
李宇的意思是让她去他家过年,可四月总觉得过年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她去有些不合适。李宇也没有勉强,只说一过完年就过来找她。
也许是心境上的不同,四月打算好好过这个大年,不能像去年过得那么草率。在过年前的一些时日,她还特意去买了对联跟炮竹。
除夕夜的那一天,她买了很多的菜,粗粗估计有十几个菜,她从大早上忙活到了将近中午,才把这满满一大桌子的菜做完。房东来敲门的是时候,四月刚刚把最后一道大菜盛到了碗里。
开门的时候,房东闻到了香味,探着头往里看看,然后笑着问她是不是有客人来,四月笑笑没有说话。房东将手里的糖递给了她,并解释说是他的父亲七十大寿,四月道了声谢,并说了几句祝福的话,两人相互慰问了一番后,房东便离开了。
关上门,四月打开包装盒,拿出一颗糖,剥开糖纸,将糖放到了嘴里。
嗯,很甜。
将那颗硬糖嚼碎了咽下去后,四月盛一大碗米饭,就着这丰盛的菜肴,美美了饱餐一顿。饭毕,将碗筷收拾好后,她拿出了新买的对联跟胶水,仔细地定好方位,将对联贴的工工整整。
看到了贴好的对联,终于有了过年的气氛。
回屋后,她缩在晒得暖暖的被子里,好好地睡了一觉,养好精神,一会儿看春晚直播。这一觉一睡就睡到了七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四月回厨房将中午的菜热了一下,然后捧着碗,准时守在了电视机前。
吃完饭,她又重新缩在了被子里,棉被里还有些余温,她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圣诞老人,坐得端端正正,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电视。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地过了去,很快,又到了主持人零点报数的时刻。
四月拿出了手机,找到了李宇的那一栏,在主持人喊道7的时候,轻轻地点了一下拨号键。
这时,主持人已经报到6了。
耳边是手机里的拨号声,她跟着主持人的节奏,在心里报着数,当报到1的时候,电话在那一刻接通了。
“李宇,新年快乐。”
电话里,有鞭炮声,有小孩子的嬉笑声,各种欢声笑语构成了新年热闹的景象。四月侧耳倾听着,心跳得有些缓,她似乎听到了李宇的呼吸声,一声又一声。
在一个响亮的烟花绽放的刹那,李宇的声音也随之而来,清朗而平和的,“四月,新年快乐。”
四月趴在窗户上,眺望着远方,远处天空璀璨的烟火,照亮了她的眼。
而几乎是在同时,有一人也播出了一个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电话里,机械而冰冷的女声一遍遍地重复着,顾青颜走到落地窗前,双眸幽深地凝视地夜色,沉沉不语。等到电话里再没有声音传来,他才将手机放下,死死地攥在手里。
这么晚了,林四月会跟谁打电话?可她跟谁打电话,关他什么事情。
他,为什么要在这零点的时候,想起她?
顾青颜转过身,将背贴在这冰凉的玻璃上,朦胧的灯光笼罩了他的眼,清凌凌的,有一种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冷漠。他沉默了半晌,最后,重新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镜头又回到z市,四月挂断电话后,不过几秒钟,有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她看了看,接通了电话。
“喂?”
“四月,新年快乐啊。”
四月嘴角抿起个笑,“萧离,新年快乐。”
“又是一年了,转眼,我们都要三十了呢。”萧离有些感叹。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她十六岁的光景,仿佛就在昨天。
“我们这几个,不知道是不是说好的,都奔三了也没有结婚。”萧离有些自嘲。
四月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迟疑地开口道:“怎么了?”
“就在刚刚,我恢复单身了。”萧离故作轻松地说道。
四月吓了一跳,默了默,她对电话里的萧离说:“你跟冯瑗怎么了?”
她的印象里,冯瑗是一个大方得体的女人,很有修养,跟萧离很相配。
“她刚打电话给我,说要跟我分手。”萧离的声音有些落寞。
对于冯瑗,只能说是在合适的时间遇到了合适的人,两个适婚男女,各方面条件都相匹配,他早就做好了步入婚姻的准备。而就在刚才,冯瑗打电话跟他说,她遇到了一个很喜欢她的人,她想跟他试一试。
他一直以为冯瑗是一个成熟理智的女人,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跟他说,她想尝试一段以爱为基础的恋情。这未免有些可笑,她已经不年轻了,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进行一段也许不能开花结果的感情。他当时就提出了这个想法,而冯瑗却是云淡风轻地一笑。她跟他说,年轻的时候光顾着拼事业,错过了人生中的很多沿途的风景,这一次,她不想错过。
最后,萧离在电话里问四月:“你说,爱情,真的是婚姻中不可或缺的吗?”
四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爱情,对她来说太飘渺了,摸不见看不着。她只能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分享给他,“我不知道是不是那么重要,两个人,能够相互扶持着走下去,这是我所要考虑的因素。”
萧离沉默了一会儿,问:“这就是你选择李宇的原因吗?不在乎他爱不爱你?”他知道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尖锐了,可还是问了。
四月抬头看了看电视,春晚已经接近尾声了。
她回过神,语气很轻地道:“李宇对我挺好的,这就够了。”
挂断电话后,四月忍不住发了一会儿呆,接着,她披了一件大衣,找到了新买的炮竹,埋着头缩着肩走出了屋外。虽是凌晨,但因为是过年,小区的人家大多都亮着灯。四月跺了跺脚,动作僵硬地划开火柴棒,当手上的爆竹冲到天空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躲到了屋檐下。
她仰起脖子,听着那轰隆的爆炸声,倏然笑了。
末了,她回屋,关掉电视,简单地洗漱了一下,顺便用热水灌了一袋暖水袋。躺倒床上时,她将热乎乎的暖水袋揣在了怀里,滚烫的温度透过衣服传递到了皮肤,她终于觉得不再那么冷了。
李宇是在第三天的清晨敲响了四月的门。
彼时,四月正在睡觉,听到敲门声,她迷迷糊糊地以为是房东,就把被子裹在了身上出去开了门。等到看清楚是李宇后,她惊愕地睁大了眼,呆呆地看着他发愣。
看着她傻掉了的样子,李宇轻轻笑了笑。
“不请我进去坐一坐吗?”
四月呐呐地半侧过身体,让开了一条道,李宇顺势从她身边走了进去。她虽然裹着被子,但还是能够感受到李宇身上传来的寒气。
“你怎么来了?”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问出了这句。
李宇转过身,垂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俯下身,隔着被子抱住了她。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在接到了四月的那个祝福电话后,他的心情就有些波动,久久不能平静。他有一股很久没有过的冲动,凭着这股冲动,他在第二天的晚上坐上了抵达z市的火车。
“四月,我想你了,就过来看你了。”他的声音里藏着疲惫,也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依恋。
四月默默站了片刻,轻轻挣脱开他的怀抱,将身上被她捂得暖和的被子盖在了他的身上。她里面穿的是厚厚的棉衣棉裤,倒也不觉得冷。
“你先坐一下,我去给你倒杯水。”她跟李宇说了一句,转身就去角落给他泡了一杯热腾腾的姜汤。
李宇在一旁无声地看着四月的背影,心里出现了从所未有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