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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长宁在床榻边急得团团转。
冯琳的情况很不好,只是给她换衣服就差点将她撕下一层皮来,不知道凝结在她身上的寒霜到底是什么东西,竟是比万年寒冰更冷硬。
她将白蓉的话转告给苏茗和诸葛青之后,三人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给冯琳取暖,现在榻上充当人形抱枕的是苏茗。
她哆嗦着抱紧了仿佛一块冰疙瘩似的冯琳,娇柔清丽的俏脸冻得青白,厚厚的锦被带给她的温暖杯水车薪,她僵硬的扯了扯唇角:“幸亏、幸亏都是女子,要不然、本小姐死也不干,嘶!好冷!”
她们三个,苏茗是金木土三灵根,后因机缘才变成单一金灵根,诸葛青也是单一金灵根,只有君长宁是水木双灵根。说起来,比起其他人个个单灵根,君长宁倒是资质最差的一个,但架不住她悟性好啊!
诸葛青正在打坐恢复自己冻得僵硬的四肢,她不耐烦的睁开眼瞥了下苏茗,那些刻薄不屑的话语在嘴里过了一圈又不甘不愿的咽了下去。
她自小便是族里的天才,诸葛家倾力培养的重点子弟,除去修炼和诸葛一族的荣耀其他一概不知,于人情世故上从未费心琢磨,养成了一副狂妄自负的脾气。
来到问禅峰之后,蓦然置身于就连婢女都是金丹修为的环境,又是不安又是着急,冯家大小姐的身份不是她敢轻易挑衅的,孩童心性原以为另外两个出身不显,怎么也能找到两分优越感,谁知先是被君长宁狠狠甩了一巴掌,后又被禅熙真人及问禅峰诸人的冷酷漠然惊得目瞪口呆,骨子里的骄傲被现实打击的只剩下渣渣。
于是越发瞧不上心思奇巧修为低下人品也不怎么光明磊落的苏茗,此次冯琳被关寒室,诸葛青突然发现,原来自己与之前看不起的苏茗所作所为没什么两样。纵使无人因此苛责,她却颇有些恼羞成怒,看见苏茗就仿佛看见如此难堪的自己,越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自顾自闷闷不乐。
君长宁倒是举棋不定,她既不知道自己体内是不是混沌灵力,也不知道该不该拿这个去问师尊,偏偏看着昏迷不醒的大师姐她又心里过意不去。
咬了咬嘴唇,她看眼榻上正遭受切肤之痛的师姐,转身决定去找师尊。
在君长宁的印象中,清心殿像是一座高居九天之上的神宫,里面住着天底下最遥远威严的人,她是不喜欢来的。
踏足进去的时候,她照旧低头敛目,一眼也不敢看上面的人。
谢兰雍头也不抬,目光散漫的流连在手中的卷宗上,淡淡道:“有什么事?”语气淡漠得像冥想台上的细雪,微风刮过,落在皮肤上星星点点的凉。
君长宁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心底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和自我唾弃。
冯琳到底为什么被罚她根本就不知道,却不分青红皂白挟师恩求情,且不说置师尊于何地,单是师尊宽厚放人她就心下难安,更何况事后并未惩处她们自作主张。
她本就怕面对谢兰雍,今天来此又是为了犯错的冯琳,一听见他的声音她就想打退堂鼓,咬牙坚持了一会儿,她小声道:“师父,弟子是想问问,想问问弟子体内、、、、、、”
“是混沌灵力。”谢兰雍淡淡的接道,目光从卷宗上移到她身上,薄唇微抿,一贯淡漠空旷的眸子里翻滚过丝丝缕缕浅淡涟漪,无人得见。
是么,君长宁有一瞬高兴,然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么走了似乎不是很让人高兴?可是,她还能说什么呢?
她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圆场,谢兰雍盯了她一会儿,垂眸将卷宗扔到桌案上,脸上划过一丝窘迫,声线微紧:“疼么?”
“啊?”君长宁摸不着头脑,想了想,不确定道:“全身筋脉大半枯萎,有一部分坏死,应该、应该很疼吧!”说到最后她有些高兴起来,师尊到底还是心软,忍不住关切大徒弟的伤势,她是不是可以请师尊出手给大师姐治伤呢?又一想觉得自己实在得寸进尺,慌忙打消这个想法。
谢兰雍一噎,硬邦邦道:“没事就出去吧!”
“哦!”君长宁敏锐的感觉到他情绪的不对,连忙行了个礼,飞快的冲出了后殿,一刻也不停的跑走了。
清心殿里谢兰雍沉着脸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见,收回目光,百无聊赖的从袖子里掏出那只叫朋友的乌龟,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龟壳。
蔷薇花树下,青藤编织的蒲团前一张栗色漆纹琴案,乳白色瑶琴造型雅致韵味悠长。月无眠素指挥弦,琴声淙淙如流水,恍若春日鸟鸣,生机勃勃的呈现一片大好河山,锦绣繁华脱离尘世喧嚣,高洁清丽得让人醺然欲醉四目迷离。
谢兰雍缓步走来,斜倚柳岸青石,红裳白发铺陈一地,他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掌心翻来覆去把玩着“朋友”,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月无眠的角度看去,颇有些颓唐落寞的意味。
琴声骤停,他推开琴案来到他身边,兴致盎然的问道:“这又是怎么了?”一切都在按他的计划发展,唯一的变数,唔,莫不是他想反悔?
谢兰雍垂眸弹了弹手中的宠物,不说话。
月无眠暗笑,浅栗色眸子越发显得温煦清雅:“你不想将她们送到凡世了?这也很简单,反正又没有告诉别人,留下不就是了,到时候还能多出一份助力!还是你怕她不会像帮你大徒弟一样帮你?”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她一个筑基中期的小丫头,留下来随便就能被人一指头摁死。”虽然知道对方是在故意引他说话,谢兰雍仍是开口辩驳了两句。
月无眠淡色眉梢微挑,声音中不由带上了些戏谑:“难道你在担心她小小年纪会被红尘繁华迷花眼,陷入儿女情长?也对,我大民帝国的儿郎和姑娘个个出挑,大胆示爱热情纠缠也是有的。小丫头没见过什么世面,说不定到了凡间就被哪一个郎君公子给迷住了。”
“不会的,她年纪还小,若是将来她真的看上了谁,给我谢兰雍的爱徒当个宠侍谁还敢拒绝不成?”谢兰雍高傲得理所当然。
是吗?月无眠揪着这个话题不放,满眼玩味:“不担心她爱而不得?为情所困?”
你当她是你?谢兰雍斜睨了他一眼:“她若喜欢,给她找几个风姿各异的玩意儿也不是什么难事,何来爱而不得为情所困之说!”
哈!月无眠简直想嘲讽这个大言不惭的家伙一脸,就你那粘人又独占欲超强的心气儿,会允许你爱徒的心被你口中的玩意儿分去一星半点?
未免他恼羞成怒,月无眠腹诽之后,决定转移话题:“那边已经计划好了?”
“有什么好计划的,蠢人自寻死路,我还管他们平安康乐不成!”谢兰雍这话说的冷酷又带着血腥残忍,仿佛刚才一腔温情宠溺无边的是另一个人。
月无眠对他这种除真心在乎的人之外一切皆是尘埃的态度再熟悉不过,有的人天生就薄情,他自己也是,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又问:“你要把她们都送去凡世吗?你就不怕?”
他们先是君臣后为挚友,一千多年足够培养出旁人难及的默契,想到哪里说到哪里,绝对不怕对方跟不上自己思路。
“她救了她,不论是出于感激或是再利用,她都会好好照顾她!”更何况,那丫头善良归善良却也不是傻子!
谢兰雍眸光冷凝,落在一朵娇艳欲滴的蔷薇花上,他这一生从不受威胁!
月无眠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