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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了,给李孝存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情况,从大前门的瑞蚨祥开始,就开始忙活,无他,今天夏初要去拜访自己师父——赵山北。
赵山北是地道的老北京人,往上数三辈,那也都是北京血统的老人。老辈儿也曾显贵过,也有人参加过那场红色战争,70年代,赵老爷子拜了民间艺术大师,学了一手中国大鼓,80年代接触架子鼓,自费进修了5年,这鼓一打就是一辈子,用自己一辈子的从艺人生成就了中国一代鼓王。
一大批徒弟,放在现在的音乐圈,个顶个都是能叫的上号的大拿级人物,就算弃了这鼓的,也算是在音乐圈里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
夏初来北京那年,机缘巧合认识了赵颂,也因此解释了老爷子赵山北,可能夏初对于音乐的天分以及孜孜不倦的追求感动了老爷子,当时已经闭门不再收徒的赵老爷子收了夏初做了关门弟子,一教就是4年,如果说夏初最尊敬的人,除了自己老父老母,就非赵老爷子莫属了。
似赵老爷子这种老派人物,对于收徒是很看重的。现在人叫师傅,而对赵老爷子那一辈儿的人来说,叫师父。师徒父子可不是挂在嘴上的一句话,而且夏初还是个老幺,赵老爷子对夏初的疼爱,用赵颂的话说,爸,夏初才是您孙子吧?
夏初这一早忙活的也不是别的,就是四大件,夏初算不上北京人,对北京了解不透彻,但是对这个“瑞蚨祥的衣服,内联升的鞋,张一元的茶叶,全聚德的烤鸭”还是了解的。
夏初难得上次门,自然得置办四大件,大礼上门,虽然是个形式,但是也能哄老爷子乐呵乐呵。
虽然这四大件大几千块钱,如果不是音乐节出场费用到账,夏初都未必买得起。但是既然叫声师父,这个钱自然不能省,不再贵贱,老爷子喜欢,这就是份心意。
赵颂在圈子的名声自不必说,谁说起都得竖个大拇指,但每次见到赵老爷子,老爷子必然不给个好脸色,用老爷子给赵颂的评价“小四儿混了半辈子,除了这个局气(仗义)还有点北京爷们的风范,老辈儿人给咱留下的传统,丢了个底儿掉”
人老了,就免不了固执,对年轻时候的东西,老辈儿传下来的东西就愈加珍视。
看不惯的人管这叫守旧,赵老爷子管这叫做“根”,树无根必死,人无根浮躁。
夏初屁颠屁颠开着赵颂的大吉普,还没进胡同,就见了老爷子穿着个白布褂子溜溜达达提溜着个鸟笼子从胡同里走出来。
路上碰见同样白发苍苍的老伙计,还不忘打招呼:“起了您内?”
“起了。”
“吃了吗您?”
“今儿清儿早有点赶罗,还没呢。”
“那您儿快吃点,都老家雀儿了(对上岁数人的戏谑),一顿不吃走道都拌蒜。”
“这就去咧。”
“得嘞,那您快溜儿去吧,晚上没事来家儿吃馅(吃饺子)。”
“好咧,我留点肚儿,正好前天小崽儿(指他儿子)给打了2斤老散(散白)。”
“成啊,定了啊。”
“得嘞,一准儿到!”
夏初拎着东西,往前一凑,一鞠躬,“师父,给您请安。”
老爷子脸一板,倒不是给夏初耍脸色,老辈讲话,这叫威严。
“来了啊,小七儿。”夏初上面有六个师哥。
“嗳,来了。”夏初笑呵呵的凑过去,给师父鸟笼子接过来。
赵老爷子漏出点笑意,“走吧,晌午(中午)再溜它,咱家儿去。”
“嗳,好嘞。”夏初答应着。
进了赵老爷子的大院,如烟就是两面鼓,一侧是三面中国大鼓,一侧是一副架子鼓。
老爷子每天都得打一气,用老爷子的话说,一天不打就手生,就摸不准这鼓的脾气。
六十多岁奔七十走的老人了,牙齿虽然不全了,但是精神矍铄,耳不聋眼不花,还有一身盖不住的腱子肉。
“今儿怎的舍得来看我这老东西了?”迎门进了正堂,老爷子往中间的椅子上一坐,就是询问。
“师父,瞧您说的。”夏初呵呵笑着,给老爷子倒上一早新沏的茉莉花。“我这不来了么。”
“听你这意思,是上我这儿来点卯的?”老爷子喝了一口茉莉花,瞥了一眼夏初。
“哪儿的话啊。”夏初陪着笑,坐在师父下手,“今儿是有好事,寻思跟您念叨念叨。”
“说了我过过耳,看看是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老爷子淡淡的说。
“您这不打我脸么。”夏初笑呵呵的,“我昨天签约迷笛了,制作人,也算是圆了梦了,这不来跟您报个喜么。”
“那倒是个好事。”老爷子点了点头,“签那东西给四儿看了吗?”
“没,老总亲自出面签的,我就没看太多。”夏初笑着说道。
“胡闹。”老爷子瞪了他一眼,“那文书是胡乱签的东西吗?盘过道儿了吗?到时候人家翻了车炸了庙(翻脸不认人),不是想怎么拿捏你就怎么拿捏你。”
“您看看,您怎么还急了。”夏初也不闹,笑呵呵跟老爷子解释到:“主要人家也算是北方最大的一个公司,我能有什么值得人家惦记的。”
“不就是迷笛吗?”老爷子瞪他,“最大怎么了?咱们卖的艺,他要非得圈住你这个人怎么办?再说这家也不是没找过我,对我手上那些版权惦记的紧。你就这么随便签了?四儿也是胡闹,你小他也小吗?给他打电话,把他叫来,我跟他说道说道,问问他这个哥哥是怎么当的!”
“别啊,师父。”夏初这回不笑了,就老爷子这脾气,要给赵颂叫回来,非得给赵颂臭骂一顿,到时候赵颂脾气再好不也得埋怨死他。老爷子这么大岁数,还惹他发什么脾气。“您老消消气,我这给您带着鸭子呢,中午跟您喝点,咱慢慢聊。”
看着夏初那出相,老爷子没好气的骂了他一句,“老子就怕你丫到最后拉了胯,抹不丢(面子上不光彩)的回来,丢不丢人?”
“不能,不能。”看着老爷子没有追究的意思,夏初笑着说道。
老爷子摇摇头,终是不舍得真跟自己这个小徒弟发火,往里屋喊了老伴中午张罗几个菜,就带着夏初出去了。
“打一圈,我看看。”老爷子示意院子里的鼓。
夏初也没含糊,脱了外套,挽起袖子院子里的家伙就走了一圈。不管是大鼓还是架子鼓,夏初哪个也不怵。
老爷子听完,看了他一眼,“没退步。”
夏初呵呵的陪着笑,没多说什么。老爷子这话肯定不是夸他呢,没退步,就意思也没进步呗。
陪老爷子唠了一会。
中午师娘张罗了一桌饭菜,摆着夏初带来的鸭子,一老一小喝了起来。
“你这也算是自己出头了,为了这个,干一杯。”俩人用的都是小酒盅,八钱一个。
喝完酒,老爷子给他夹了块鸭肉,“多的话,我也不跟你说了,当初你几个师兄要帮你入行,我给拦了,因为打鼓就跟做人是一个道理,艺是辅助,精气神才是最主要的。人就像这个鼓,总不捶打,早晚都会走音。”
“谢谢师傅。”夏初乐呵呵的跟师傅碰了一个。
赵山北喝了酒,吃了口菜,看着夏初,“今儿呢,你既然来了,证明你心里还惦记着你师父。你跟我学了四年,技巧该教的我都教的差不多了,今儿师父就教你一个道理,做人就跟打鼓一样,不管是高音还是低音,都是自己敲出来的,旁人再帮你,都得儿你自己使劲儿,鼓打的好与坏,精气神什么时候都不能丢。丢了艺是小事,丢了人,才是大事。”
“师父,我知道。”夏初点着头。
夏初最崇拜的就是老爷子这辈子始终如一的脾气,艺人、艺人,老爷子用自己一辈子的经历,教育夏初,什么是艺,什么是人。
没说的,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