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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家主,那位绝称不上帅气的中年男子,小小的眼睛一眯,便要动作,慕君当机立断捏碎阵符,同时沟通戒指放出伴奏,在一片漆黑,只有一点橘色灯光的屋内,保护阵法的白光格外耀眼,慕君一袭简陋的无袖白裙,站在白光之中,及腰的黑发飘飘荡荡。体内歌力流转,从紫色慢慢变得无色,一点一点地、悄悄地从她脚底升起一个蛋壳一样的透明罩子。
音乐声合着窗外倾盆大雨在屋内流转,王家家主一听,不怒反笑,“你以为你能逃到哪里去?哪怕你逃到千里之外,我都能把你拿下,倒要看看你那好弟弟,是要情人还是要姐姐!”
慕君心里升起一簇小火苗,面上仍不动声色,兀自开嗓轻轻唱道,“…”
咦?家主愣在原地,他年轻时闯荡世界,也曾和歌修们组过队伍,对歌修不说特别了解吧,平时也有关注,他知道慕君涉猎广泛,什么歌都能唱,但这首歌的演唱方式,他真是闻所未闻,别说演唱方式了,连歌词他都听不出是哪国语言。不过,听不出不要紧,知道她要逃就行了,家主暗动气机,牵在慕君身上,如果她没有像梁琴一样被抹掉气息,只要他略一感受,就能知道她的位置。
他当然听不出来,这首歌是意大利语,一首古典与流行的跨界歌曲,它的原唱是英国音乐剧第一女伶莎拉·布莱曼,为了契合歌曲本身,慕君难得地拿出了自己的美声唱法,如果让天网上的乐评人知道,又会造成歌唱界的一大地震,毕竟上次比赛的真假声都还没有人研究透彻呢。
之所以不顾隐藏美声唱法也要拿出这首歌技,不单是因为它的歌词让人摸不着头脑,也因它的每一句歌词都在说再见,比起其它逃脱歌技的一两句歌词逃得更远,更隐蔽。
保护阵法只能支撑一分钟,眼看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慕君的心情在噼里啪啦的大雨声中奇迹般平静下来,在王家主的虎视眈眈中,按部就班地跟着伴奏一句一句唱下去,唱到“dbye”,白光忽然消散,她眼前闪过王家家主蓄势待发、志在必得的表情,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透明的歌技罩子保护她一帧一帧地穿越空间,好像处于另一个层面的空间,她看见王家飞快地闪过她眼前,大雨倾盆穿过她直接打在地上,她看到黄土城门上高高挂着的大红灯笼,看到因几日暴雨而高涨的河水。
歌声不停,心念一动,她出现在并州城对岸的索道处,及时地从玲珑螺里拿出一把大伞打开,虽然她动作很快,但还是被迎头罩来的大雨淋湿了一身衣服,湿衣贴在身上,顿时勾勒出姣好的身形。
穿着湿衣服不舒服,可现在不是换衣服的时候,慕君唱完这首歌,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脚下浩浩荡荡、奔涌而下的黄河,她望向河流下游的并州城,一个小黑点正飞速从那边移过来。
有些人,就是不懂得适可而止。哪怕得罪所有人,都孤注一掷地以为自己是对的。而对待这种人,不狠狠地给他一个教训,他就不懂世界有多大。
慕君叹了口气,眼看那小黑点越来越近,为了自己的安全,也为了能一绝王家家主的念头,她不得不拿出自己为保险而想出来的后招,在心底道了声得罪,戒指流转出气势磅礴的音乐伴奏。
慕君放下伞,在大雨中张开双臂,紫色歌力从她的身体内向外延伸,跟着伴奏向河流扩散,紫气所到处,河水顿时暴涨,她在滂沱大雨中高声唱,“我站在高山之巅,…”
没错,她在《黄河大合唱》里选来选去,最后还是选了这首《黄河颂》,论歌词,它最贴切慕君现在的处境,论气势论威力,它不如其它曲目,慕君也的确不想造成太大伤害,只想小小的警告一下王家。有禁制保护的城市,小小黄河伤不了里面的居民,不过若是王家主不死心非要抓住自己不可,就只能请他尝尝黄河水的味道如何了。
“金涛澎湃,掀起万丈狂澜!”
王家家主在半途之中,脸色倏地剧变,露出惊恐之色,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那正在掀起万丈狂澜的黄河,黄色的河水好像遮住了半边天空,铺天盖地地朝他和他身后的并州城奔涌而来。
他再也保持不住自己的家主架子,猛地转身朝并州城激射过去,一边扯着嗓子嘶哑地大喊,“警戒!警戒!”
并州城拉响警报,刺耳的鸣笛声响彻天空,一家跟着一家亮起灯来,照得天空恍如白昼,一座躺在黑暗中寂静的城市好像被唤醒了一样,孩子的哇哇哭声,父母的细碎抱怨声,情人耳鬓私语声,合着窗外的雨声分外热闹,但这热闹持续的时间仅短短一瞬,当第一个居民注意到不远处占据了半个天空的黄色巨浪时,那惊恐仿佛能感染一样,一个人接一个人地朝天看去,整座城市都陷入目瞪口呆的死寂之中。
道长抱着一脸好奇的小男孩,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改色的他看到窗外的场景,心脏也剧烈地跳动起来,虽然他知道城里有保护阵法,那滔天巨浪只是看起来可怕而已,一定不会伤到自己,但理智归理智,感情归感情,就连徒弟都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臂。
“这是,姐姐做的?”在并州城里一个隐蔽的角落,慕颜望着窗外的景象,直接被惊呆在原地,哪怕坐在他身边的梁琴挽住他的手臂,温顺地靠在他身上,也无法消弭他心中的担忧和不安。
上次除掉那朵花,姐姐的反噬就那么严重,这次……
“啊啊啊啊,”陷入死寂的城市突然划过尖利的叫声,好像在呼应她似的,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也此起彼伏地尖叫起来,无数人打着伞跑到自家门口定定地看着头上的黄色河水,一辈子没见过海浪的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时之间,整个城市震惊恐慌,吵得跟大清早的菜市场一样。
“怎么回事!世界末日到了吗?”
“主啊!保佑我们吧!”
“嘤嘤嘤呜呜呜哇哇哇!”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安静!安静!”城主敲响了城楼上经年不用快生锈的的大钟,他的声音十分镇定地通过特殊渠道传遍家家户户,“我们有禁制保护,那河水伤不了我们!大家都进屋!进屋!不要传递恐慌情绪!”
知道外面的巨浪伤不到自己以后,年轻人反而兴奋起来,他们纷纷打起伞来,从屋子里拿出天网玉符,用内置投影拍摄录像,同步分享到天网上去,老年人们直呼自己心脏受不了,要进屋坐一坐缓一缓,不知危险为何物的小孩子们四处蹦跶,整得气氛像过节一样欢快热闹。
“老公,我们进屋吧,”小妇人害怕地握紧自家丈夫的袖口。
她丈夫用玉符对准巨浪,眼睛一眨不眨,不耐烦地说,“你要进去就自己进去,别烦我。”
天网上,凌晨才睡的夜猫子其实并不少,当他们看到第一个同步视频的时候,还怀疑地问,“这特效做得不错啊,哪家天网片开始宣传了?”
“开玩笑吧?并州连雨都没几场,凭空冒出那么高的浪?伪造也要有事实依据,多查查资料吧亲!”
“这浪,有几千米了吧?”
“哟!还挺吓人的!”
“假的!”
但当天网上出现十个、二十个不同角度的同步视频时,就连最铁齿的网友都不得不承认这视频没有伪造的可能,“卧槽脸好疼!”
“这是真的?”
“哪位道友在此渡劫?”
“好吓人!”
“你们好有勇气,居然还敢直播!”
“坐在投影前,心跳加速,紧张死了!”
“你们还能心跳加速,我心跳都被吓停了好吗!”
“呵呵,这点程度的浪有什么了不起,你们来海都逛逛,每天晚上的巨浪都像世界末日一样。”
“海都人民的逆袭!”
不知不觉中,话题已经被歪曲到#海都人民辛苦了#和#论不同地域的特色风景#,天网十分和谐友好,但并州居民们眼看着黄色巨浪一点一点压下,除了零星几个胆大包天的人,大多数人受不了这刺激的景象,不断有人进屋,一眼都不敢往窗外瞟。
“啊!黄河!
你一泻万丈。”
在屋外居民惊恐的目光中,黄色巨浪如千军万马般轰轰隆隆、铺天盖地地朝他们卷来,还站在家门外的人吓得丢开伞坐在地上,整个城市鸦雀无声,如山崩地裂般的浪声格外响亮。
“真的好吓人啊!”方才一片和谐的天网,大家看到直播中这样的景象,都停下了吹嘘自己家乡的话语,过了许久才有人说,“在海都大家都是隔着远远地直播,没想到身临其境那么可怕。”
“心脏快受不了了,请求支援!”
“播主还好吧?不要硬撑!”
“天啦,我要撤了!”
“你们继续,我要静静!”
当那黄色巨浪当头罩来,不少屋子内传来惊呼尖叫,但很快就被雷鸣般地浪声盖住,直到巨浪朝并州城猛扑过来,还坐在家门外的几人不由得扔掉玉符捂住眼睛,错过了并州城亮起一个白色薄如鸡蛋壳般透明的罩子,合着泥沙的河水源源不断地撞上保护罩,撞得粉碎后水花四散开来,把罩子裹得好似成一层泥沙。
隔着一层投影,巨浪的威势清晰可见,网友们纷纷宣泄自己心中的恐慌:“好可怕!”
“妈呀我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堵得自己呼吸不上来了!”
“我都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好刺激!”
“楼上强人!”
“那罩子看起来好薄啊,不会碎吧?”
“哗啦啦”“哗啦啦”,那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的浪一层一层摔碎在保护罩外,整片天空都被黄色的河水与泥沙所掩盖,而小小的鸡蛋壳在层层叠叠的冲击中如礁石般岿然不动,坚定地立在那里,保护城内的所有居民。
王家家主及时逃回了并州城,在城门口遥遥望着天空,从心头升起一丝警兆。
没想到,她一个小小的、十级都不到的歌修居然有如此威能,虽然是借了黄河地利之便,也借了三天三夜大雨之利,可她能从三天前就算好这一幕,心机手段可见一斑。
帝国何时出了这种人物?
也怪他太过轻敌,罢了,这次,他认栽。
慕君的歌已经接近尾声,她远远地望着巨浪没有她的歌力支撑,一点点矮下去,回流到黄河之中,薄薄地白光完好无损,松了口气。
随着伴奏配乐的完结,经久不散地乌云慢慢散开,滂沱大雨慢慢变小,黄河水几乎缩水一半,阴云中的一小块天空露出一丝光芒,给黑暗而潮湿的大地带去些许暖意。
“太阳出来了!”并州城的居民们欢呼起来。
“终于结束了!”天网围观群众们也跟着欢呼起来。
道长抱紧徒弟,拂尘一甩,御风而行,一边往城外飞,一边联络慕君,视线所及之处,黄色的泥沙遍地,此时城主大开城门,冒险者们握着各自的武器,风起水涌,把城外的泥沙堆在一起,道长依稀能听到城主的只言片语,“种树……冲毁……泥沙……”
而他挂念着地慕君一身湿衣站在峭壁之上,打了个喷嚏,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十分难受,她正想找个地方换衣服,突然福至心灵,转头望向后方。一袭红衣的夏悬空站在她身后,薄唇勾起浅笑,无奈地摇头看她。
“阿——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