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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沉寂在一片安静至死的黑暗里,眼前恍然晃动着黑色的纹路,渐渐扩散,循环往复,她闻到鲜血的温度,妖冶的颜色在唇角顺延而下,疯狂开花。
陆婵的眼睫毛颤了颤,却没有睁开。所有的思绪和感官都因为那突如其来的动作打开了闸门,身体倦怠的感觉,后背火辣辣的疼,依旧唇边失去的温度。
陆婵不情不愿的睁开了眼睛。
视野还有些模糊,入眼便是大片大片的白色,陆婵不适的皱了皱眉,迅速眯起了眼睛。浅蓝色的窗帘被风吹起,一丝燥热的气息穿过窗台紧紧萦绕着她。高高的支架上拥挤的挂满了三个大小不一的输液瓶,顺着长长的透明管道,在自己的身体里流动。陆婵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深深浅浅的针眼,没有说话。
她没有死,她躺在医院里。
这么一样,她还真是幸运,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还能苟且留下一条性命。陆婵自我安慰了半天,撑起身子打算坐起来。谁知道刚刚动了动身体,那些钻心的疼痛便密密麻麻的向她袭来。
陆婵一愣,目光落在那层洁白的被窝上。
“你醒了?”一个女声在房间门口响起。陆婵扭头就看到了提着一口袋水果的安舒。
还不等陆婵说什么,安舒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把水果放到柜子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不肯转过头来看她。
陆婵有些好笑,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分明是自己:“行了,我没事。别哭了。”
安舒抽泣着扭过头瞪了她一眼,这才走过来搬了凳子坐下,拉着陆婵的手把头埋的低低的,细弱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你以后别去玩自残类项目了。我胆子小,把我吓出了心脏病了怎么办?”安舒狠狠抹了一把眼泪,伸手不深不浅的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
“好痛。轻点!”陆婵捂着脑门不满道。
安舒没好气的看着她,哼哼了几句:“算了,我不收拾你了。会有人来收拾你的。”
陆婵一愣:“谁?”
安舒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突然笑了,她摇了摇头:“不告诉你。”
陆婵皱着眉头,还想说些什么,就看到了陈述的惊讶的表情。他连忙跑了过来,紧张兮兮的站在陆婵的面前,关切道:“偶像你没事吧?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陆婵笑了:“没事。”
陈述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好转,他抓了抓头发,懊恼道:“都是我的错,不该让你一个人出去的。不对不对,连门都不该出!”
安舒白了他一眼,她的表情有些难看:“听说我表弟也在。他居然让你一个人去蹦极,太混账了。我一定好好的骂骂他!”
陆婵连忙摆了摆手,朗行煜是被她拜托在下面照顾白菜才没有跟着上去的,出了这样的事情不应该莫名其妙怪到别人身上去,况且,自己还是蛮幸运的没有什么大问题。
陆婵脸色渐渐发白,她看着安舒,语气有些仓皇。
“白菜呢?”
安舒和陈述的表情在听到陆婵这句话之后都变得很难看,别过头不敢看陆婵,就差没在脸上写着“白菜出事了”这五个大字。
陆婵很希望这一切他们只是在跟她开玩笑:“问你们呢,白菜呢?”
安舒咬咬牙抬起头想说什么,却被陈述一把拉住了胳膊。陈述的脸上表情转换的很快,他的视线落在陆婵手背上,眼睑垂下:“……白菜在家里。”
“……是吗?”良久的沉默之后,陆婵抬起头,目光灼灼。
陈述的手指微微蜷着,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胸口起伏不平:“是。”
陆婵张了张嘴,看着安舒,将心底里焦躁的情绪都隐没:“安舒,是吗?”
安舒仓皇起身,及耳的短发扫过,挡住了她的半边脸颊:“白菜累了,在家里休息。”
陆婵沉默半晌,身子往下缩了缩,用极小的声音道:“骗子。”
心脏像是被撕裂一样痛,事实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伤口。
elkan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安舒和陈述像犯了错的小孩一样规规矩矩的站在陆婵跟前。而陆婵,早就把头埋进了被子里,只留下凌乱的发丝和半陷的枕头。纯白被窝微微起伏着,带着浅显的褶皱痕迹勾勒出她的孱弱的身形。
陈述在看到elkan之后,瞳孔渐渐放大,满脸错愕,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向他,就差没把“变态”两个字说出口。安舒一见是他,反而松了口气,扯着陈述的衣领拖着他就出去了:“你来得正好,她这个时候需要一大碗心灵鸡汤。”
elkan耸了耸肩,目送安舒和陈述的身影消失在房门之后。才转过头看着躲进被子里的陆婵。他叹了口气,一把拉开被子。
还是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姑娘。
elkan拉开椅子坐下,抽出面纸替她擦了擦眼泪,大拇指摩挲着陆婵光洁的脸颊,看着她像小兔子一样红红的眼眶,心底里难受的感觉飞涨。
“你高一那年,我砸坏了你的八音盒,你就是这么哭的。”
陆婵抬起头看他,没有说话。
“高二的时候我和你哥哥打架,误伤了你,你也哭成这样。”
elkan的脸上蒙上一层颓暗的光晕,他似乎在笑,回忆着过往的琐碎,记忆中的陆婵,嘴角不由的上扬。
“高三的时候,我和你哥哥升学了,你躲在房间里不肯见我。还是我顶着被阿姨打一顿的压力砸开了门才看到了你,眼睛喜欢下雨的小女孩。”
陆婵听着他低低的嗓音,略带沉闷的口吻,她别过脸,泪如雨下:“别说了。”
“陆婵,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一点很小的事情就可以击溃你,你说你要成长,我却不见得。人要活在有温度的环境才能成长起来,知道吗?”
他的语气淡淡,越发波澜不惊。陆婵却狠狠的推了他一把,呼吸都变得仓皇:“求你别说了!”
elkan突然凑近她,有力的手臂将她环在怀中,他的声音低低的,像海岸拍打岩石的水浪:“陆婵,跟我走吧。我们回美国去,待在你喜欢的地方,你不是最想去加利福利亚吗?你想去哪里我都由着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别想着跑就好了。”
陆婵的眼底一片死寂。她小幅度的挣扎了下,慢慢从elkan的怀里挣脱。她没有看elkan,目光在拂动着的纱窗上流连,她突然笑了,声音有些沙哑:“我什么都不想,只想远离你们。”
elkan身子一僵。
“你说你什么都会依着我,那你愿意让我留在这里吗?你说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只想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待着。你出去吧。”
elkan低下头,薄唇紧抿,坚毅的下颚微微一扬,放开她的手,慢慢起身往门口走。
“我是说——”陆婵抬头,静静凝视他的背影,“你回去吧。”
elkan脚下一顿,随即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病房。
四下又开始凝结冷寂的空气,连自己轻缓的呼吸声也变得明晰。陆婵看着快空掉的瓶子,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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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菜死了。陆婵最后得到了这样一个解释。
“当时那只猫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就往蹦极跳台那儿冲,结果看着那位小姐不小心掉下去之后就跟着往下跳。搜救队只找到了那位小姐,至于那只猫,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我估计没命了吧。”
这是当时案发现场,一位工作人员的解释。
“那位小姐还真是命大,绳索不知道怎么的就断了,说实话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简直就是跳楼啊。背带从半截的时候就脱落了,要真是蹦极,估计就得出人命了。”
这是一位路人的说辞。
陆婵浑浑噩噩的听着安舒和陈述嘴里五花八门的话语,脑海里却没有那样的画面感。
她的记忆,似乎还停留在那片色彩清浅的海域。
哦,还有那个人。
“你这丫头运气还真不错,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虽然脚腕骨裂,但好歹没有残废,人还是完整的。”安舒慢慢的按着水果刀,一点一点把皮儿给削下来。
“去你的,有你这么说话的吗?”陈述愤愤的看了她一眼,“偶像,没事,医生都说了,你这个连石膏的不用打。养大半个月就好了。”
陆婵接过安舒削好的苹果,像个小仓鼠一样啃了起来,嘴巴鼓鼓的:“没事,反正我也不打算出门了。”
安舒放下水果刀,伸手抱了抱她:“对了,之前潭乡那边过来的人都被我打发走了,医药费什么的他们要负责,之后一系列的费用也包了。态度倒还是端正,看你了,要杀要剐一句话,我义不容辞。”
陆婵没好气道:“胡说八道什么呢。”
陈述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冲兜里摸出一个内存条,神色复杂的看了陆婵一眼,道:“昨天你还没有醒的时候,还有一个叫许颐的男生来过,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你有印象吗?”
陆婵点点头。她记忆力一向不差,之前发生的时候也不过一瞬间,她很快便想起了那个轮廓硬朗的年轻男生。
“这是他给你的。说这算是赔礼?”
陆婵沉默的接过,灰色的内存条,泛着金属的光泽,安静的躺在手心里。
安舒皱着眉道:“这也算赔礼?”
陆婵被找到的时候,那对年轻的小情侣也一直跟随其后,女孩子泪如雨下,嘴里叨念着“都是我的错”,而安舒在知道事情经过之后又恨又恼怒,却也没有真的怪她。但是她的那个男朋友,一直沉默着小声安慰着。
陈述沉默,他扫了陆婵一眼,压低声音道:“回去看看吧,或许真的有用呢。”
陆婵和安舒瞪大了眼睛。
“你看过了?”安舒皱着眉头,看着他。
陈述又一次沉默了,他似乎是在思考这个问题要如何回答才好,但是不管怎么说,“偷看”这件事已经成立,他抬头看着陆婵,慢慢点了点头。
陆婵手指尖微微一颤,后脑勺的钝痛感在迟到了近一天之后终于无力的袭来。她拉过陈述的手,把内存条递给了他:“你替我收着吧。”
陈述一愣:“不看看么?”
陆婵摇头:“看着自己在跳一次楼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差哦。还是算了吧,反正你都看过了,应该没问题吧?”
陈述低着头,声音沉沉:“没问题。”
陆婵浅浅一笑:“那不就结了。”她抬头看着还有大半截的输液瓶,长长叹了口气:“我现在只想赶紧回家,好好睡一觉。”
要是以往,安舒肯定立马回以白眼再加上一句“没志向!”,而现在,她只是沉默的看了她一眼。
“哦对了。”安舒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叫了出来,扫了一眼茫然的陆婵和陈述,笑眯眯地道:“听说了吗?咱楼上的一个植物人居然失踪了!”
陆婵心底猛地颤了颤,喃喃重复着她的话:“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