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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祁不砚操纵的燕无衡松手,长剑还嵌在燕落絮身体里,血液与红裙融为一体,分不出彼此。
对啊。
他还是没有意识的傀儡。
否则,燕无衡是绝无可能伤害他自小便相依为命的皇姐的。
在炼出阴尸蛊后,她确实自欺欺人了,轻轻抚上伤口,染上血,唇角一勾,忽然大笑“我殚精竭虑,竟落得如此下场。”
不知为何,燕王墓遽然地动山摇,仿佛很快就要倒塌,支撑了墓穴数百年的柱梁剧烈颤动,碎石纷纷地滚落,石墙逐渐有裂缝。
贺岁安扶住铁阴木棺材才不至于摔倒“怎么回事”
燕落絮还是放声大笑。
“怎么回事”
听到燕落絮的声音,贺岁安看她,自己心里也隐隐有了猜测,这座燕王墓怕不是要塌了。
燕落絮大发慈悲地告诉他们“不少古墓会有自毁机关,这座属于我七弟的燕王墓也是如此,这代表有人按了自毁机关。”
自毁机关一旦被启动,燕王墓一刻钟左右便会消失在这世上。
在里面的人也会死。
进燕王墓的道已堵死,他们无法原路返回离开燕王墓,只能另寻新道。可要在一刻钟找出生路,谈何容易,还是死的可能性大。
燕落絮在燕王墓住了这么多年,还是燕无衡的皇姐,知道自毁机关,肯定也知道暗藏的生路。
但她不会告诉他们。
他们陪她一起死吧,燕落絮想。
贺岁安注意力放到了燕落絮刚说的自毁机关上。
间不容发之际,一个武功极高的人无声无息进来,在贺岁安反应过来之前,对方走到了燕落絮的身边,他戴着铜制面具。
燕落絮见到男子时感到震惊,然后又猜到此人过来的真正目的,启动燕王墓的自毁机关是他
他一句话没说,扶起她。
男子带着燕落絮转身离开,她随他动,没反抗。
就连祁不砚也堪堪反应过来,他立刻往他们离开的方向掷出几根银针。男子后背长了眼似的,即使扶着燕落絮也全躲开了。
又在祁不砚放出天蚕丝那一刻,男子放出一批足以扰乱人视线的黑飞虫,导致天蚕丝暂时捕捉不到他方位,只能先解决黑飞虫。
待黑飞虫全死,人不见了。
地面满是黑飞虫尸体。
祁不砚没再管他们,取出燕无衡体内的阴尸蛊母蛊。
阴尸蛊母蛊一离开燕无衡没有正常人的温度的身体,他就闭上了眼,躺倒在地,像又进入长眠,实际还是一具放了许久的尸体。
由阴尸蛊控制的尸体傀儡与活人傀儡有很大的不同。
前者可随时取出体内的阴尸蛊,后者就是风铃镇的发狂之人,在三天内没取出阴尸蛊才会沦为另一种失控且喜欢咬人的傀儡。
祁不砚将阴尸蛊母蛊放进他随身携带的小罐子里,这般从容
的姿态令贺岁安以为他是不是忘了燕王墓的自毁机关启动了。
若一刻钟内不逃出去,他们要深埋黄土,就此长眠了。
其实就是死。
她往主墓室周围看。
荷华撰写的书里有一段内容是写燕无衡曾被他父皇派去秘密修建一座皇陵。当年的皇帝宠信道士,总是听他们的话,大兴土木。
道士说挑选一个风水好的地方,修建新皇陵能逢凶化吉,能替皇帝挡煞,国运长盛不衰。
他奉命去修建皇陵得到的理由是这个,后来才知真正原因。
这是一座新皇陵不错。
皇陵一般只用来安葬皇帝与后宫妃子,可这一座新皇陵却是用来葬皇帝的第七子燕无衡的。
只因道士向皇帝献言说,陛下乃天命之子,本就该长生不老,而长身不老的第一步是以命换命,还必须要骨肉血亲的儿子方可。
他们言下之意是让燕无衡代替快油尽灯枯的皇帝去死。
燕无衡生母只是卑贱的宫女。
让他代死再好不过了。
生母是卑贱的宫女,他死后也不会牵扯到太多。
况且皇帝对他的不满堆积长久,他太功高盖主,一个低贱的宫女之子勉强爬上将军之位后,不仅不感恩戴德,还借机收揽民心。
当然,当上将军、替朝廷出征的燕无衡屡战屡胜,然后借机收揽民心,叫百姓对他赞不绝口,是生性多疑的皇帝自己觉得的。
于是皇帝先是收回他的兵权。
再用其他手段打压他。
在燕无衡快要以为自己就此永无翻身之日时,皇帝又召他进宫,似推心置腹地将暗暗修建新皇陵一事交给他,表示对他的信任。
燕无衡答应了。
先别说皇命不可违,自小便没了母妃的他贪恋这一抹罕见的父爱。他想信皇帝,虽觉得修建新皇陵挡煞,乃无稽之谈,仍照做。
却不知前方是要他的命的陷阱。
还是被亲生父亲算计的。
安置好妻子后,燕无衡消失了几年去修建新皇陵了。皇帝还吩咐他搜集一些民间会蛊术的能人异士,炼出传说中的长生蛊。
皇帝认为的是,到时候,既悄无声息令燕无衡代死,又吃下炼出来的长生蛊,双管齐下,他必定能长生不老,永坐于皇帝之位。
新皇陵。
也就是这座燕王墓,是燕无衡亲自领人监造的。
贺岁安尽量以燕无衡的思路去看这一座墓室,努力回想书中描述他的行事习惯,试图揣测他会如何设计墓穴的逃生机关。
祁不砚收好阴尸蛊母蛊后,也开始寻找主墓室的机关,牛皮纸地图上也并无此处的标记。
银铁木棺材倏忽有明显动静。
有人爬出来。
贺岁安边避着从头顶掉落的碎石,边抬眸看去。
从棺材里出来的先是苏央,再是沈见鹤、钟空、钟幻。他们看到贺岁安和祁不砚,一愣
。
沈见鹤快步过去道“贺小姑娘祁小公子”
贺岁安“前辈”
他被一颗碎石砸中肩膀,疼得呲牙咧嘴,不忘问她“这里是主墓室”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尸体,“这是燕王燕无衡”
“是的,前辈。”
沈见鹤又看到棺材斜对面也躺了一具尸体“这个是燕王燕无衡,那另一具尸体是谁的”
贺岁安三言两语的无法跟他解释,他们眼下得先想办法离开燕王墓。她道“等出去再说,古墓的自毁机关启动,快要塌了。”
这件事,沈见鹤也知道。
他以前跟师傅下墓时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明白是自毁机关。
他们也没有想到那条暗道的尽头是主墓室棺材,沿着暗道走到一半,天崩地裂似的,沈见鹤立刻猜到燕王墓怕是不行了。
再不走,他们都得死。
可退又退不回去,只能往前走。
接下来,他们就看见早到主墓室的贺岁安、祁不砚了。
贺岁安越过沈见鹤,看他身后的苏央衣裙脏污,她面如金纸,唇瓣干裂泛紫,眉头紧锁,像是得知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她手臂还有血渍,想必是跟他们分开之后经历过不少事。不过贺岁安就算是很好奇,也不会选择在这个逃命的关键时刻问下去。
祁不砚没看他们。
他在找机关。
最后,祁不砚和贺岁安二人同时找到一个机关。
这间主墓室有两个逃生机关,背后各是一条路,还是常见的生路与死路之分。时间不等人,他们必须得尽快作出选择。
这两个逃生机关是在铁阴木棺材的雕纹上,一个雕着惟妙惟肖的荷花,一个雕着一颗桑树,混在其他复杂的雕纹中,乍看难寻。
还是贺岁安仔细摸了一遍铁阴木棺材才感受到轻微的凹陷感。
她没有即刻往下按。
还算谨慎。
事实证明贺岁安做对了,前一脚,她刚找到荷花的图案,后一脚,祁不砚找到了桑树的图案。
这两个图案会被他们重点圈出来的原因是它们都有难以察觉的凹陷感,待人将其按下去。
她有种奇怪预感,只要按下其中一个,另一个就没法按了。
沈见鹤凑过来。
他问“你们说按哪个”
贺岁安盯着这两个图案,陷入沉思,没回答他的问题。
沈见鹤摸着下巴道“我觉得按荷花那个。你是不知道,我们来到主墓室之前还经过好多个地方,知道了燕王的妻子叫荷华。”
他们经历的事还颇多就是不知该说不该说,他无声看了看苏央,又不留痕迹收回目光。
算了。
是人家郡主的家事,他还是别参与了,小心引火烧身。
“你说她叫荷华”贺岁安还真不知道这件事,
苏央“确实如此。”
贺岁安还是没按。
沈见鹤沉吟道“荷华不就是荷花燕王应该挺爱他妻子的,一般人设置机关都会牵连上自己喜欢、爱护的人或东西。”
她脑海浮现了一句诗“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在此处,荷华确实是代指荷华,而扶苏代指的是桑树。书中提过燕无衡的妻子喜欢的不是荷华,却是里面的扶苏桑树。
自古以来,喜欢一个人,会不由自主爱屋及乌,爱她所爱。
贺岁安想选桑树图案。
因为燕无衡妻子喜欢的是桑树。
古墓的碎石掉个不停,梁柱一根接着一根倒,沈见鹤抚掉脸上沙尘,急切又问一遍“这机关是你们找到的,你们说想选啥。”
贺岁安“桑树。”
祁不砚“桑树。”
说这话那一刻,他们不约而同把手放到了铁阴木棺材的桑树图案,指尖相触,交叠到一起。
少年好像无论处于什么时间、地点都能够很处之泰然,或者说无感,此时不担心自己会不会死,只忍不住端详贺岁安的手。
真小。
比他的小太多了。
钟空着急了“你们说是桑树就桑树我们不是跟你们说了么,这个燕王的妻子叫荷华,你们怎么偏偏要选另一个呢”
贺岁安飞快道一句“长话短说,我看过一本书有提过燕无衡的妻子喜欢桑树。”
“什么书”
她道“以后再说。”
钟空想阻止贺岁安按桑树,苏央反而拦住他“我相信她,没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
待按下铁阴木的桑树图案,他们头顶落下一块巨石,“砰”地砸下来,燕王墓彻底塌了。
此刻,风铃镇一阵晃动。
风铃镇百姓以为这是地动了,争先恐后跑出来,见许久没有余动才敢回他们的房子。
静思书斋里,趴在窗台前桌子睡觉的荷华也醒了,她并未像其他人一样冲出房屋,只是从二楼探头往外看,晚风拂过脸。
荷华关上了窗。
她又做了一个奇奇怪怪的梦。
梦里,荷华有一个夫君,他待她极好,在众人说哑巴为不详之人时,他力排众议娶她为妻。
婚后,他们举案齐眉,很是恩爱。夫君还有一个姐姐,姐姐也待她好,可荷华始终看不清梦中人的模样,或许梦大多如此吧。
荷华不再想这个梦,收拾好书籍,回床榻休息。
窗外。
对面高楼站了两人。
燕落絮的腹伤被草草地处理了下,她失神望着紧闭的窗户,顿感一丝物是人非、伤春悲秋。
当初,燕无衡给她们吃下长生蛊后,在临死前又恳求燕落絮想办法抹去她和荷华关于他的所有记忆,不想她们长生后还有痛苦。
她用蛊给荷华抹去了记忆,却没有给自己抹去记忆。
当年的燕落絮想了又想。
终究是不忍心她弟弟就这样被他心爱的女人忘得一干二净。
燕落絮对抹去了记忆的荷华说燕王的过往,最后又说燕王对她曾有救命之恩,她是燕王的一个普通下人,想她永远记住他的好。
在大燕皇帝以燕无衡谋反等名义下令,禁止百姓谈论此人、要民间消灭一切有关他的痕迹后的数百年,很少有人记得他。
燕落絮和荷华算两个。
史书也并无太多对他的记载。
荷华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何能活那么多年,始终找不到原因。
而燕落絮在数百年前就和荷华分开了,荷华并不知道她也活了下来,以为只有自己是个怪人。
燕落絮偶尔会去偷偷地看她,没被荷华发现过。
此时此刻,高楼有风吹过。
戴面具男子提醒燕落絮。
“时辰不早了,还有你的伤口再不仔细处理,即使吃了我给你的丹药,也撑不过今晚。主子派我来带你走,不是要带个死人。”
燕落絮没说话,跟他离开。
在燕落絮离开后不久,荷华又打开了窗,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打开窗,就是忽然想打开。
静思书斋下面的长街有两辆马车驶过,荷华瞥了一眼。
马跑得快,一闪而过似的。
她收回视线。
也就没看到有一辆马车的帘子被风吹开,露出里面趴躺在祁不砚腿上的贺岁安,她衣裙皱巴巴,小脸灰尘扑扑,像小脏猫。
两辆马车停在客栈后门。
这两辆马车是苏央在下墓之前就嘱咐钟空准备好放在凶宅里的,以防万一。正好用上了。
因为刚才发生过地动,百姓会跑出来,所以风铃镇今晚的宵禁松了不少,中途也遇到几个巡逻的,知道她是郡主便迅速放行了。
苏央扶裙从前面那辆马车下来。
沈见鹤和她搭同一辆。
累得精疲力竭、直接在马车上就睡死过去的贺岁安被祁不砚抱着下马车,苏央向他们行抱拳礼。
她发自内心道“虽然我们是各取所需,但我还是想对你们说声谢谢,要是没你们相助,我们几人兴许也不能活着出来。”
钟幻两兄弟也抱拳行礼。
特别会来事的沈见鹤也正儿八经回了个礼“郡主抬举了。”
他又倾身过去耳语一句。
“你放心。”
苏央听到这简单的三个字,侧眸看向他。沈见鹤只用他们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不会跟其他人说你父亲今晚也出现在古墓了。”
她退一步“谢谢。”
也很小声。
钟空看见这一幕,想殴打死沈见鹤的心都有了。
祁不砚没有窥探他人隐私的想法,现在还抱着贺岁安,自然不会做回礼之事。最重要的是,他也不是会给人回礼的那种人。
苏央回马车,钟空、钟幻各驱一辆马车离开客栈后
门。
沈见鹤扼腕叹息。
这次下墓,他什么也没得到,不对,还是有收获的,沈见鹤收获了一身要花钱养好的伤。
祁不砚没在外多留,回客栈。
沈见鹤追上去。
他看被少年抱在怀里的贺岁安“贺小姑娘这是受伤疼晕过去了要不要找大夫看看”
祁不砚“她睡着了。”
贺岁安还应时打起小小呼噜。
“呼呼呼”
太累了的人有时候是会打一点小呼噜的,沈见鹤理解。他也没空闲聊了,回房去处理伤口。
祁不砚将贺岁安抱回房后,唤客栈晚上守堂的小二准备沐浴要用的水,对方麻溜地准备热水,一桶一桶送上房间给他们。
小二送完水就下楼去了。
房间剩下他们两个。
祁不砚叫贺岁安几声,想让她起来沐浴。贺岁安累到陷入深度睡眠,他回房放下她是什么姿势,她就是什么姿势,都没有变过。
等祁不砚沐浴完,贺岁安睡趴在地毯上,蜷缩成很小一团。
她青丝随着丝绦散落,袖子坠落到手肘,露出也沾到尘土的手腕,和被碎石擦过的红痕。
“贺岁安。”
祁不砚慢慢地弯下腰。
他指尖捡起贺岁安发鬓上的一条丝绦,微歪着头看她“贺岁安,起来把自己洗干净。”
祁不砚养蛊喜欢干干净净的。
所以他经常会把它们扔进水里,等它们泡上扑腾上一会儿再捞上来,就非常干净了。
养人也要干干净净的。
贺岁安像是被人打搅睡觉,手胡乱扒拉几下,又垂在地毯上,埋首继续睡了,累到极致,身体是不受控制的,全凭感觉走。
丝绦从祁不砚手指滑落。
留下了点烟尘。
可想而知贺岁安经历过燕王墓轰塌一事后,弄得有多脏了,小脸、丝绦、长发都蒙上了一层灰,其他地方也不能逃过一劫。
“你真的不去洗干净”祁不砚还想叫醒她。
贺岁安听到洗字,掀了掀眼皮,逆着光,只能看到披散着长发的一道人影,像个大美人,她只睁了一眼又撑不住闭上了。
见她睁过眼,祁不砚以为贺岁安是醒过来的了。
她嘟囔道“你帮我洗。”
“我帮你洗”
“嗯。”贺岁安鼻腔发音。
祁不砚又将贺岁安抱起来,替她宽衣解带后,放进新浴桶里,温热的水泡身体很舒服,没了四肢的酸疼,她睡得更深了。
他目光无意扫过她与他不同的地方,不由多看几眼。
之前在燕王墓也看过。
但当时没仔细看,现在仔细看,祁不砚发现不同之处大致有几个。他没太多情绪,拿起帕子往贺岁安身上擦,擦掉脏污。
贺岁安搁到浴桶的脑袋一晃一晃的,要坠入水里,祁不砚每隔一段时间
给她固定一次脑袋。
祁不砚算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不然也不会甚至可以不眠不休地待在那方寸之地炼蛊。
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
若不是天水寨的人一年会上山十几次,请祁不砚炼蛊或送他要的东西,他又经常对着动物尸体、蛊虫说话,他怕是不会说话了。
天水寨的人敬祁不砚,也怕他。
因为他会炼毒蛊。
也因为祁不砚会跟自言自语地和动物尸体、蛊虫说话。
以前有一个天水寨的男人迫于没人照料自家小孩,携他上山。
小孩见到祁不砚跟蛊虫说话,脱口而出“父亲,他是不是疯子,怎么跟虫子说话的呢。”
男人忙掌掴了小孩一巴掌。
他又用手捂住要哭的小孩的嘴巴,大惊失色向祁不砚道歉。
祁不砚走到小孩面前,屈膝蹲下,与他平视,语气温柔道“为什么我不能和它们说话”
小孩抽噎“不、不知道。”
“哦。”
少年站了起来。
当晚,小孩回去全身起红疹,病了半个月才好。
回忆像平静的水面被搅散,客栈里,烛火明亮,映照着人的身影,投落到木板之上。
祁不砚浸在水里的手指透白如玉,水沿着指缝流动,洗到了曾经咬过他指尖的地方,都是人的一部分,也是要洗干净的。
有点湿滑。
好像怎么也洗不干净。
是因为一道藏得有点深的小缝隙,祁不砚探指过去想把莫名的湿滑之水全拭擦掉,却偶然发现那能装下他一小节手指,更湿滑了。
贺岁安猛地睁眼,瞬间清醒到不能再清醒了,想说话,又记起了他们刚才之间的对话,怨自己怎么总是在糊涂时回他的话。
祁不砚发现她又睁眼了。
“快好了。”
他说。
贺岁安低头看了一眼,有种再多看一眼就要呼吸不畅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