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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木头!今天轮到你去给沈公子送饭了?”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外号,提着食盒的牧小航,转身对着身后的师兄师姐鞠躬道:“朱师兄,卫师姐,早上好。”
“都是一家师兄弟的,别那么客气!你们这些选拔上来的弟子就是这样,太规矩!不好玩!”
朱非真一手去掀食盒的盖子,被傍边卫非花拍了一掌:“把你的猪蹄拿开!那是给沈公子的!”
“哎呦喂,沈公子,叫得人家心都化了。来,叫师兄一声朱公子听听。”
卫非花脸一红,抬掌要打:“朱你个头!!还朱公子,猪八戒还差不多。”
“哎呦别打别打!让师弟看笑话啦!”朱非真躲到牧小航身后躲着卫非花的拳头。
“谁敢笑话我!”话虽如此,卫非花却放下了拳头,不愤道,“你要是能像沈公子那样天天救个百八十人的,别说朱公子,朱大王我都叫!”
牧小航战战兢兢地端着身子不敢乱动,在入门之前他无数次想像修仙之人究竟应该是何种模样。一定是身子绰约,仿如嫡仙下凡。然而现在真的见到了,却觉得他们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那些修士似乎……似乎只是比凡人稍微——肆无忌惮一些?
牧小航一周前刚刚通过苏家选拔弟子的测试,但是因为天赋不佳挂在了修剑院的尾巴上,成天被指手画脚安排去做修心院才该做的杂事。好在他心思单纯本身也没有进阶的野心,于是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周。然而其他院的人见他弄杂事多了,竟然有几个把他误会成修心院的弟子。这不,就是因为修心院人手不足,他便被一个不认识的前辈硬塞了“给后书房的沈公子送饭”的工作。
然而他连沈公子到底是谁都不知道啊?!
听到卫非花说“天天救百八十人”,牧小航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出口问道:“师兄师姐,这个沈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啊?”
两人面面相觑,朱非真挠挠头:“这……非礼勿言呐……”
“什么非礼勿言,说得别人多见不得光一样!”卫非花赏了他一个白眼:“沈公子就是住后院书房的那个。你新来所以你不知道,他就是沈家的大少主。”
“切,我还是朱家的大公子呢!”朱非真不屑道。
“哦?哪个朱家啊?天蓬元帅出生的那个‘猪’家?”卫非花作势又要踢他:“小师弟在问我话呢!让我先说完!”
“沈家?!红莲沈家?!修仙四大家之一?!”牧小航大吃一惊:“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不怪牧小航惊讶。四大家族虽然名声如雷灌耳,然而各自钻研领域不同。妙手苏家只收水灵根弟子,红莲沈家多收火灵根弟子,琴仙宋家喜收木灵根和金灵根弟子。唯有铁笔马家,因为其领地靠近鬼蜮妖域魔域,三域交界之处,作为凡境之地的缓冲地带,频频遭受战事侵扰,故而收徒不拘一格,只要是人才,管你什么灵根统统收下。
所以……为什么沈家不培养自己火灵根的儿子?为什么苏家会收下非水灵根的弟子?
等一下?沈家大公子是火灵根吗?
“所以我说非礼勿言啊!”
朱非真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见四周没有人,冲两人做了一个“靠近点听”的手势,低声道:
“我听说,苏家家主有把他过继来的意思——哎呦!八婆!你干嘛踩我!”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卫非花气得跳脚:“家主自己没有儿子?!还要过继别人的?!更何况,就算无鱼师叔不当家主,还有无忧师叔呢!”
“可是带沈安来这里的就是无忧师叔啊!”朱非真又绕到牧小航的身后企图躲避卫非花的攻击:“你知道无鱼师叔的身子的。当年无忧师叔过来的时候,大家都说家主想要过继无忧师叔,谁晓得无忧师叔成天酒肆青楼里胡混,变成这个样子。如果无忧师叔有点良心,想要报家主的栽培养育之恩,找个能代替他继承苏家的过来也不奇怪啊?!况且那沈安娘亲本来就是苏家人,说到底,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还有你不常下山,所以你不知道沈家对这个少主的态度。”朱非真这次学乖了,他把牧小航的身子板正对着卫非花,就是不让她靠近自己:“他们都叫他‘废物少主’,沈家家主早就不想要他了。”
“不会吧?”牧小航犹豫道:“听说世家出身的人,天赋就比我们这种出生的要强一些。”
“非鱼师叔也是世家出身啊,你说他天赋怎么样?”
牧小航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支支吾吾道:“非鱼师叔……人……人很好。”
“是吧!”朱非真两手一摊道:“四年前,沈安刚上来,我刚下山游历的时候碰上红莲山的人,他们说沈安到了十五岁先天之气都还没有开启,把他老爹气个半死。我还听说那个沈安不务正业,成天就知道和山下凡人厮混,和鸡鸭牛羊为伴。”
“朱八婆!”卫非花见打不着他,只能指着对方鼻子骂:“那人不是这么说的!那人说的明明是‘沈家少主心地善良,常常下山布施,救死扶伤’!”
“所以才更让人怀疑,他过继过来的事情是不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啊?!”朱非真在牧小航身后得意洋洋道:“不然他堂堂沈家少主,学医术干嘛?!不就是留条后路?如果不能继承红莲沈家,就到我们妙手苏家混口饭吃嘛。不过也没用!他先天之气开不了,金丹要何年马月才能炼?炼不成金丹,怎么带领苏家?更何况他看上去一副柔柔弱弱,弱柳扶风的模样,瞧着就不能打。男人如果不会打,那就不能自称是男人!”
“你当所有人都和你一样野蛮?!”卫非花气道:“沈公子才用不着和你这种人比!他来了之后,救了多少仙灵境内的人?你还下山游历……下山闲逛还差不多!人家沈公子,呆在苏家一步不出,免费义诊,仙灵境内多少人已经知道苏家有这么个仁人君子,仙灵境内认识你的又有几个?!”
朱非真开心地拍起了手:“证据!看到没有?!这就是收买人心的证据!”
“小人!无耻小人!”卫非花气急败坏道:“朱非真!你……你!我和你真是无话可说!”
卫非花横眉竖眼,一甩衣袖头也不回的走了。朱非真见她真的生气了,顾不上牧小航还想拉着他问东问西,随便抛下一句:“一会儿回学子堂聊!”便小跑着步去追卫非花了。留下牧小航依然一头雾水,弄不清状况。
无忧师叔曾经是下代家主候选人?可是他的声誉那么差,苏家选这么一个家主真没问题吗?
还有,苏家不是世代医修吗?为什么无鱼师叔身子会差到家主需要过继别人家的孩子?
牧小航摇摇头,心叹道:大概……这就是所谓医者不自医吧。
牧小航提着食盒继续往后院书房走去,他的心情有些忐忑,照理来说,像他这样的身份,要见到世家少主级别的人,是远远不够格的。但是,如果真像朱非真说的,这个“沈公子”有可能过继成为苏家少主,那自己如果现在紧紧跟着他,将来会不会飞黄腾达呢?
牧小航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暗骂道:怎么能这么想!娘亲说过,修仙最忌讳的就是心有杂念!应该一步一个脚印老老实实的往上爬才对!
终于走到了后院书房,牧小航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对着屋外黑的发亮的漆木房柱照了照自己的身影——很好,衣着干净清爽,一张娃娃脸显得老实可靠又不讨人厌——娘亲说过,自己长得讨喜,将来不富贵也绝落魄不了。
自己缺的就是一个机会。
牧小航挺起腰背轻轻敲了敲门:“沈公子,我是新来的弟子牧小航,我来送早饭了。”
……
没有回应。
牧小航呆呆站了一会儿,又敲了敲门,声音也大了一些:“沈公子?我是新来的弟子牧小航!我来送饭了!”
……
“奇怪?是人不在吗?”牧小航在门外转了一个圈,心想:刚才卫师姐说沈公子总是治病救人什么的,莫不是早早就去“悬壶堂”开始义诊了?
牧小航本想回去,但是想到端着食盒可能会被贪吃的师兄弟看到,他们若想要上来偷吃一块,自己拒绝会得罪人,可是答应后被发现的话又会因为完不成任务受罚。想来想去,牧小航还是决定先把食盒送进去再说。
“有——人——在——吗——?我——进——来——了——”
被打开的门发出“吱呀呀”的响声,将光亮一缕一缕透入房中,屋子关的死死的一点都不透气。各种医诊书籍垒得高高的,一本空白竹制卷轴敞开着躺在地上。牧小航一脚跨入门栏,踩在地上另外一卷卷轴上,差点摔个仰面朝天。
“这沈公子到底怎么回事?!房间怎么弄得这么乱?”
不过,牧小航转念又想:这样执着钻研医术,又是免费义诊看病,还这么大大咧咧把东西乱放,这个沈公子应该像卫师姐所说的,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吧。
这个沈公子说不定真的会成为苏家下任家主?牧小航暗道:虽说现在三域征战不断,凡境虽为中立然而人人自危,即便苏家这样的医修世家挑选弟子也开始选择那些剑修武修上格外有天赋之人。然而,苏家祖训一直都是“悬壶济世,治病救人”,放在和平时期,让这个沈公子来继承苏家定然也不会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说起来,刚才听朱师兄说,这沈公子四年前的时候,先天之气还未开启,不知道现在修行得怎么样了。他身上流着沈苏两家的血脉,哪怕觉醒的晚,只要能炼成金丹,家主的位置还是会掉到他的头上吧。
突然一声呻.吟声打断了牧小航的思考,牧小航随着呻.吟声轻手轻脚地往屋里走去,只看见一个身影睡在地铺上。
他就是沈公子?
牧小航歪着脑袋,轻声细语地呼唤道:“沈公子,我是新来的牧小航,给你送饭啦。”
那人躺在地上,紧紧抱着胳膊,眉眼紧蹙,似是在梦中同什么战斗一般。
他在做噩梦?
牧小航深吸一口气,准备大声将对方叫醒:“沈——”
牧小航突然只觉自己喉咙被猛然卡死,一口气提不上来,他死命拍着卡着喉咙的那只手,却觉得对方的手犹如铁铸一般,丝毫无法动摇。
“说!谁派你来的?”
对方犹如死水般的眼睛毫无生气,充满杀意。
放开我!放开我!
牧小航的喉咙被死死卡住根本发不出声音,他的心蹦蹦直跳——他要死了!他马上就要死了!
“说!谁派你来杀本座的!”
“米……米……有……”
牧小航觉得脑海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他的眼球不自主地往后翻去,他从未觉得头顶上那些黑漆漆木梁上的斑痕如此清晰——然后开始觉得眼前模糊……
娘亲……我要死了……
就在牧小航觉得自己快撑不住晕过去之时,卡住自己脖子的手突然松了下来,牧小航赶紧从那人身下挣扎出来,拼命大口大口喘起气来。
他从未觉得空气是如此美好的东西。
“给本座闭嘴!”
牧小航倒吸一大口气后,不敢再大声喘息了……他的眼泪憋在眼眶里,委屈的只打转——我明明什么都没有说……
面前之人单膝跪地,一手捂着脸不断呻.吟,似是极为痛苦。牧小航见他捂住脑袋,不知道冲谁闷声怒吼,随即又用自己听不见的声音开始自言自语。
牧小航想要逃,但是腿却在发软,他只能尽可能地缩在角落里,祈求对方不要看到自己。
过了一会儿,面前之人似乎是冷静下来,那青年先警惕地望了一下四周。一转头,就瞥到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牧小航。
那人愣了一瞬,然而马上变脸,展现出一个极为温和慈善的神情,口吻轻柔缓声道:“刚刚是你……吓到你了吧,方才我被梦魇住了,并非故意想要伤你,实在抱歉。”
不不不不!牧小航在心里拼命摇头,使劲流泪:你刚才绝对是真想杀我啊!!求您别笑了,你现在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好诡异好可怕啊!!
谁说他弱柳扶风!谁说他心地善良啊!!!
这人根本是个神经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