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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大伯不想画押,可要是不画,以后就再没儿媳了,吴大伯长叹一声,在上面画押,画完押看都不看众人,跌坐在椅上发愣。
亲家已经拿起约对众人拱手:“多谢多谢,这杯水酒,还请再领一领。”周围笑声喧嚣,吴大伯夫妻却呆愣在那里,仿佛没有了力气。
亲家已经拉着吴大伯的儿子在那叮嘱,不外就是他们小夫妻以后分家单过,要好好地过。儿子心中欢喜,面上也带了出来,对着自己岳父点头不止。这神色正好落在吴大伯母眼里,吴大伯母恨的牙咬,上前拉自己儿子:“这会儿,事也完了,你们家赶紧把我媳妇送出来,我们好回家去。”
亲家用手捋下胡须对吴大伯母微笑:“送呢,自然是该送的,不过这说好了分家单过,自然是要等到你们那边把屋子都整理出来,瞧瞧在哪边租好房子,我再把小女送过去。”这简直是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吴大伯母的眼又瞪大,吴大伯见自己儿子满面是笑,心中对儿子越发不满,强挣着对自己亲家道:“既然这边的事儿完了,那我们一家三口也就告辞,等房子整理好,再来接回令爱。”
这亲家见吴大伯已经写好了约,也不怕吴大伯再反悔,只笑着道:“自然,自然,亲家你们还请先行,等到了那天,不用你们来接,我就送小女过去。”吴大伯面上的笑容又僵了,勉强还了一礼就带着妻儿离开。
等一出门,吴大伯的儿子就欢喜地对自己的爹道:“爹,您瞧,这要租房子,该租在哪里?我觉着,就我们家后面有那么三间房不错,房租也不贵,一个月不过五钱银子,我省着些,就能……”
这儿子话没说完,面上已经重重挨了一个巴掌,儿子用手捂住脸看着自己的爹,一脸不可置信。
吴大伯打了这巴掌,又觉得有些后悔,长声叹气起来。吴大伯母见自己男人打了一巴掌就不动,上前又添了两巴掌,打的儿子低头不语。吴大伯母这才劝吴大伯:“这有什么?就算他们写了约,你画了押,这儿子还是儿子,媳妇还是媳妇,难道还要他们在我们头上兴风作浪不成?”
吴大伯鼻子里面哼出一声没有说话,吴大伯的儿子头低低垂着。吴大伯见状又叹气:“话虽这样说,但我们……”
“我们不是还有素姐儿?等素姐儿生了儿子,我从没听说过不认外祖家的事儿。到时这外孙做了官儿,我们素姐儿做了老封君,那时候,谁还会敢看不起我们?”吴大伯母这番话已经说了好几百回,每一回说,都说的吴大伯心里热乎乎的,这回也不例外。
吴大伯已经点头:“你说的是,等我们……”
“爹,你们就别想这样的好事了。”吴大伯的儿子用手揉了揉脸,觉得脸不那么疼了这才开口对自己爹说话。
“呸,都像你一样,谁还……”吴大伯母今儿所有的气都是从儿子这边来的,恨的又牙痒。
儿子已经打断她的话:“娘,您又何必自己骗自己?妹妹一来不得宠,二来就算真得宠,也不见陈家的下人门对我们有什么好脸色。三来……”
“住口,有你这样教训起做爹的?”吴大伯一巴掌又打在儿子脸上,儿子被打了一巴掌,低头喃喃地道:“爹既然不信我的话,也就罢了。只是爹爹,这一家子过日子,自然是希望和和气气,大家好好过日子,而不是成天算计来算计去的。不说别人,就说二叔,要不是爹你做的过分,娘又不肯补救,何至于此?”
吴大伯的巴掌又扬起,吴大伯母已经尖声叫起来:“你爹还不是为了你?儿子,你可别听你别人乱说。你叔叔没有儿子,那份家业,本就该是你的,可你叔叔鬼迷了心窍,非要给娇娘招什么女婿,要把家业送给别人。儿子,你是我们吴家的……”
她儿子已经用手捂住耳朵:“娘,这样的话,您在我跟前说也好,去外头说了,别人岂不笑的嘴歪。娘,叔叔的家业,我没有想着是我的,茭娘妹妹比我们聪明,也比我们能干,以后说不定还要照顾着我们些,何苦去做这些事?”
吴大伯母伸手又要打,他儿子已经往前面跑去,吴大伯母急忙追上,口里还连叫着回来,吴大伯叹一口气,慢慢地踱回家去,这以后的日子,到底要怎么过啊?
吴大伯虽心中无限抱怨,还是租了后面那三间小屋,拿出些破烂家具,儿子也不嫌弃,找木匠该粉刷的粉刷,该修补的修补,把那小屋布置起来,又种了几棵花草,这才去把媳妇接回来。亲家果真亲自把媳妇送来,不但如此,还备了桌酒,请吴大伯夫妻去坐坐,也当是给他们暖房。
吴大伯见了满面笑容的亲家,又听到亲家一口一个事出紧急,多多包涵的话,连抱怨都没法抱怨,好容易喝完了酒,吃完了菜,也就叮嘱儿子媳妇好好过日子。倒是吴大伯母一张脸一直沉在那里也不言语,媳妇也不像原先一样胆小,虽还有些畏缩,但还是能说话的。
一顿酒喝完,吴大伯的儿子也就正式分家单过,事情很快传的满城都是,都笑话吴大伯母这做婆婆的太狠,竟逼的岳家出面,要儿子儿媳分开住才算数。
这事情柳氏母女自然也知道了,柳氏很是叹了几口气,茭娘倒觉得这样也好:“娘,您想,要不这样做,嫂嫂不肯回来,大伯母的名声又好听到哪里去?”柳氏嗯了一声就道:“虽说知道他们两个不是什么好人,可一笔写不出两个吴字,听别人一口一个吴家的如何如何,我这心里,总是有些过意不去。”
茭娘哦了一声就抱住自己娘的肩膀:“娘觉得听到个吴字心里就过意不去,但娘是姓柳的。”柳氏伸手戳女儿额头一下:“胡说,女人家嫁了人,那就是夫家的人,娘家的姓,哪还能再提起?”
茭娘嘻嘻一笑,也不在意。柳氏瞧着茭娘面上笑容,女儿似乎越来越有主见了,这是好事,可女儿的婚事?这念头刚一浮上来,柳氏就摇头,罢了,他们父女都是有主见的,自己听着就是。
日子又悄悄地过去了一年,这一年茭娘都十八了,这个年龄,在苏州城都不算小了。自从吴能说过再不让茭娘寻亲,就在这家里待一辈子的话之后,媒婆来的就少了,就算她们来,也多是讲一些别人家的闲话。
汪举人的女儿已经嫁了一个举人做填房,说起这事柳氏还奇怪:“怎么肯把女儿嫁去做填房?”
倒是裘媒婆笑了:“那举人今年还不到三十,前年走过一次会试,虽没考中,却也认了几个大人物做老师,还常出入知府衙门,这样的举人,年轻有为,谁不想女儿嫁给他?这回是刚听说他断了弦,就有人托我去说媒,汪举人这,才是来的恰好呢。”
柳氏恍然大悟,正在旁边做针线的茭娘嘀咕一句:“这举人秀才,真就那么好?”裘媒婆站起身打茭娘肩膀一下:“这要是穷秀才,老举人,自然算不得什么好。可要是年轻秀才,年轻举人,那自然是好配对。不说别的,就说汪举人,他四十那年中了举人,又做了好几个很肥的馆,打过几次秋风,家里也有上千银子过活,还和我说,若再不中,那就选了官去,做上两三任,回来和知县老爷论起来,也不差。”
裘媒婆说了一堆,柳氏见女儿面上神色晓得她没听进去,微笑着对女儿道:“也只是当个闲话讲讲,要是……”茭娘把针线放下认真地瞧着柳氏:“娘,我们说好了的。”柳氏立即收起话头,茭娘收拾着针线起身:“我去瞧瞧陈婶婶的午饭做好没有。”
见茭娘一溜烟跑了,裘媒婆叹气:“哎,好好的一个一品……”柳氏用手捂住嘴笑:“裘嫂嫂,你就别说这样的玩笑话了,什么一品不一品的,我们也巴不到,只望着女儿好好的就是。”裘媒婆应了一声,再次迟疑地问:“那么,真的不想给你家姐姐寻一个?”
柳氏放下手叹气:“这话,由不得我,他们父女俩定了,我也只能眼一闭,当做这事不关我事。”裘媒婆嗯了一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也就告辞出去,柳氏把她送到门口,刚打开门就听到门外传来鞭炮声,还有苏二嫂喜悦的笑声。
柳氏和裘媒婆都觉得奇怪,裘媒婆已经走出门高声问苏二嫂:“这不年不节的,又有什么喜事了?”
不等苏二嫂回答,旁边已经有人高声笑着告诉裘媒婆:“是喜事,大喜事,苏二嫂的侄儿,苏秀才前去赴试,中了举人,这会儿报子来报过,我们正要一起去苏家那边贺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