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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惠然哪知身后竟还有这般境遇,此时她满脑子想着的都是那浇了热卤汁的豆腐脑和那浇了枫糖浆的热豆花。
说起豆花,自来便有南北咸甜之争。
姚惠然是正经北方人,自小儿吃的就是咸口,那一碗豆腐脑儿,嫩而不散、清香扑鼻,浇上足足的一勺肉沫儿卤汁,在淋上辣椒油或者蒜汁……,舌头都要跟着那豆腐一块儿咽下去了,再配上一个芝麻烧饼或者糖火烧,那就是一顿头天晚上就能惦记着的早餐了。
再说那甜豆花。
严格上说,其实豆腐脑儿和豆花不是一个东西。这俩虽都是豆腐的半成品,成分也一样,但是豆腐脑那是先出来的,较之后出来的豆花要更软嫩一些。豆腐脑儿那是用筷子夹不起来的,儿豆花则少硬一些但却凝滑。
姚惠然上大学时,学校食堂为了迎合天南海北学生的口味,不仅提供了几种口味的咸豆腐脑,还有着甜豆花。
说真的,再没有见过甜豆花这种东西之前,她是绝对想不到这世界上还有甜口的豆腐脑儿。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可怕,整个一个黑暗料理嘛。
可她同宿舍的室友有一半都是南方人,面对着浇了薄羊肉片儿和蒜汁的豆腐脑也是一副作呕的模样……为了促进宿舍的团结,宿舍六人按照南北分成两拨,挑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冬日一块儿去了食堂。
仨南方人一人一碗浇了卤汁的豆腐脑,仨北方人一人一杯浇了枫糖浆的甜豆花……
不过半年功夫,那仨南方同学每早必点一碗豆腐脑,每每还嘱咐大师傅卤子多浇点。而姚惠然呢,也习惯了甜豆花的味道。尤其是冬日的晚上,自习后回宿舍的路上,她都要拐脚去食堂里要一杯浇了热热的枫糖浆的豆花,一路喝着走回到宿舍,那真是整个人都暖合起来整颗心都甜起来的感觉。
也是那一年,她真正喜欢上了这种原本不能想象的食物。
一路上想着以前的过往,姚惠然脸上露了些笑,只将心中隐隐的不舍压下去,快步的追上了那卖豆腐的中年男人。
豆腐在这个时代也是十分便宜的食材,不过四文钱便买了十厘米见方的一大块。那豆腐张用一块油面纸包了豆腐,再用麻绳捆了,这才递给姚惠然。
姚惠然接了豆腐并没急着离开,趁着豆腐张歇脚的空档,与他闲聊了两句。
聊了几句后便知道,那卖馄饨的老伯说的不假,这豆腐张一家子便倚靠着家里小小的豆腐作坊为生。
头十来年前,只夫妇二人,那小豆腐坊还能养活两张嘴。
可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家里添丁加口的,两口子有了两个儿子和一个闺女,大儿子已然成了亲,去岁还生了个大胖小子。家里张嘴的人越来越多,那卖豆腐的钱便是连过日子都有些捉襟见肘了。
因着老伴儿这几年生病不能帮着操持,豆腐张的大儿子便跟着他一起在豆腐坊忙活,今年刚十三岁的小儿子为着贴补家里早早的便跟着村里的木匠做学徒,家里还有个十岁的女孩儿和不满周岁的孙子,而他的大媳妇又怀上一个……
姚惠然听着心里都咋舌,别说这豆腐张了,便是她听着都觉得倍感艰难。
只不过,若是这样,那这生意对她来说倒是便宜许多。
豆腐张家的豆腐坊不能养活一大家子,并不是豆腐坊的出产不够,而是销货量的问题。姚惠然日后若是在他家每日定上不少豆腐脑,那对于这一家子来说也算是一笔收入。
若是食摊经营的好,所需豆腐的份量恐怕比他每日所贩卖的份量只多不少。
说了一会儿,见那豆腐张要继续走街串巷,姚惠然便拎着买来的那块豆腐去了城门内东街。
据馄饨老伯说道,城门内东街是一个卖蔬菜生鲜的市场。昨日她只沿着中路逛了一阵子,倒没去东街瞧瞧。
路上走着,她便在心里琢磨着。
若是只她一人操持食摊,刚开始便不能做的花样太多,咸卤子和热糖浆都只一样便可。可若是只吃汤水未免欠缺了点。尤其是吃浇了卤子的咸口时,那必得加上个烧饼那才带劲呢。可她现下只一人,且做烧饼那可真是个力气活,得和面揉面的,且烤制的家伙事还得再准备一大套,目前看来有些不合适。
待到她的食摊子做到一点规模,再扩大也不迟。
姚惠然一点都没有怀疑自己,只要是方向对了,那不管哪条路总有走通的时候,便是一时遇到些坎坷,分析原因寻找办法总能迎刃而解。
她这般想着,便想起方才那卖馄饨的老伯。
那老伯包馄饨,而他那孙子便在一旁热炊饼。那炊饼姚惠然也吃过,软硬合适,嚼着也满是麦香,倒是很可口。
她完全可以每日在老伯那里买些炊饼,与自个儿的豆腐脑搭着伙儿卖。
想出了这个法子,她心里更加笃定了。
如今剩下的,便是去东街市场瞧瞧各种食材的价格,然后定下一个卤子的配方,而更重要的便是要好好算下一碗卤子的成本。
待到自东街出来后,日头已然到了头顶。
瞧着时辰已过午时,姚惠然便拎着那一方豆腐,和自东街买来的新鲜蔬菜快步的往家里赶去。
卤子需要的食材和价格,已然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为了犒劳自己今日的辛苦和庆祝赚钱方案的初步确定,她还在一个鱼摊子上买了一条足有三斤重的活鲤鱼,准备今晚加菜。
生活只是暂时艰难,可以住的简陋穿的简单,却一定不能在吃饭上凑合,这是她的生活理论。尤其家中四人皆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个时候从嘴里省下那么一文半文的,坏了身体,那是以后多少钱都补不回来的。
如今虽是仲秋,天气凉爽了不少,可毕竟是正当午还拎着一堆东西,姚惠然到家时还是热了满头的大汗。
刚推了门进了院子,便听到院子里姚世宁正在说话。
探头一看,小孩儿正是在跟来送水的徐家小哥说话。
心里想着这时间抓的倒是挺巧,姚惠然忙进了院子,先将手上的东西放下,便朝着二人走了过来。
姚世宁正拈着那张画了图的纸在跟徐家小哥磕磕绊绊的解释,此时见到姐姐回了家,如释重负一般,忙对徐家小哥道,“我姐姐回来,且让她与你说道吧。”
徐家小哥方才已然瞧见姚惠然进了家门,面上已然红了起来,低着头不敢往这边瞧。
姚惠然昨日便见过他这副腼腆的模样,也不在意,脸上带了笑儿,先客气道,“徐家哥哥辛苦了,每日里偏劳你送水来。先歇口气,喝点水,再说不迟。”
那徐家小哥忙呐呐道已然歇了一阵儿,只那图纸看的不甚明白。
姚惠然笑了笑,“既是如此,便坐下来说吧。”一边儿说着,她自个儿先在桂树下的石桌旁坐了下来。这一路走回来,还真有些腿乏。
没想着,刚落了座儿,那边姚世宁便给她端了杯温水过来。不光如此,还寻了个瓷碗装了几个洗好的果子,放到了徐家小哥面前。
欣慰于小孩儿的懂事,姚惠然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
“徐家哥哥,你先瞧瞧,这东西你可能做出来?”姚惠然将那张宣纸递了过去,给他详细的解释了一番。
徐家小哥听了她的一番解释,倒是明白了这物件是个什么构造,只是面上依旧带了些疑惑,“照着样子,倒是能做。可这物件究竟是个什么用途?”
姚惠然没打算瞒着他,据实以告,“这是用来烧水的。”物件是做什么用的说了无妨,但是究竟怎么用,只要不说,他却是不会知晓的。
徐家小哥也是个老实的,打听了这物件的用场,倒没再追着问如何烧水。只盯着那纸又看了一会儿,便点头道,“后日我那口窑便要烧上一炉子,你这物件便一块烧了。待后日,我便给你送来。”
姚惠然听了心里也颇高兴,这第一步走的总算是顺利,听他这般肯定,便又问了价格。徐家小哥一听便腼腆的笑了笑,“不用给钱。本就不是值钱的东西,顶多耗费点子功夫,也不用单开窑炉,随着这一炉的瓦盆一块便烧了。”
“那可不成。”姚惠然笑眯眯的说道,“徐家哥哥,我可打算着,与你在这物件上,做一笔买卖呢!”
这话一出口,不光对面的徐家小哥,便是在一旁听着的姚世宁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两人齐齐看着姚惠然,不明白这样一个奇形怪状的物件,怎就能做起买卖来。
见徐家小哥瞪大了眼睛没开口,姚惠然便继续道,“咱们这桩买卖里面,我呢出的是点子和法子,再有就是招揽客人,而你呢出的是力气和材料。东西出来后,在你家铺子里摆卖,定价咱们一会儿再议。可这分成,咱们一开始便要说定了,四六分如何?你六我四。”
徐家小哥被姚惠然一番话惊住了,他看了看姚惠然,又看了看那图纸,到底也明白这东西如何就能赚来钱。
他这样一脸憨厚的倒是好做生意,姚惠然还就怕他一脸精明呢。若是在现代,像她这样出主意和点子的,那才应该拿大头!可如今这个时代,没有什么知识产权的说法,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只说了个四六分成。
“徐家哥哥若是还不明白,那我便详细与你说说。”
不明白没关系,等她给他捋顺了,他总能明白这是个至少可以短期赚钱的事儿!就如他所说,这东西对于他这样会做瓷器瓦罐又有窑炉的人来说,并不困难。
在铺子里摆卖也是顺便的事儿,成本不过是些时间和黏土,怎么算都是个本小利大的买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