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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专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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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佑俊将录音笔摆在桌子上,又摆好了咖啡,才拿出自己先前做的笔记,等待提问和记录。郑智雍的兵役风波在几个小时之内从娱乐版闹到了社会版,这次专访的重要性也陡然提升h派了一名经验丰富的记者负责,黄佑俊作为辅佐通往。既然是辅佐,一些零碎的动手和跑腿,就是他的分内之事了。

    “谢谢”,对面的郑智雍半点也不拘束,甚至直接端起咖啡,浅浅地酌了一口,“很好喝,也很有用”。

    黄佑俊忍俊不禁,兵役的事几天来闹得沸沸扬扬,郑智雍能够休息得好才奇怪。

    正式亮相才刚刚一个月的thinker郑智雍,在娱乐圈中是不折不扣的新人,而这一个月以来他闹出的事登上热搜的次数,足以把一群前辈碾压得渣都不剩。如今全国人民都知道thinker的才气与“性格”成正比,连他七十多岁的爷爷都因为兵役风波,开始在堂弟的指导下饶有兴致地补起了《y》。

    “thinker”之名如雷贯耳,见到郑智雍真人的时候难免会生出一种隐隐的失望之情,这个男青年长着一张太完美也太标准的偶像脸,着装虽然不是正式的西装革履,也是年轻人的正常休闲风,看不出一点着意的叛逆。

    但是在简短的交谈过后,这种失望又会立即烟消云散。有克制的地方,也有随意的应对,在认为该谨慎的地方谨慎小心,对于认定的东西又坚决而执著。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在短短一个月里面圈了一堆粉,招了一堆黑,有一堆网民不待见,最后又成堆地被扇回去——兵役风波已经上升到“歧视残疾人”的程度,这次骂郑智雍的人明显又要铩羽而归了。

    “开始被质疑的时候我没有生气,我最初隐瞒了自己身体的情况,又知道我不用服兵役的事,会质疑是很正常的事。但是到后来……怎么说呢,一切都失控了,我提供了详细的证明,但是都没有用。即便我真的要利用背景逃避兵役,说自己的两条腿长度相差六厘米,不是很愚蠢的吗?”

    “最后你选择了脱鞋自证。”

    “没有办法”,郑智雍说,“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想公开我家人的信息是绝对没有用的,还会有人挖掘甚至编造我家人的传闻,我不想这样,网上的那些留言,没办法当成是随便说说的,如果真的影响到了两个节目的录制,会影响到非常多的人,我承受不起后果,造成这一切的人也不能承担,那由谁来承担呢,与这件事毫无关系的人吗?”

    对面的记者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如果你没有在录节目,会选择坚持下去吗?”

    “为什么不呢?”郑智雍神情坦然,“我给出的证据已经够多了,如果我的身体问题不是从外面就能看出来,而是在内部,我还能怎么证明呢?”

    “网上有很多残疾人的留言也是这样的,对于残疾人群体的声援,你怎么看?”

    “我很抱歉

    。一个人要证明自己因为身体情况而得到什么或者免于承担什么是正当的,理论上文件或者证件便足够,我退让了,用暴露自己的身体的方法来证明清白,希望不会成为一个不好的先例。”

    旁观对话的黄佑俊一抖,肩膀轻轻地耸动了一下。

    说的是很正直诚恳的话,看上去也完全发自内心,但是话语背后的那层“不把这事压下去后果会很严重”的意思,他真的完全没有想到吗?

    “你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有残疾的人。”

    “小的时候因为意外受伤是很不幸的事,但是我也有幸运的地方——我家里比较宽裕,所以接受了很好的治疗,心理上也没有承受很多生计方面的压力,在经过治疗和复健以后,能够在一些情况下生活得和健全的人近似。”

    “但也感受到了不便?”

    “不便肯定是有的,我的身体不适合剧烈运动,因为腰部也受过伤,频繁鞠躬的话会很难受,所以也不适合要接待很多陌生人的场合——为了这件事我用了我的背景。”

    郑智雍说到“背景”这个词的时候,用的是玩笑一般的口吻。

    事情的性质已经发生变化,郑智雍的家庭情况,也可以趁机大大方方地透出一些。群众的注意力是有限的,有“歧视”这个话题在,没几个人还有精力纠结郑智雍的家境。

    “我在cube工作过一段时间,在那里我借助父辈的交情,享受了一项优待。”

    “是什么?”

    “不用鞠躬。在身体问题上,我利用了父辈的余荫。”

    有一些似乎不那么高大上的事情,郑智雍说出来却没有太大的心理压力。他没有什么奢侈的生活习惯,也不曾仗势欺人,事关身体还有条件不用,他脑子又没病。

    对面的记者脑子也很清楚:“情有可原。”

    “所以我现在活得还不错这件事,其实算不了什么。在残疾人这个群体中,大家都遭遇了不幸,我的情况不是最惨的,家庭的条件也比大多数人好,过得稍微好一些,算不上有多特别。”

    郑智雍谦虚地说。

    他不希望自己成为什么“身残志坚”的典型,残疾人群体普遍过得不好,郑智雍如果以“过得很滋润的残疾人”的身份出名,说不定会招人嫉恨——即使现在残疾人群体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那样的纷扰毫无必要,于是郑智雍用低调回避

    。

    所以他不愿意拿自己的残疾说事啊……麻烦。

    但是看客们很喜欢拿他的残疾说事,记者的重点也在这上面,问的倒不是受伤致残后的心路历程,这东西不是新闻中的“干货”:“我看了你的伤情鉴定报告,上面说是‘外力导致的机械性损伤’,能问一下你受伤的原因吗?”

    郑智雍沉默。

    “不方便说吗?”

    “不是,可以的,是车祸,走在路上的时候,被失控的酒驾车撞到了。我的意思是,我没有过错,这一点要说清楚。”

    “你有交通事故的责任认定书,是吧?”前前后后说了一大堆,郑智雍明显有些疲倦了,这时候经验老道的记者发挥了他的作用,出言安抚顺便将话题引下去。

    “有的,先前觉得和我的事情没有直接关联,就没有出示。”郑智雍说。

    网上对于郑智雍的身体情况的猜测是真的,兵役风波,最后居然与二十天前的暴力事件串联到了一起。被酒驾车撞到,致残,所以切骨痛恨,所以会情绪失控大打出手,一切都说得通了。

    黄佑俊看着眼前的一大片笔记,难得地有种疲惫与兴奋混杂的感觉。

    这一次的信息量也太大了。

    然而,当前辈退下来,轮到黄佑俊和郑智雍聊天顺便挖点不那么重要的消息的时候,郑智雍又扔出了一个炸弹。

    扔炸弹之前他还是在比较正常地和记者“聊天”:“我希望依靠自己的作品和舞台表现得到喜爱和名声,一开始就说出我的身体情况的话,我担心以后一提到‘thinker’,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那个残疾人’,我不希望那样,所以选择了隐瞒。隐瞒是出于私心,如果有人不能接受,或者因此讨厌我,我承受后果。但是我不接受错误的指控,不接受为我没有做过的事付出代价,那不是一回事。”

    嗯……“聊天”只是相对之前说的那些话而言“比较正常”,单独摘出来看的话,还是挺有报道价值的。

    然后郑智雍开始扔炸弹:

    “出于同样的目的,我还隐瞒了一些事,打算后面再说出来。”

    什么?还有?

    幸亏黄佑俊是坐着的,不然他绝对一下子就给郑智雍跪了:你怎么藏了那么多事?你怎么——能藏那么多事?

    “很私人的事是可以不必说的。”黄佑俊“垂死挣扎”。

    “谢谢”,郑智雍说这话不是心血来潮,更不是被现在的局面弄乱了阵脚,“那不算*,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只是我觉得太早说出来不合适而已,就像我的身体情况”。

    “需不需要我现在说出来?”郑智雍诚恳地询问道。

    黄佑俊和他的前辈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清了清嗓子:“不妨说说看,是否要报道……看情况吧。”

    他们来采访之前接到的任务是报道“兵役风波”相关的事,郑智雍是被酒驾车撞残的事虽然有些“超纲”,但网上已有相关猜测,记者采访之前也有心理准备

    。可是其他事情……他们还是先听听看吧。

    “好的”,对于这样的回答,郑智雍并不感到意外,“受伤之前,我在做练习生,.的”。

    黄佑俊:!!!!!!!!!

    .的事情。他们的报道关注的事郑智雍兵役事件的始末,高大上一点的话,加上事件深处反映出的社会现实,.练习生的经历说出来显得有点跑题了。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单单报道兵役事件相关的东西,素材就已经足够多了,无论内容、爆点还是意义,报道里面都一点不缺。

    家境良好、身材志坚的青年想依靠实力获得认可,因此在踏入娱乐圈时选择对过去绝口不提,坚决不接受对自己的污蔑和毫无根据的指责,但在其他时候他的态度很谦虚,不认为自己在残疾的情况下取得如今的成就是非常骄傲的事情,也不否认自己因良好的家境受益。

    在对郑智雍有好感和态度中立的人看来,报道中的郑智雍是这样的形象,而在一些原本讨厌郑智雍的人看来,郑智雍直到现在才承认自己家庭境况确实不错的举动是非常狡猾的,不过他们也不能否认郑智雍的一段话没说错,用“一条腿长一条腿短”造假逃兵役,这招太蠢了。

    网络上的喷子不等同于完全没有同情心的冷血动物,郑智雍确有残疾的事已经板上钉钉,兵役厅的声明和郑智雍给出的证件也都是真实的,他们先前的指控完全不成立,而对于提出新指控这种事,大多数人都没有心情。

    虽然性格嚣张了些,虽然用到了家庭背景还不以为意,虽然……到底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二十来岁就成了瘸子连鞠躬都不舒服,我们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现实中的欺凌多半是因为“好欺负”,而网上的谩骂,缘由多半与嫉妒有关,纵观那些在网上无辜挨骂的公众人物,几乎都是被认为“智商人品配不上成就”的类型。郑智雍年轻俊美才华横溢作风强硬喜欢他的人还多,再加上据传的“有背景”,自然容易遭到嫉妒,但是“残疾”这个砝码太沉重,一放上去,天平立即就发生了倾斜。

    ——没有人会去嫉妒霍金的,对吧?

    当然郑智雍没有残到那个程度,但他现在展现出来的条件也不算非常让人羡慕嫉妒恨,残疾的事一坐实,骂他的那帮人的绝大部分就或因为真的心虚有愧,或想着“他都那样了不该再计较”,偃旗息鼓了。剩下的少数特别死硬的anti还想喊“谁让他先隐瞒的”,终于有功夫发声的粉丝和看不下去的群众立即把他们堵了回去:

    他瞒的也不是什么错事,而且后面他把证据拿出来,不是你们死都不相信逼着他脱鞋的吗?

    网上的舆论如此,急于控制事态的主流媒体们在写对此事的评论的时候,更不会说郑智雍的坏话。郑智雍提到残疾带来的麻烦的几句话,可以拓展成“残疾人是真的很惨的需要更多理解”,他对自己的退让之举是否会成为不好的先例的担忧,则可以用“我们决不能让这成为惯例残疾人自证用文件就足够了”这样的保证来回应。

    安抚也好,担保也罢,不想让这件事变成社会问题,就必须赶快借着说郑智雍的好话把残疾人群体的情绪平息下来。

    于是,在2015年的七月走到尾声的时候,一个月前还名声不显的郑智雍,公众印象已经数度改变,最后定格为身残志坚、能力出众、人品总体上没问题但是性格尖锐很敢说话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