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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人受到身体伤害,那在短时间内他其实是感觉不到的,也就是说人对疼痛的感觉有一定时间的麻木,或者说是延迟,这个时间与疼痛的程度成正比,疼痛愈强烈,麻木的时间也就相对的更长,而相对的,他的思维就没有受到疼痛的干扰,自然是清晰的。
所以姚千里依旧很清楚周围的情况,她甚至能感觉到有东西在背上晕开,她还听到陆临封不听的在喊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哭腔,她便张开了口想去应她,可是却被呛住了,而后她面前的地上多了好多的血,很红很红,越来越多……
之后她听到陆离那边似乎有动静,她便赶紧用手将面前难看的血水胡乱擦了擦,然后才转过头去看,她本以为他们那边已经都解决了,可却依然看见漫天箭雨。
陆离在那箭雨中看着她,两人视线相对的时候姚千里便冲他笑了一笑,她以为她笑得跟以往一样没有差错,可是陆离却忽然乱了起来,手足无措的样子,一边费力的躲着那些飞箭一边努力的朝她的方向移过来,有好几支箭从他的耳际险险擦了过去,姚千里想让他小心一些,可是一开口便又被呛住了,她慌忙去擦……
再抬起头来去看陆离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摔在了地上,身上还有好几处斑红,看起来有些狼狈,姚千里有些疑惑,陆将军怎么会狼狈呢,他从来都是那样高高在上,将她玩弄于鼓掌之间,偶尔对她施舍,她便就险些忘了本分,想着要去报答,可是陆将军那样的人会需要她什么报答,所以陆将军怎么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呢……
陆离身后似乎有人护住了他,姚千里努力的去看,发现那人竟然是灵姝,原来刚才她看到的那个身影便就是灵姝,原来灵姝还有功夫……
再之后……再之后姚千里终于感觉到了疼痛,从背上席卷而来,那样的剧烈,好像一下子便就灌满了她的四肢百骸,她从未尝试过这样的疼痛,料定自己定然是撑不住的,她疼得想哭,可是有那么多人看着她又怎么能哭,她便只能忍着,她在想自己能忍多久,能不能忍到这些人都走开,或者,忍着忍着就忍住了……
……
天宗七年八月初七,定国将军府遇袭,大将军陆离伤,上怒,严令彻查。
受伤的自然不止陆离,可是当时在场诸人,四王妃陆临封和小郡主朗千化皆无恙,其余不过是无关紧要人等,自不必报。
陆离第二天就醒了,一来,他的伤也着实不算是多重,二来,如陆临封所言,他是在战场上滚爬了几百回的人。不过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左相府里。
其实这是必然的。
遇袭之时,加上朗千化也不过只有六个人在场,灵姝只是个下人,想要害她还不需要这么大的阵仗,林如烟就更不可能,他跟整个都城几乎都没有瓜葛,那所剩不过陆离、姚千里、陆临封三人,不管指使者的真正目标是谁,他的目的定然都不小。
在将军府下手并不是简单的事情,更何况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那天正好有不少人去将军府拜访,那这些人之中可能就有下手之人,至少是有参与者,浑水摸鱼而来。
而另一方面,自然就是将军府自己的问题。说得难听些,就是养了一群猪,这边这么大的动静那些护卫也应该听到了,更何况,除却固定的守卫,这府里的护卫自然是要围绕着里面的主子而动,既然如此,为何迟迟不见来人退敌,出现这状况,只有一个理由能解释,那便是将军府出了内鬼,而且,这内鬼的地位可能还不低。
这样的状况之下,陆家怎么可能还会容陆离留在那里。
陆离醒来的时候只有他大哥陆临熹守在床边。
陆临熹官居三品太常寺卿,是朝中出了名的黑脸,便是在左相府中,他也是最为严厉死板的。陆临熹比陆离年长十五岁,全府上下全都宠着陆离,唯独他不,不仅不宠,反而极为苛刻,甚至比对待自己亲子都还更甚,不过陆离却也从不会违背他的意思。
陆离先四下扫了一眼,第一句是问:“大哥,我睡了多少时候。”
陆临熹告诉他是一夜半日。
第二句,便是道:“可有将夫人也接过来,那里现在不安全。”
陆临熹却是冷冷一笑,道:“那正好,如果再有人下手,那么那些人便就是冲着那女人去的,你不过是替罪羔羊。”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才清醒,陆离的脸上有一刹的呆滞,片刻后,又将眼睛闭上,似是累极的样子。
陆临熹又稍稍坐了一坐,便起身离开,临走前叹了口气,道:“我却不知你在沙场上还练就了一副善心,广而播之,滥而散之。”
陆离依旧是没有反应,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也到底还是受了伤,躺着躺着便就又有些迷糊,又要睡去一般,朦胧中,他似乎看到有个人趴在地上,背上全是血,那人好像很怕疼,一脸的痛苦之色,可是却还在对他笑,他很不喜欢那笑,他觉得那个笑每加深一分,他心上便有根刺往里更扎深一分,可是那人的笑却没有停止,甚至愈加灿烂,那人背上的血也越来越多越来越红,越多,越红……
“唔!”陆离惊醒,身子翻动的时候扯到了身上的伤口。
屋子里已经点上了灯,已经天黑了,陆离缓了缓神,便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上大约还是不适,刚一坐起来便蹙起了眉。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里头的动静,外头响起了敲门声,不过敲得节奏有些奇怪,两短一长,又转一短三长。
“进。”
陆习润推门而入。
“如何?”
陆习润面上一派疲惫之色,大约昨夜里没能好好歇息,听陆离发问他便更添为难,吞吐道:“不大好……”
陆习润是从相府跟着陆离到沙场,在沙场拼杀救主了不知多少回,又跟着回到这都城来的,对陆离的脾性怕是没人比他还了解,那陆离方才所问之事是个什么概念他自然也是清清楚楚,而陆离自己也还带着伤,如此情况下,自然是只能把话往好里说。
方才陆习润是把话往好里说……
陆离面色更白,沉默了半晌后翻身下床,拿了外衫穿上,“城南浪里桥下面有个药铺,你去将那里的郎中请过去。”
陆习润见他走路都有些飘忽连忙上去扶,一面道:“我先随将军过将军府去,”顿了顿,又道:“刚好也与浪里桥同路。”
陆离不言,回首无声看着他。
陆习润在外人眼中也是个狠角,较之陆离的喜怒不形,他的唳色更加外现,许多人第一次见到他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要远离……可是此时,陆习润却在陆离平静的眼神下却渐渐起了冷汗——他从来不曾违背过陆离。
正值僵持之际,忽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明显的是刻意放轻了动作,可还是能听得出那人有些慌乱。
陆习润出门去,很快又回来,脸色却是更加难看,有些迟疑的看了陆离一眼,“将军府……走水了。”
陆习润等了半天,都没等到陆离有反应,“将军……”
“我们去将军府。”
他的声音依旧很平静,未起一点波澜,陆习润稍稍一滞,抬眼看陆离依旧推开门走了出去,连忙也拔步跟上。
陆离脚下很快,陆习润险些跟不上,这在平日里很寻常,可是陆离现在带着伤,昏睡才醒。
陆习润去看陆离的伤处,果然已经有血丝渗了出来,而且陆离的动作越来越快,那血晕之处便就越来越大,陆习润终于看不下去,卯劲一下子抢到陆离前头去,陆离便被堵住。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已经听陆离道:“去将我的马牵来。”
说着绕过陆习润,继续前行。
陆习润咬牙立于原处久久不动,最终却还是转身朝着马厩去了。
……
陆临熹是在陆离跨上马的那一刻赶到的,马将将要迈步,忽而被人扯住了缰绳,扬起的前蹄便又在远处落下,发出长长的一声嘶鸣。
“下来!”陆临熹满面怒色。
陆离身形丝毫未动,道:“我要去趟将军府。”
他身上此时已经被血糊出了大块大块的红色,几乎跟头一日刚受伤时候无异,陆临熹盯着他的伤处,双目圆瞪,“陆庭之,你这戏演得过了!”
其实单从长相上来说,陆临熹肤色黝黑,身形魁梧,面上煞气也更重,怎么看都要比陆离更像武官,外头人都说,陆家的这两兄弟根本就是站错了队。而此时陆临熹更是在盛怒之时,凶相毕露,狠狠的盯着陆离,好似眼前的不是自家亲弟弟,而是某个血海深仇之人。
陆离伸出手去从陆临熹手中夺下缰绳,“大哥,我自有分寸。”
说罢绝尘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那天我在某篇文下看到了一个读者的留言,那读者说,小说里面,男女主不管经过多少误会挫折最后总是能走到一起,可是现实中,往往是错过了就错过了,根本没有那么多机会。。。大概是这样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