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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大人家里那个宝贝了很多年的千金终于要嫁人了,听说是要嫁给一个朝堂新贵。
卫中丞是岳相爷多年的心腹,在朝里的地位也非等闲,卫芷嫣是家里最得宠的一个女儿,不然卫中丞也不会任由她那么胡闹的待字闺中这么久。虽说如今这卫千金年岁是稍微大了些,可是夫家的身份也不可能怎么低了去的。
这都城里,谁家的少爷公子地位身家最高不好说,可要说近来最炙手可热的,那可就非那一人莫属了,便就是当今圣上面前的最最红人,段引臣。
天子一人独大,谁顺了天子的眼,那谁也就是成了。
段引臣显然是近来最招天宗帝待见的,小官升得是跐溜跐溜的,别人是颤巍巍的守着自己的位置,唯恐一个不慎就要往下落,段引臣却是在稳固且迅速的前进着,短短一年多的功夫,却已经是一般人为官十几年的奋斗所得。
所以,卫小姐将要嫁的人就是段引臣。
这个事情姚千里还是从下人嘴里知道的,段引臣并没有特意来告诉她,乍一听到这个事情,姚千里的心就莫名的一阵抽搐,疼得她几乎要以为那是错觉,就好像是有什么残存的东西,在那一瞬间,彻底坍塌了。
姚千里捂着心口回到了书房。
陆离听得抬起头来看她,笑道:“不是说要带寅儿过来,怎么一个人就回了?”
姚千里恍恍惚惚的,没听到陆离的话,还在想刚才听到的事情。
看她脸色不对,陆离脸色微变,停下了手里的东西,上前来握了她的手,“可是身子不适?”
“将军,”姚千里缓缓道,“听说……段大人要成亲了?”
两人之间的气息略微有些停滞,僵在了当下。
陆离脸上的温色渐渐冷却,认真的看着姚千里,“你是为了这个?”
姚千里似乎被问住,一时间有些慌乱,可是又不知道是为何慌乱,只是逃避的不敢去看陆离的眼睛,支支吾吾道:“我……我方才听到她们在说,便就随口来一问,既然是娶亲,那自然是桩喜事,喜事……”
“那你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却又是为了什么?”
“我……”
不待她说话,陆离却倏地松开了她的手,“我原以为你这样忘了个干净也好,可是如今看来,夫人忘记了所有前尘一说,倒也并不真切。”
而后便是离去的脚步声。
两人自成亲以来,陆离对姚千里几乎是连红脸都没有过,姚千里呆呆的看着眼前尚还在摆动的门板,许久都没能反应过来是发生了什么。
灵姝留书去追林如烟也不在府里了,没有人敢在这时候来唤醒她拖走她,姚千里便就一直站到了夜幕降临,下人轻手轻脚的点上了灯,火光映得姚千里的身影一晃一晃的。
秋日的天黑得很快,没多大会儿功夫,天就彻底的黑了,而且此时还是月初,天上没有月亮,外头便是漆黑漆黑的一片,连夏日里夜夜张狂的虫鸣也不见了,静得人心疼。
姚千里想去找陆离,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去找,她从来没找过陆离,从来都是她一转脸,就看到陆离在几步外站着,虽然有时候陆离甚至都没在看她,可人却就在不远处,触手可得……可是这回,是陆离先走了,她等到现在也没等回来……
天真的是冷了,姚千里渐渐感觉到手脚发凉,轻轻挪了挪步子,又再轻轻往手上吹了口热气,姚千里觉得眼睛有点发酸。
姚千里没有去用膳,直接朝着卧居去了。
屋子里点着灯,可是没有人,火光都开始奄奄的打着颤了,大概屋里的人已经走了很久。
姚千里又在屋子里找了一圈,陆离的确是不在,门口候着一个丫头,低眉顺眼的,好像唯恐姚千里看到自己,姚千里轻轻扫了她一眼,那丫头便就是一颤,跟灵殊那机灵木有差很远。
姚千里和衣睡了,然后睡着了。
竟然是个一夜无梦。
天刚亮,姚千里被外面的吵闹声吵醒,听声音似乎是从陆临熹的卧居方向传来的。
要姚千里还没醒透,眼睛半睁不睁地道:“是不是嫂嫂又在跟大哥闹了?”
半天没等到回应,姚千里才想起来昨天发生的事情,伸手到旁边摸了摸,试到了旁边冰冷的枕头。
陆离一夜未归。
姚千里的嘴唇无意识的翕动了几下,而后苦涩一笑,起身穿衣。
迅速的收拾妥当,姚千里便直接往陆临熹的住处而去。
多半还是陆临熹的那个平妻梁氏在闹,自从陆临熹丢了官职赋闲在家以后,这样的戏码就没少过,三两天就来一回,弄得家里的下人都渐渐适应,见怪不怪了。
这时候也顾不上通不通传,姚千里直接就进了内室。
陆临熹已经不在,屋子里只剩下梁氏和李氏在对峙,李氏沉着脸站在一边,梁氏嘴里还在骂,“啪”地又扔了一个茶杯。
姚千里险险的避开蹦飞的瓷片,走过李氏身前的时候稍稍点了下头,继而走到了梁氏跟前去,“嫂嫂这是怎么了,这一大早的,谁又跟嫂嫂置气了?”
梁氏虽然跋扈,可是对姚千里一直倒还是很客气的,脸色虽然没变,却也回了话,道:“我敢跟谁置气,我在这个家里什么都不是,我娘家只是商贾,没有势力,我在这家里便也没有地位,随便个什么人都能爬到我头上去!”
“嫂嫂这是说的什么话呢,嫂嫂是大哥的妻,在这个家里自然是紧要的。”
“他不过是图一时新鲜,如今这新鲜劲儿已经过去了,我便就成了旧时黄花,处处不招待见!”
“嫂嫂莫要说气话……”
“哼,男人娶妻,要么为的容貌,要么为的权势,至少也要求个门当户对,总有个要求的东西……就像弟妹一样,因为身上带着小叔想要的秘密,便就被一直宠着疼着。”
姚千里的脸色骤然一变,本欲要出口的劝慰之言也被卡主,脑子里也是一懵。
陆离当初娶她的目的不单纯她是知道的,大概是为了什么她也知道,只是过去这么久了,陆离也待她至斯,而且从来没有跟她提过那个事情,她便就渐渐松怠了,妄图要忘记,忘记陆离要娶的不是她,而是“段引袖”,也忘记自己其实对这件事情心知肚明……
梁氏还在说,“也幸好弟妹还拿住了乔,没有这么快将东西都拿出来,如若能就这样吊着一辈子,便也就能享一辈子的福了,弟妹倒是个精明人物。”
“我昨夜里还听到夫君与小叔说起这事,说都这么久了,依旧是一点都没想得起来,小叔说什么没想起来却比想起来更能伤人,倒是宁愿已经都记起来了……”
“够了!”却是李氏过来喝住了梁氏,一脸盛怒,“你闹也闹了疯也疯了,还待如何!真当这个家没有规矩了不成!”
据说李氏对这梁氏一直是诸多忍让,大约是没有这样严厉的同她说过话,一时间梁氏竟然没有回嘴反驳,只僵了僵,而后依言住了口不再说。
李氏转向姚千里,“弟妹莫要听她浑说,小叔宠媳妇儿是整个都城都知道的,我们家里更是看得清楚,难道还能当得了假?”
姚千里的脸色已经太难看,难看得连刚刚还咄咄逼人的梁氏都慌了起来,“哎呀弟妹你莫要瞎想,我方才那只是气头上的话,哪里能当得了真,再说昨夜里也是小叔吃多了酒,酒话哪能信,估计今儿个一起来,连他自己都忘了!”
梁氏不知道,李氏却是清楚姚千里素来是个心重的,唯恐她想多了做出什么事来,虽说梁氏所说那些都不假,可是如果真出了什么,还是在这个院子里,估计又是一场风波。
正愁得不知如何是好,却见姚千里忽而抬头冲她笑了一下,“大嫂,”姚千里唤道,“既然已经没什么事了,那我便先回去了,寅儿也该起了,我回去看看。”
李氏松了口气,却还是有些担心,“我与弟妹一道回去罢,听说寅儿的书念的极好,我正好也去考考他。”
姚千里没有拒绝,点了点头,“只是那孩子皮得很,怕冲撞了大嫂。”
李氏忙道无碍,又夸了林寅几句。
梁氏也硬要跟着,三个人便一道往要姚千里的住处而去。
陆家家大业大,主子们的居所自然也没有多烂的,而且从外头看都是差不多的模样,就是这差不多,引得姚千里初来的时候竟然在自己家里迷了路,为此,姚千里还被灵姝笑了好久,甚至连陆离都会打趣两句。
有一回,她似乎是又走错了路,不知怎么就摸到了陆临中他们的院子去,然后就被王氏拉着说起了话。
陆离是端着一盅药找过来的,来的时候脸色并不算太好,王氏一见情形就知道自己是耽误了事儿,忙玩笑着赔了个不是,陆离从来不会失了礼数,这回自然也不会。
姚千里却不怕他的冷脸,“将军怎么自己来了,灵殊习润呢?”
陆离没有多说,只让她先将药给喝了。
王氏道:“弟妹又忘了喝药了?难得小叔叔这么上心,弟妹真是好福气……”
陆离伸手抹去姚千里沾到唇边的药汁,轻笑道:“还劳烦三嫂日后也帮忙留意些。”
“听闻言先生的医术是极高的,说不定过些时候弟妹就能记起来了,也不枉费小叔叔花的这些心思。”
“自然是能好的。”
“等弟妹好了,家里也少了桩心事……”
再之后的事情姚千里有点记不大清,只模糊记得自己后来哭了,硬是要人背,而后陆离就背着她回了自家院子……
姚千里才想起来那时候应该是自己脑子最乱的时候,否则她不会记忆这么模糊,更不会要让陆离背她,她想也难怪会有人说陆离惧内,哪有任自己媳妇儿这样胡闹的。
可是陆离跟王氏说,希望她快点好起来记起来,不想枉费了心思……姚千里脑子里有些乱,不过有一点却是再清晰不过的,陆离果然是一直在等她想起来,即便她那时候已经那样不清醒,陆离也依旧在试图让她想起来……
姚千里觉得胸口处突然一阵钝痛,可是李氏唤她的时候,她却笑着应了,“是,大嫂,那把弓是将军拿回来给寅儿的,寅儿欢喜的紧,还天天吵着要跟将军比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