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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地,老希罗,雪这么大,我们非要出来受冻么?你看,小拳石都冻坏了!”
“臭小子没点礼貌,我才三十一,老希罗也是你叫的,叫哥要不叫前辈。还有,小拳石是岩石属性的精灵,还会怕冷,我看是你怕冷吧。”
老希罗说着说着就是一巴掌扇在出言不逊的偷懒小子费迪·皮迪兹后脑壳上。
“啊,!好痛!你个臭老家伙,我和你拼了!”
好吧,作为一个老资格的巡护员,希罗长年风吹雨淋,又是个可怜的独身汉,头发和胡子基本处于自生自灭的状态,能看出人样都是侥幸,被称作“老希罗”已经是同伴们嘴下留情了。
至于费迪·皮迪兹,出生在祝庆市中产阶级家庭的家伙,原黑金道馆一个不起眼的小学徒,希冀着成为道馆训练家的十五岁少年,在“祝庆市事变”之后,就被新来道馆馆主瓢太笑眯眯地送到到了黑金市第五巡护队实习,嘱咐其好好锻炼。
当然,不只是费迪,原先黑金道馆的学徒和训练师都被零零散散地派遣到了各式各样的市政组织进行为期一年的公益服务。
“啊!”
上前扭打希罗的费迪怪叫一声,羞红着脸摔倒一旁,双手捂着裆部,惊愤的声音都变了形:“你……你又来这招!”
“嘿嘿,好使就行。”希罗大指与四指互搓,嘴里发着猥琐的怪笑。
“小拳石,帮我揍他!”
打不过希罗,费迪就想支使自己的精灵揍人。
小拳石瞄了眼希罗旁边的赫拉克罗斯,便双臂抱身,示意寒冷,不想挨揍。
跟着费迪这个愣头青,小拳石可没少挨赫拉克罗斯的揍,再说了,真的很冷啊,主人怎么不把我收回精灵球呢。
自从希罗用精灵对战狠狠地教育了费迪之后,叨叨些什么精灵生于自然,长于自然,自当战于自然,难道还让精灵在精灵球里干架之类的言语之后,自己天天待在精灵球里睡觉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好难受的说。
“走吧,小子,别把你的另一只小拳石掏出来了,照样要挨毒打的。”希罗掏了掏耳朵,踩着已经薄薄一层的细雪往林子里行去,“走快点,我们必须在日落雪厚前赶到隘口的临时扎点,替换驻守人员驻扎一周。”
虽然愤愤不平的样子,费迪却是紧跟上希罗的步伐不敢落下。
冬日的森林看似平静,若是一脚踩在蛰伏的独角虫尾针上,或者擦到罗丝雷朵的手花上,对于脆弱的人类而言,死亡也就并不遥远了。至于幸运地碰上了秋日没有觅足食物的大型精灵,诸如圈圈熊、鸭嘴火兽(鸭嘴火龙?)、电击兽之流,那怕不是要恭喜你能为大自然添粪加肥了。
费迪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希罗的动作。这么冷的天,希罗不会浪费口水和热量来教导费迪如何规避危险。
至于那本自己刚下来就发给自己的薄薄的《联盟精灵巡护员学习手册》,在下来第一天晚上巡林,就被希罗这个家伙梦中惊醒,摸进林子放大号没带纸的时候顺手擦完了。
“要是《学习手册》能信,那联盟的老爷小姐们估计就要自己操球上阵了。”费迪怒气冲冲地质问希罗时,希罗如是说道,同时还极其猥琐的一笑。
巴掌大的雪片打着旋儿洋洋洒洒往头上盖,风是剔骨刀,寻着条袖口裤脚的小缝就要割你几刀。
看不见的太阳西沉,暗云都黯淡透不出一毫光亮,只是一味地狰狞翻涌,咆哮着向大地吹雪。
“到了。”
顶着落日峡谷的乱风,费迪强打着精神抬头,除了陡峭的山崖,什么都没有。
“老希罗,现在累得不行,没心情和你玩笑。”费迪趁这停歇的机会,赶紧检查起小拳石的状态。
“嘿嘿。”希罗猥琐一笑。
费迪直觉不妙,然后身体一轻,旁边的景物迅速变换。
“欸?怎么……啊啊啊——”
“这小子,叫这么大声干嘛,把我都吓到了。”希罗状似惊恐地抬头看着被赫拉克罗斯抛上去的费迪,受惊般拍拍胸膛,又用小指掏掏耳朵,“走吧,阿斯。”
“嘿呀!”吐出一道白线,赫拉克罗斯背着希罗往半山腰飞去。
落日峡东西相望,是天冠山脉为数不多的横断缺口,缺口的东西边都有高峰一座,东边的升日峰和希罗他们现在登上的西边落日峰,与之相对应的东半截峡谷便是升日峡谷。
若是天晴,日月交替,西边落日峰的人就能看见东海岸日出,东边升日峰的人也能看见西海岸日落。
这对于被天冠山脉分割的东西两地,只能看见日出或者日落的生灵们可是个稀奇事。
“怎么就下了这么大的雪呢?”
落在山腰平台西望,借着最后一点熹微烬晖透出的光亮,希罗无意识地举手轻摆,试图拨开重重雪幕寻到太阳。
“唔唔唔——我要杀了你!”
“拉噻!拉噻!”(小拳石)
来不及擦去快要冻结的眼泪鼻涕,费迪和小拳石就哭喊着扑上来。
“臭小子!”希罗怒了,一个捉腕翻肘。
赫拉克罗斯则是一个轻轻地角撞就顶飞了小拳石。
“呜哇哇,要断了要断了!放手放手!”费迪认怂也快,想来吃苦头也不止一次两次了。
“臭小子,山崖陡壁边禁止大喊大叫不知道么,《学习手册》被你丢茅坑了?”
“不是被你擦屁……啊!”
恼羞成怒的老希罗一压一扭一送,费迪就被甩了出去。
“希罗,你又在欺负新人了。”女声沙沙,带着些疲惫,“又不是没路,非要把人抛上来,你知道的,君主蛇不喜欢冬天,更不要说伸出藤鞭救人了。”
“嘿嘿,因为是你啊,我知道你一定会在的,你在的话君主蛇不会抛下你的,就像……”
“就像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赶紧进去哨所吧,太冷了。”希罗扯起还坐在地上低吟浅叫,愤愤不已的费迪,“好了,叫地没断奶似的,坐地上凉,要生气也先去里面喝口热汤再说。”
“啊?”
“啊什么啊,赶紧地,要我背你呢!”
“好痛,你又打我头!”
这两个家伙,不过今年的雪,似乎真的有些太大了,女子摸摸倦靠在肩头的君主蛇,一起进了哨所。
……
“啊!”
有痛呼一声,根本顾不上自己打飞的铃铛砸到了谁的头,关东议员岩田聪猛烈咆哮着:“不行!绝不允许开辟新的航线!”
“怎么,你岩田聪在刃銛堂法务部铁板凳上坐久了,屁股不舒服了出来到处放屁?”
“哈哈哈……”
谁不知道刃銛堂仗着势大,动不动就给那些“仿制”他道具的小作坊,小企业发发律师函,顺便殃及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企业。
据说好多年前一家制作铁器的作坊无意中发现了金属膜的制作方法,然后就被刃銛堂找上门去。最终自然是作坊被吞并,成为了刃銛堂门下专门的铁器坊,噢,专门为刃銛堂打造铁板凳的作坊。
不要妄想屁股下冰冷的板凳会留恋你的屁股,只是因你坐在这里,所以你才是强者,你才能掠夺别人——刃銛堂第三任主事人,山内吾里。
好多天没声音的合众一出来就闹了个哄堂。谁都知道铁板凳的含义,拿来直呛刃銛堂的却没几个。
贴身的红黑色风衣让本就瘦削的越橘更显骨立,也不知多少天没洗的头发抹了发油随意往上拢起,苍白的脸色,布满血丝似睁未睁的眼睛,薄薄的嘴唇勾着一抹冷笑,令人不寒而栗,邻座的人还能闻到浓重的烟酒气息。
岩田聪干了多少年刃銛堂的法务部长,这是第一次被人指名道姓的嘲讽,脸上阵红阵白,只是看见了越橘那副鬼样,生生压下了满腔的火气,只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不和你这个醉酒的赌鬼一般见识。”
“赌鬼”越橘,合众天王备选人,赌钱必输,赌命就赢,联盟里贵人们大都不愿理的狗屎。
好在越橘似乎昨晚赌了个通宵,似乎困得不行,突然就往座位上一趴,沉沉睡去。
不过一颗火星点了火药桶,整个议会大厦到底因为合众提出的新议案炸开,一时间摇铃声大作,有人骂街,有人应战。
《关于开辟联盟大陆新航线的意见》,任上面吵成一锅粥,底下的几位还是喝茶的喝茶,看书的看书,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如果说历经几百上千年,人类才勉强扎根于各个大陆并且初步完成了野外的探索,以至于部分强大的训练家勉强能穿行在诸如白银山,天冠山等险地的资格。那么再给人类几百上千年,海洋依旧是人类难以窥探的禁区。
狂暴的天气,神秘的海域,未知的精灵,无数个日夜的孤寂。每一条海洋航道的开拓成功,背后都是人类训练家,水手和他们精灵的累累骸骨,是他们亲人的泪水,是无数的财富和资源的挥霍。
从远古至今,围绕鲜血与鲜花,权力和欲望,辉煌与败落,人类才探索出了那么几条联通各个大陆间的固定航道。
“所以,我们凭什么要把航道交给他们,还是说……你们?”
“啪嗒!”黑子落在棋盘,铿锵有力。
“啊?我一直以为航道是所有人的。唔,联盟所有人。”白子落盘,滴石水碎。
冬日闲懒,人们总是愿意坐在一块儿瞎侃,只是冬天的太阳初始晒着温暖,渐渐却是燥热不堪,人若是燥热,言语间就不免夹了些火气。
阳光在这个小庭院已经躺了很久,慵睡的猫老大换了好几个舒服的姿势,痴痴傻傻的呆呆兽却动也不愿动一下。
各自执子的两个老人把玩着手里的棋子,也不发声,也不落子,肉眼可见的水汽蒸腾,混在檀香袅袅的烟气中向院外飘去,透过院子不高的围墙,能看见几条街外联盟议会大厦,老大的巨蛋就像是烧开的水壶,不断发出嘈杂的声响,似乎催促着谁去揭开盖,倒出点什么来,也可能还来不及等谁揭开,就炸了先。
人们则是早已司空见惯,生怕这水壶就此熄灭,使劲地添柴加火。
“阿……阿布,快,四……四,不对,五……五百只特制铃铛,赶……赶紧!”接了个电话的老板催促着学徒,只是一张嘴舌头就打颤,谁家生意人大白天喝得熏熏。
“马上马上!”学徒阿布来不及擦一把额头的汗水,一只接一只的铃铛递到一只独角虫的上方,独角虫小角往铃铛内里一钻一划,刺啦一声,精美的铃铛顺势掉进了一旁的小箱里,里面的铃铛已经积了许多。这些铃铛外面看着精美,实则内里有了不少细小裂缝,若是敲击用力过猛,也就容易开裂破碎。
“哈哈哈,阿布啊,顺便把我家的水也一并送去呗。”
银铃笑声挑开旁边布帘,娉婷袅娜的老板娘扭着腰肢花枝乱颤,还一个劲地媚眼瞎抛。
“去去去,老婆子又想蹭我家的肯泰罗。”还不等面耳赤的阿布搭话,铃铛店老板就毫不留情的顶了回去。
铃铛店老板祖上也不知怎么攀的关系,代代经营,只他一家能为巨蛋提供铃铛,也只他一家的精灵能进议会大厦,其他就只能多叫人搬进去,精灵却是一只也不让进的,让左近同为议会供应商的商家艳羡不已。
铃铛店老板倒也会做人,若是送铃铛去,货又不多,便会顺着捎上,因此在这满金大城,也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
这会儿上门托请的就是专为议会大厦供泉水的“白银の雪”老板娘,人虽长得俏丽,但是个寡妇。平日里大家对她都算照顾。
“你这酒鬼,凭什么不给送!”
“嘿,你这老婆子,还有脸说。你家尼多娜昨天不让我家尼多力诺进门!他今天不高兴罢工,害得我铃铛都做慢了。”酒槽鼻一抖一抖,铃铛店老板指着趴在门槛旁无精打采的尼多力诺大喷口水,仔细看,还能瞅见尼多力诺脸上的红肿和胯下伸老长那红红一坨。
“呸!不知道我家尼多娜这几天身子不舒服么,活该被一招二脚踢踹出门去。”
“你你你……”
“你个屁你,大白天喝那么多酒,舌头都捋不直,也就阿布家里负担不小,肯吃苦,才会做你的学徒……”
“你个臭婆娘!你……”
……
骂街的声音炸起,泛起圈圈涟漪荡开去,整个城市似雨落下的池塘,处处涟漪。
嗒嗒,嗒嗒……牛蹄踏着青苔石板娓娓而去,任凭少年学徒怎么催促,肯泰罗仍是不紧不慢地踏踏缓行,想来那老板娘的水应该是上了车。
隔着围墙,仿佛也能看到那已经满身皮藓的老牛儿载着满满当当的一车货物,眯着眼懒洋洋地走着。风一吹,落叶簌簌在空中,在石板上打着旋儿,挨过白墙,擦过黑瓦。
“每年冬天来这别院,都能听这声,看这景,和那高楼俯瞰又是不同样人间,真是有趣。”执黑老者侧耳倾听了一阵,挠挠猫老大的脖颈,顺手落子,在舒服到至极的猫叫声中感慨着。
“只是看看?”执白老者皱着眉头思索棋路,犹豫了好久才落下棋子,“不去走走?”
“没什么好走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不过那么回事,看看就好了,反正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我倒不这么觉得,就该多去走走看看,总是会一点点改变的,总是在一点点改变的,总要被一点点改变的。”
“砰!”
茶翻棋乱,懒猫惊起,须发皆张,怒目嗔视,“世间一切,无非就是‘名利’而已,背负着‘西野森’之名的你,难道还不明白么!你能改变什么?你想改变什么!”
“啊~啊~啊——嗯?”费力地撑开眼皮,呆呆兽看了眼跳起来的猫老大,不禁挠头,然后又沉沉睡去。
“喵?”
西野森老人有些愕然,然后木木地说道:“就因为背负着‘西野森’之名,所以我这一生才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地做着精灵研究,不希冀着能超越先祖研究出精灵球的功绩,至少也不至于堕了西野森的名声。说来,做研究真的是撞大运的事情,先祖运气好,无意间研制出了精灵球,我都快入土,都没什么能拿出手的……”
“够了,我累了,你回去吧。你连钢铁那小子都说服不了,就别想妄图说服我了。我们一族的交情和你西野森一族的交情也仅止于此了,我那孙媳是个薄情的人,未必还能记得当初你们一家力保我们坂木一族不至于没了下场的恩情。”
“大雄先生……”
“送客。”坂木大雄拂袖而起,头也不回地踱进了内室。
一个侍者面无表情的出现在西野森五世面前,西野森五世惆怅地拍了拍自己只剩几根毛发的脑壳,叹息一声,将呆呆兽收入了精灵球,也随之消失在了庭院中。
“西野森教授已经走了,是空木家的人来接。”内室的阴影里,有低语传来,声音沙哑,却又带着些寒腻,使人极不舒服。
“嗯,咳咳咳……“伴随着猛烈的咳嗽,坂木大雄拖至胸前的寿眉不断抖动,胸口似风箱般不断抽动。
跟着坂木大雄进来的老年管家上前摩胸抚背:“求人者必受制于人,西野森教授恳请您放开航道已经做足了姿态,您又何必置怒。”
“该来求我的是他么?”应是屋内地暖火热,坂木大雄扯开衣襟,定定望着墙上的一张黑白照,满是学者气息的年轻人,身边站着的少年一身肥大的华袍,年轻人依稀就是西野森五世的轮廓,噢,是西野森四世。
那时候自己还是皇子吧,老师西野森四世是个温柔且倔强的家伙,是一个能和自己学生一起捕虫失足掉进水坑的蠢家伙,还是一个因为自觉对不起学生朋友,郁郁而终的蠢家伙。
“西野森一家是真正的学者。”坂木大雄重重地论定着什么,然后将目光转向玄关处的屏风,上面绣着人类目前已经探知的世界地图,各个大陆、岛屿大大小小,颜色不一,地图上满是各色小点,丝线相连,坂木大雄摩挲着隔着大洋的鲜红色的,没有几个小点的合众一块儿,说道:“学者就该好好做研究,跑来做说客算什么。开辟新的航线,哼,联盟每年连下属机构工资都要拖欠,哪来的大洋经费开辟航线,当初立宪就说好了的,各大陆港口可以归联盟管,但联盟片板不能下海。收归航线,无非和卡洛斯一样,玩着以退为进的把戏罢了。”
老管家看坂木大雄气逐渐捋顺,退开一边微躬着说道:“主人这么一说,老奴突然想起之前派人盯梢各地区与会人员,其他都还好,唯有跟着阿罗拉的暗探第二天就没了消息。”
坂木大雄头微微一偏,阴影里的声音再次响起:“是个叫古兹马的年轻小子,实力还行,手也挺辣,就是做事有些毛糙,暗探的尸体我捞上来处理了。哦,和你们坂木家在阿罗拉的皇族远亲支脉,那个叫库库伊的家伙一起来的,后来还和……”
“够了,咳咳咳……。”坂木大雄沉声打断了阴影里的滔滔不绝,只是有些激动。
“影子,你话太多了!”老管家高声呵斥着,“坂木家从来没有支脉远亲!只有背叛者!还有这是最后一次,有些东西还轮不到到你这个御灵之遗民置喙。”
“……咳咳,好了好了,影子你下去吧。”
“啵~”,阴影微微波动,又复平静,只有未知的角落里幽幽声响起:“……好歹听我的说完话喽,他们和那个叫大吾的家伙还碰了个面呢……”
“喵~”猫老大挠了挠自己的耳朵,慵懒地叫了一声,继续躺在坂木大雄坐垫旁。
老管家这才再次躬身说道:“联盟和我们盯着阿罗拉都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太基金会的莫恩博士醉心于精灵研究,倒是他的妻子以太基金理事长露莎米奈女士和我们的交流比较多,她说自从阿罗拉女王死后,阿罗拉人心浮动,有许多优秀的阿罗拉年轻人被他们以太基金会笼络。至于联盟那边拉拢的库库伊年前想要申请荣誉博士名号,据说是失败了。”
坂木大雄低眉垂首:“阿罗拉地处几块大陆中间,远洋航行莫不从其而过,合众是联盟大本营,打通合众——阿罗拉——神奥航道,万一再从芳缘得了精灵球制造的技术,后果不堪设想哪。”
不知什么时候,一白一黑两颗棋子不停在指尖翻滚,叹了一口气,似是无奈,似是妥协:“和美子说一声,与亚诺谈一下,让卡洛斯那边别跳腾了,靡靡之音,轻歌曼舞只会消殆那帮年轻训练家的意志。三冠卫星赛别说我们这过不了,就是古奇那个老顽固也不可能同意。卡洛斯的精灵球工厂,我们掌握的部分技术分享给他们,条件是限制对合众的出口。芳缘那边也一样,不妨多给些宽厚的条件,之前得文那边不是嫌弃我们给的股份少了些么,多给点就是了,条件也是一样的。阿罗拉那边,和以太基金会说一声,耐心是一种美德。”
“是!”
障子门开闭,能见院子里落了满地红叶,老树嶙峋,盘根愈劲。
……
“嘎吱——”厚重的铁门被赫拉赫罗斯单手推开。
“好香!”希罗一声欢呼,“是蘑蘑汤!”
门缝才开,漫天风雪拼了命要往里钻,热汤反冲流露出来的香气更显诱人。费迪一闻着这扑鼻香气,心中一股酸涩抑制不住地翻涌上来,眼眶莫名的有些湿润起来,这个时候爸爸妈妈应该也在吃晚饭了吧。
“呀!那个小矮子,不进来是吧。”煮汤的女孩子不耐烦问了一句。
“嗉唿嗉唿……”
“哐当!”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大奶罐一脚踹上了大门。
费迪揉揉朦胧泪眼,从最后的门缝里瞄到不知什么时候滑溜进里面的希罗和救了自己的女巡林员正在大口喝着热汤,然后就被猛闭的大门震得呆立当场。
我……
“开门啊————”
“这么冷的天就这样把他扔在外面没关系么?”女子神色冷淡的盛了碗热汤放在君主蛇面前。
“嗉唿嗉唿……嘶,没事没事,他那小拳石快进化了,不然我刚刚为什么抛他上来,危机更能促进他和精灵的感情,也更能促进进化不是。嘿嘿,筱萫你还是这么面冷心热啊。对了,我,烫烫烫,我这有阿罗拉最新款的珠粉膏,听说是从铁甲贝体内采来的,对皮肤效果很好,还有进山前刚买的防冻油,混炼了十三种药草……。”一口吞下碗里汤,希罗讨好地从兜里掏出一些华丽的瓶瓶罐罐放在筱萫面前,然后伸手又要去盛汤。
煮汤的女孩抽掌拍下希罗的脏手,递给赫拉赫罗斯和名为筱萫的女子,说道:“我的呢?”
“啊?哦,莉蔻你还小,皮肤好,不需要太多保养。不然会对皮肤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希罗语重心长地“教导”着。
“老师,以后你该和局长说一声,我们巡林局就尽量不要招那些猥琐的老男人和没什么用的废物了。”
“哦。”筱萫淡淡应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啜饮起汤来。
“啧啧啧,莉蔻你这张嘴哟,将来哪个男生敢和你谈恋爱。”
“总比你这个老光棍连表白都不敢的好。”说完,莉蔻似有若无地横了眼有些手足无措的希罗和依旧淡然的老师筱萫。
“咚咚咚……”铁门响了起来,应该是费迪回过神来,耐不住冰天雪地,想要进屋取暖了。
哨卡位于落日峰半腰,很久以前天冠山东西两边还未统一下时,就是一座瞭望敌国,监视森林动态的烽火台。
通体都是金属怪,大钢蛇等钢属性精灵死后躯体化成的异种合金铸成的大门,几乎没有一只初阶形态的精灵可以推开和破坏。
“要不赌一赌这小子大概多久能打开门?”希罗边说边又鬼头鬼脑地把手伸向小火中咕咚冒泡的蘑蘑汤。
伴生在蘑蘑菇附近的菌类植物被其吸取了全部毒素,又被蘑蘑菇的草属性能量所滋养,不但味道鲜美,而且对人的身体大有裨益。佐以大奶罐的鲜奶,极辣的茄番果,冬天来上一碗蘑蘑汤,是这些巡林员在寒冷与疲惫的巡逻后最大的幸福。
只是蘑蘑菇生性极为胆小,稍有动静就会释放毒素污染附近植物,也就一些与草属性精灵亲密度较高的训练家才能采到一些。
所以不擅草的希罗难得喝上几次,对于蘑蘑汤简直无法抗拒。
对于希罗无趣的打赌,两人都没有回应的意思,只是各自捧着手里的热汤一口一口眯着,莉蔻的大奶罐倒是被不止的砸门声整得很烦躁,抓起一把干草就往嘴里塞。
希罗见没人搭理他,依旧没话找话:“诶,今年这么大的雪,山里的老约翰和他孙女可怎么办哦。局里也真是的,那么老的家伙也不让他退休,工资也这么少。”
“咚!咚!咚……”砸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
筱萫和君主蛇顿了下吸汤的动作,微微侧目。
希罗停了偷汤的举动愕然回首。
“呵。”莉蔻搅了搅热汤,倒出来最后两碗,汤锅里最后一滴冒着热气的浓汁在锅沿打转。
“吱嘎吱嘎——”
寒风从慢慢推开的门缝里灌进来,打转的热汤不舍地滴落碗里。
手、脸、眼通红的费迪瑟缩着从门缝里挤进来,颤抖着点开精灵球收回了精灵。
“你……”
“嘭!”
不等可怜的少年指责,大奶罐又是一脚踹上大门,偌大的阴影覆盖下来,费迪心肝一抖,紫白的双唇战战,又说不出话来。
耳边隐隐有笑声,是希罗的,好像还有那个救了自己女人的,很刺耳,甚至还有君主蛇和赫拉赫罗斯的讥笑。
笑吧,笑吧,反正在道馆也是被这般嘲笑,也不指望能成为训练家了,只要能熬到离开,有了巡林员的履历,随便找份工作也不至于太辛苦。
“哼。”
一声冷哼,费迪一个哆嗦,下意识手往上抬。以往在道馆这声冷哼后就会伴随着一顿毒打,来了这里则是被老希罗捉弄。
“喝汤。”
冷冷一声,大奶罐的阴影挪开,光打下来,浓浓的香气直往五脏里钻。
是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子,黑黑的皮肤,爽利的短发,粗短的眉毛下,鼻高目亮,英气勃勃。
“啊?”费迪楞楞抬着头,直直盯着这个女生目不转睛,两碗热汤就塞进了他高举的手里。
“吃完把锅碗洗了。”莉蔻以不容置疑地口气吩咐着,可能被费迪盯得有些羞恼,说完就带着大奶罐往另一侧的岩窟走去。
“哦。”费迪呆呆答应,目光直勾勾随莉蔻转动。
“啧啧啧,还不把你的隆隆石放出来喝汤。”希罗颇为玩味地啧啧出声。
“哦哦。”费迪嘴里应着,脖颈却是直直向着被临时划作女寝的洞室拗不过来。
手里的精灵球一抖蹦出来两个饿坏的家伙,也顾不上发呆的费迪,一扑抢下一碗汤来,两个硕大的身子在一旁轮流舔舐着小小的汤碗。
“咦,居然两只都……”
希罗有些意外,筱萫则是不动声色地把手伸向一旁的陶罐,伸到一半不知想到什么,却又缩了回来。
“酷噜酷噜~”
几口热汤下肚,就有一股热意在身子里蹿动,不知道多少块岩石格格互击,逼出来入骨的寒气。
稍大的动静终于让迷迷瞪瞪的费迪反应过来,“小拳石,你……呃呃呃……隆……隆隆……”
“哈哈哈,恭喜你转……。”希罗大笑着就是一巴掌挥向费迪的肩膀。
“进化了,呜呜呜,进化了……”
“……正了。”希罗看着抱着两只隆隆石嚎啕大哭的费迪,举在半空的手放也不是,拍也不是,只好轻轻落下,小意且语无伦次地安慰着:“怎么哭起来了,男人流血不流泪的喂;我这不没打你么,有了二段进化的精灵,你已经是正式巡林员了……该死地,有完没完,烦死了。呐!本来是打算过几天再给你的转正礼物,再哭打你啊。”
“呜呜呜……哇!”
希罗看着费迪泪眼朦胧地从自己手里掏走了近两个月工资买下的精灵球塞进口袋,然后哇啦一声哭得愈发激烈起来,更是目瞪口呆立当场。
咔啦一下,玉白手刀利落,三尾绿叶轻柔,世界顿时一片安宁。吃饱喝足的隆隆石被君主蛇一拂,也随着他们主人沉沉睡去。
“哭一哭,心头的郁气散了是好事,哭得猛了却会伤心脉。”
筱萫边说,边又掏出装有催眠药粉的小罐子,轻轻倒出一些绿色的粉末在君主蛇的尾叶上,看得一旁的希罗眼角抽抽。
筱萫自然是瞧见的:“放心,之前秋猎为的是捕捉弱小的精灵,只在君主蛇的尾上涂了睡眠粉。”
“那现在……”
“哦,蘑蘑菇受到惊吓后骤发的孢子粉,混合了饭匙蛇、阿柏怪、毒骷蛙体液中提炼的毒素。”
君主蛇虽然也是森林的宠儿,草属性精灵的上位者,但是自身却不含有毒素的。
“咕~”喉结滚动,希罗不免有些小声嘀咕起来,“不是草药师么,怎么和黑寡妇似的。”
“你说什么!”一直安雅平和的筱萫声调高了不止一个八度。
好吧,女人对于某些事物直觉总是那么敏锐而又敏感。
看到君主蛇细溜溜的双目吐露着寒光,涂满毒粉的尾巴轻轻摇晃,指不定下一秒就会往自己身上招呼的模样,希罗只觉下体一紧。
好在希罗嘴贱也不是一两天,顿时“泰然自若”地说道:“啊,我说你明天都要回去了,冬天里精灵大多蛰伏,你那些毒可都是致死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要和谁打联盟的冠军赛呢。”
“冠军赛……”
没有一个训练家不渴望站上那个顶点,但顶点总是只有那么丁点地方,站了一个,就再也站不上去另一个。更何况山高崖陡,一个不慎,就要被下面爬来的人挤落。
希罗是孤儿出身,有幸被联盟收育培养,从幼年至今,一直在联盟的机构里厮混,实力虽然不差,也多有和道馆训练家,大会挑战者接触,但囿于联盟管理不得自由,从来只是远远观望着那些在道馆、大会、大师赛上下盘转的训练师,并无太多感慨。
筱萫不一样,草药师本是草属性流派的分支,外行人只觉得这些神神秘秘的家伙医术惊人,却不知晓,在旧时代的训练师圈子里,水火草三家以流派繁多,门徒众广长期位列精灵世界的上流。
尤其是草之流,属性上克制“水”,数量数十倍于“火”,又繁殖快,培育快,许多草属性精灵兼具自疗再生之能,曾经几度盛极一时,将“毒”、“虫”、“超能”、“冰”、“电”等小流派都囊括在内,号称万流归林。
譬如原芳缘冠军宇康也只是草之流下一个小流派的宗主罢了。
筱萫作为草属性流派的传人无疑是骄傲的,可惜当年铃兰大会,偏偏碰上了那个天纵之才。
“虫之天王,阿柳……”筱萫攥紧的双手都捏出血来,脸上火影曲卷,燎烧出深深的不甘和嫉恨,君主蛇将身子贴拢,细密的鳞片轻轻摩挲着筱萫的脸颊。
终究还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唉……”
希罗心里暗暗给自己打了两嘴巴,怎么偏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嘴上赶紧胡乱拉扯:“啊哈哈,刚刚我看莉蔻的大奶罐进步挺大啊,那一式真气拳居然能将聚气这一步内敛在身子里,不动声色的出拳,真的是……”
“希罗,看完老约翰我就回去了。”
“哦,回就回呗。说起大奶罐我和你说,前几天我在镇上见到一个傻子,非要说自己的绿毛虫喜欢一家养殖户的大奶罐,结果被人打得头破血流。明眼人都知道那人就是贪图人家大奶罐能产奶,哈哈哈哈,真的是……哈哈哈哈……怎么就有这样的傻子,哈哈哈……”
“希罗!”筱萫掷声断了希罗的冷笑话,似是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将几根木柴掷进壁炉,接着才柔声说道:“你知道的,宇康老爷子已经卸任了。”
壁炉里的火焰猛地腾起,可惜一丝丝热量被周遭的虚空吞噬,却怎么也温暖不了愈发寒冷的空旷堡垒。
就如希罗脸上那一缕缕的鱼尾纹消退后,本就黝黑的面孔更是笼了层坚冰,森森然冷笑道:“所以呢?冠军的位置等着你去继承么?”
筱萫对希罗骤然恶劣的态度并不以为意,只是继续柔声地叙说着:“我走之后你好好带着莉蔻,这孩子和你一样也是孤儿,性情也和你当初一样孤愤怪异,你多担待些。”
“呵,你自己学生你自己管。”头扭向另一边,希罗便再不言语。
筱萫本不就是多话的人,见希罗冷言泠语的模样,心里也有些气恼,也不声不响,默坐炉旁。
早两月祝庆之变,希罗被召回参与清洗,训练新人的时候知晓芳缘新老冠军交替,就明白终究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希罗虽然直属联盟不入流派,但是又怎会不知其中厉害。
昔年各党派与各流派歃血合盟,发动政变,几经动乱,新党和传统豪强贵族斗得两败俱伤,被外敌趁虚而入,不得不重新连手御敌。这御着御着,也不知新党如何游说,那些豪强权贵纷纷倒戈转入麾下,最终逼得皇帝退位,才有了如今的联盟。
豪强权贵坐拥道馆,世代承袭,拿捏着地市财政大权,不思进取。
流派紧抓着天王、冠军之位,内里却纷争不断,空自隔岸望叹。
联盟居中虚悬,左右调(kai)停(you),奈何根基浅薄,许多时候连基层工作人员的工资都要拖欠,也是真真难做。
如此近一个半世纪的三方拉扯,互相渗透,到得现在,又是另有风貌了。
独大于联盟的草之流不是各方所乐见的,于是几十年前一波暗流汹涌,小流派纷纷脱离,自立门户,死于暗杀、争斗的流派主也不在少数。
偌大的草之流就这般星流云散,只剩得身受重伤的宇康苦苦支撑着门面至今,却也不得不卸任了,举目四望,各地区天王、冠军再无“草”之余地。
她想去挣回牌面。
他只想静静地看着她。
虫伏蛇盘,心思各知,却谁也不愿点破。都是三十左右的成年人,都是见过生死的坚毅之辈,既然无法阻止对方,不如安静享受最后还能一起的时光。
尬默的二人的手下意识地将一块又一块柴禾送进壁炉,火焰越来越猛裂,烧得一片模糊,融融火光里,空气扭曲地厉害,人影不知怎地也扭曲起来,起先一阵阵哔哔啵啵的爆柴声烦人,却被一浪又一浪的嘶吼喘息盖过。
“啊—”短暂急促的痛呼被打断,赫拉赫罗斯心虚地抬起来费迪,在君主蛇恼怒的神色里张了眼依旧忘我纠缠的二人,吊起的心放下,轻举轻推,就将被再次打晕的费迪送到了侧室里。
哦,还有他的那两只隆隆石,还在睡梦里就被君主蛇泛着清光的藤鞭一式摔打抛进了侧室。
君主蛇瞟了眼赫拉赫罗斯,朝着旁边的精灵球努了努嘴,赫拉赫罗斯也一脚踢过了君主蛇的精灵球,各自冷哼一声钻了进去。
“唰——”开启了半透明模式的两只精灵气鼓鼓地看到了对方,只好又闭了半透明模式。
两颗精灵球在长长短短的浅吟低吼中不断抖动,久久方息。
也不知什么时候,两颗精灵球再次抖动起来,只是再没了温存。
那铺天盖地的风雪,横贯东西的巨浪,卷得崖折山崩,卷去爱恨情仇,卷得此后数十年纷纷扰扰,尘起不落。
多年后费迪·皮迪兹卸任神奥巡护局长回到落日峰的那一刻,回忆起这个夜晚,依旧激动地热泪盈眶,久久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