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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太子太傅(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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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澜远远听着重文的叫嚷,一路畅通无阻走到重文面前。

    皇帝的爱宠谁人敢拦?最关键,东宫一众奴仆都将容澜惊为天人,一个个被摄了心魂、呆若木鸡,根本无法动弹。

    重文也望着迎面走来的男人呆住,他曾以为容尚书就算是难得的好看之人,然而容尚书和父皇的新宠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

    父皇喜欢容尚书只是因为容尚书长得好看吗?

    重文想着,小脸一皱,指着容澜大吼:“你别以为自己长得好看本太子就会和父皇一样喜欢你!本太子宁愿喜欢他,也不会喜欢你!”

    重文你来他去,说得是谁容澜听得乱糟糟,但容澜连重翼这个皇帝都不放在眼里,对皇帝的儿子就更加懒得恪守什么君臣之礼,他越过重文,勾手就揪起重文的衣领,像是平日里提溜小狐狸那般直接把小太子拎在手中,往太子学习的敏学殿走。

    “你大胆!”

    “你放开本太子!”

    “喂!放开我!”

    容澜身材修长,重文脚不着地地不停抗议,连自称都改成了“我”,手脚扑腾的样子就更和小狐狸有得一比。

    重文自幼习武,他若想摆脱容澜的钳制本不是难事,可他从小到大大约第一次被人如此对待,一时竟忘了自己会武这茬儿。

    容澜提着重文走进敏学殿,将他丢在座位上。

    “本太子不要你教!”重文怒气冲冲起身,一根冰凉的手指点在他的额头,他一愣,发现自己竟站不起来。

    容澜问:“徐太傅都教了太子些什么?”

    重文别头不答。

    容澜一手按着重文,一手拿起桌上徐仲博走前特地赠给太子的策书手稿,不以为然道:“古人佳作繁多,太子就只学这个?”

    重文一把抢过那策书,仰头维护:“这是徐太傅给本太子选得,而且本太子就喜欢这本!不用你管!”

    容澜自嘲笑道:“那太子知不知你喜欢的这本书的作者,也差点当了你父皇的男宠?或者说,他其实是比臣更’名副其实’的男宠。”

    重文顿时语塞:“他,他……反正他比你好!”

    容澜微愣,有些恍然刚刚重文口中的“他”就是指自己,被人拿自己和自己作比,容澜哭笑不得,他明白重文讨厌重翼男宠的心理,但他没想到重文竟是可以接受害了皇后的人,皇后可是重文的生母。

    容澜对重文其实是心有亏欠的,不然也不会答应做重文的老师,他思及此处,柔和了语气,随口背出策书里第一页的内容。

    重文听得吃惊,嘴巴大张:“你,你怎么知道?!”

    容澜负手背身走到敏学殿宽大的书架前,抽出一本书递给重文,“我刚刚念的那段源自这本《礼乐》的首篇,不过著者加了自己的修解,更符合时下大周的民情罢了。”

    容澜当初写这本策书除了使用现代所学,更多是把在游戏里闲暇时看的书籍挑挑拣拣,汇编成册,所谓“以古治古”就是这个道理,太过先进的东西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因时而异才是正道。

    重文翻开面前书册,顺着首篇搜寻,忍不住默念出声:“凡治人之道,莫急于礼。礼也者,人类一切行为之规范也。有人所以成人之礼,若冠礼是;有人与……礼所以承天道以冶人情也。”

    容澜再背一段,依旧引经据典,将原著拿来给重文比照阅读,如此往复,不知不觉一个上午过去,重文的书案上厚厚一摞古籍,容澜微微笑道:“臣望太子明晓,这世上没有所谓成册的治国之道,万物皆随时节而变,一个国家乃至朝代更是如此。这本策书眼下与时俱进,但也迟早沦为刻板教条,太子最需要的不是学习书册上的内容,而是学习如何引古至今、结合古人遗训治理属于自己的时代。太子已经熟读今人之策,再阅古人之典,假以时日会明白臣所言。这些古籍就留给太子自己慢慢品读,如有不懂,可以随时问臣。”

    重文愣愣仰头望向容澜。

    容澜一合手中书本:“上午就先到这里,下午臣会带太子出宫,去看看书里面讲得究竟是如何体现在现世,以帮助太子理解。请太子午歇后着便装等臣。”

    容澜说完转身,重文看着渐渐走远的男人,心中震撼久久难平,其实徐太傅走前已经在教他这些古籍中的内容,可惜他领悟不高,学得很慢,但这一个上午,新太傅让他看的这些他居然全部都懂。

    “结合古人遗训治理属于自己的时代……”重文默默重复容澜刚刚说的话,不知为何,心里隐隐泛起澎湃。

    再说另一边,半月时间,十二线人已将苗南影子的全部藏匿身份查明上报。

    墨玄如约出现在京城一间茶楼,他打量雅阁内已经坐着喝茶的千羽辰,面前男人雍容儒雅,然而温润笑意间眉目凝霜,深藏不露的功夫竟和主子不相上下。

    他也落座:“辰少庄主约墨玄前来,是有结果了?”

    千羽辰点头,将搜集的情报推到墨玄手边:“皇上既然派了墨护卫处理这些影子,千羽庄不便再越俎代庖。希望墨护卫转告皇上,小人已经完成诺言,请皇上放人!”

    墨玄也将一份东西推到千羽辰手边,冷声答道:“苗南复国的资金有七成出自你们千羽庄,你的父亲更将庄下十分之一庄产秘密过给南王心腹,主子没有治千羽庄通敌叛国之罪已是法外开恩,给千羽庄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但澜公子,主子是不会放了!”

    千羽辰翻过墨玄推来的罪证,笑容温和,不显慌乱:“此确为千羽庄所为,千羽庄不会否认,但这些和澜没有关系,千羽庄之过该由千羽庄自己承担,不应牵扯无辜之人。”

    墨玄摇头:“少庄主此言差矣,澜公子扬名于世,世人皆知他是千羽庄少庄主的手下,又怎么能说他和这些没有关系?”

    千羽辰答:“若非说澜与这些有关,那不瞒墨护卫,是澜查出了南王安插在千羽庄的耳目,断了南王借千羽庄敛财的财路;又是澜筹谋将近一年,迫使南王心腹经营失败,苗南这才不再拥有雄厚的资金实力与大周抗衡。澜虽在千羽庄供职,但他所做每一件都是为了皇上,为了大周!皇上不该让他沦为被世人指点的男宠。”

    墨玄心下暗惊,是澜公子查出南王安插在千羽庄的耳目?!那他不就很可能是……?!

    墨玄心中波涛,面上沉冷:“少庄主但请放心,主子不会让澜公子以男宠之名留在宫里。今日早朝,澜公子已是大周新任太子太傅,主子特赐他入住东宫,负责教导太子。消息很快会传到民间,他作为未来的帝师,身份尊贵,世人不会再对他所有议论。”

    两人正说着,茶楼下寂静片刻后,一阵骚动。

    “刚刚上楼去的那男人长得比神仙还好看!”

    “他该不会就是被封为天下第一美的澜公子吧!”

    “澜公子住在宫里,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不过澜公子也不一定比他更美!”

    “他领得小孩儿是不是他的儿子,长得也煞是可爱!”

    再然后,雅阁的门被人推开,千羽辰和墨玄齐齐惊讶起身。

    “澜?!”

    “太子殿下?!”

    “我才不是你儿子。”重文把手从容澜掌中抽出,恢复惯常的内敛,老气横秋对墨玄道:“我是出宫来体察民情,不要暴露我的身份。”

    墨玄愣愣点头,搞不清这是什么状况。

    就见重文一扯容澜衣角,指着千羽辰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墨护卫也会在,想让墨护卫把我带走,好和这个人私会?”

    千羽辰闻言瞧向重文的目光忍不住带了吃惊;墨玄也神色古怪望着重文,他竟不知道小主子有这么“早慧”!

    容澜这当事人却面上笑意盈盈点头道:“确有此意!”

    重文怒道:“你!你大胆!”

    容澜置之不理。

    墨玄正色上前:“澜公子,你带太子出宫会贴身有护卫随侍,为何不见他们人影?”

    容澜盯着墨玄:“你不就是现成的护卫吗?皇上体贴,特地安排你来保护太子,好让我有机会与辰单独见面。”

    墨玄闻言倒真的领了太子去别处等着,留容澜和千羽辰单独会话。

    容澜这太子太傅要带太子出宫必先经过皇帝准允,出宫前重翼说他身体已好,可以将宠物接回来了,告诉了他千羽辰今日下午未时会去城东清秋茶楼,甚至连会出现在哪一间雅阁都说得详细,丝毫不怕千羽辰会带他跑路,也根本不担忧儿子安危,原来是因为墨玄也会在。

    雅阁的门再次被打开,多日不见主人的小狐狸就不知从哪里冲进来,一溜烟窜到容澜怀中委屈的耷拉着耳朵,不停蹭来蹭去。

    容澜一脸嫌弃将它拎起来:“记住了你是狐狸,我怎么把你养成条小狗的?”

    千羽辰笑看容澜,他发现容澜说话的气息比从前沉稳许多,不再内力虚浮,伸手握上容澜依旧纤弱的手腕,去探容澜脉搏,然后惊喜道:“前辈说得果然不错,你的身体确实恢复很快!”

    容澜抽回手臂,点头:“恩,是好多了。我想,皇上让我来找你,估计是要我自己跟你说,我不会离宫,劝你放弃。”

    千羽辰凝眉:“澜,是千羽庄连累了你。”

    容澜摆手,指尖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下一行字:说话可方便。

    千羽辰点头,“墨玄是独自前来。”

    容澜道:“我留下不是为了千羽庄,是为了大哥。”

    千羽辰了然一笑,他其实早隐约猜到容澜答应进宫的真实目的。

    容澜解释:“大哥一心想要杀了重翼报仇,为此举兵两年。如今苗南兵力损伤严重,几年内无法再出兵,大哥一定会转而暗杀。如果重翼是这么容易被暗杀的皇帝,早不知死了多少次,光我经历过的就有两次。墨玄和他的手下能力都不容小觑,影子一除,苗南再无能够与之抗衡的组织,我担心大哥安危,唯有留在重翼身边。”

    千羽辰却道:“澜,你留在皇宫的原因若是被容将军知晓,他一定会自责担忧。你半月前就该跟他离开的,那次你没走,他潜入宫中皇上似乎有所察觉,一连半月京城各处的戒备忽然比平时严厉许多,禁军白日也在巡逻,皇宫更是固若金汤,插翅难入。”

    容澜叹声:“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才更不能走。”

    千羽辰问:“澜,如果最终是容将军杀了皇上你会如何?如果结局反过来,你又会如何?”

    容澜抱着宠物的手一僵:“我不会让大哥深入险境。”

    千羽辰皱眉:“澜,你阻止不了容将军报仇,除非容家那一百多条人命不是皇上杀的!”

    容澜当然知道千羽辰在担心什么,他抱着小狐狸起身:“我若舍了性命,大哥只会更恨重翼,况且我和重翼早就分手了,我不会再为了他不顾自己身体,我会好好活着的。”

    得了容澜允诺,千羽辰不再提心吊胆,起身与容澜轻松玩笑:“小太子看起来似乎不大喜欢你这个太傅嘛!想当初你答应收千帛为徒的时候,千帛可是高兴了三天睡不着觉,怎么样,你这心里有没有落差?”

    容澜撇嘴回击:“落差?你要是知道太子最喜欢的书是容尚书所写,估计就不会这么问我了。不过带个孩子确实麻烦,这一点还是千帛好!”

    正说着,雅阁的门忽然被打开,千帛抱着一堆卷轴闯进来,脸颊微红,扬眉喜道:“先生刚刚是在夸我?!”

    容澜点头:“对!在夸你比太子懂事。”

    千帛喜滋滋的脸瞬间垮台:“先生就拿我和一个十岁稚童比?”

    千羽辰笑道:“那可不是普通的稚童。”

    “我也不想和一个下人比。”重文不知何时出现在大敞的门外,小脸不怒自威,带着和年龄极其不符的沉冷问容澜:“可以走了吗?你的随从已经回来了。”

    容澜将怀里的小狐狸塞到重文手中:“走吧。”

    从来也没抱过宠物的重文四肢僵硬,和小狐狸大眼瞪小眼,一人一畜对望片刻,做出一样的反应——相互讨厌!

    小狐狸两只前爪蹬在重文肩上,用力一踹;重文则捏住小狐狸的尾巴,使劲儿往外甩!

    重文虽然个子小,但他习武,这一场对决以小狐狸失败告终。

    千羽辰勾手接住被抛出去的小家伙儿,递给容澜:“你家这只终于遇到克星,我没少被它欺负。”

    容澜把小狐狸重新塞进重文手里,“学会和讨厌的事物相处是你这个身份的最基本要求,你若连这个都做不到,我确实要考虑是不是辞掉太傅一职,你似乎也很讨厌我。”

    重文的小脸立马严肃认真,不管小狐狸在他怀中怎么不老实,他都死死抱住。

    小狐狸的傲娇第一次受挫,它回头,委屈地望向刚刚才见面的主人,两只耳朵软软耷拉着,容澜伸手摸摸它的头,对千羽辰道:“我还要带小朋友去学习,先走了!”

    然后领着重文,对重文身后站得墨玄招呼:“我来的时候,你们好像还没聊完,继续,继续!”

    容澜说完和重文下楼,千帛抱着一堆卷轴跟在后面。

    墨玄对千羽辰拱手:“澜公子的决定想必少庄主已经明了,墨玄告辞!”

    千羽辰也拱手:“皇上对千羽庄既往不咎,辰心怀感恩,千羽庄从前忠心大周,日后也不会变,这些话,希望墨护卫代为转达。”

    墨玄再拱手,“墨玄会替少庄主将话带到,告辞!”

    “少庄主,您说皇上真的会放过千羽庄吗?”墨玄一走,千物不安闪身,千夜、千白和千空也跟着闪身。

    千羽辰负手望向窗外。

    大街上,重文不满:“我不是小朋友!你以后别叫我小朋友!”

    容澜笑意狡黠,指着重文头顶两只总角问追上去的墨玄:“墨护卫你说,是不是只有小朋友才梳这种头?”

    重文抱着小狐狸,使劲儿瞪墨玄。

    墨玄支吾半天:“这个问题,还是等墨玄回头问过主子再回答吧。”

    容澜瞧墨玄一眼:“你倒是懂得谁都不得罪。”

    千帛就耿直多了,给先生捧场:“就是只有小朋友才梳这种头!”

    重文冲千帛怒道:“不是!你再敢说我就治你的罪!”

    容澜伸手揉揉重文的犄角:“你可知上位者最忌讳不喜听真言,还迁怒于人?这一点你父亲就开明得多,你应当多向他学习。”

    重文躲着容澜对自己头发的□□,却是不再满脸怒气:“哦!”

    一行人渐行渐远,千羽辰收回目光,答非所问:“澜……似乎很喜欢孩子。”

    千物急道:“少庄主,都这时候了,您还有功夫管公子是不是喜欢孩子?!”

    千羽辰掂掂墨玄给的罪证,温笑摇头:“千羽庄在皇上眼中只是治理国家的工具,只要这工具还掌控在自己手里,皇上就不会想毁了它。而这足矣将千羽庄名正言顺灭庄的罪证,就是皇上掌控工具的一种手段,千羽庄落下如此致命的把柄在皇上手中,如果不是真的有反心,只会更加安全。”

    千物恍然,“哦!小的明白了!”

    千羽辰说着眸光一黯,但墨玄会当面将罪证交给他,恐怕更重要的不是警告千羽庄,而是为了套他的话。

    能查到这些,自然会查到当年南王曾派人追杀过揪出假账的账房先生,墨玄心思细密,竟能想到千羽庄定会暗中跟踪被追杀的先生调查幕后主谋,由此推断这先生很可能最终被千羽庄救下,而没有死。

    千羽辰垂眼,也许澜是希望重翼认出自己的呢?他如此擅自举动,不知澜日后会不会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