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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李家的餐桌上,太后娘娘非常心塞。李家大哥的眼底青了一块。李盛的下颌也青了一块,比他哥好点,没那么显眼。
李盛叫了声“爸、妈、哥、嫂子!”,站着喝了两口粥,从桌上抓起个包子塞进嘴里,又抓了一个抬腿就走:“我有事先走了啊!”人就像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他嫂子和兵兵使劲憋着笑。
太后又看了一眼大儿子的脸,心塞道:“他都多大了,你还揍他!”
大儿子哼了一声:“甭管多大,该抽也得抽!”
太后更心塞了。李家的规矩是,老子管儿子、哥哥管弟弟的时候,女人是不许插手的。她哼唧几声,道:“看看你这脸,今天你要怎么见人!”
李家大哥不在乎的说:“男人带点伤怎么了。”
兵兵强忍着笑,没喷粥。他把粥咽下去,举着筷子说:“爸,带伤是没什么。问题是,别人不知道这是我小叔弄的啊。别人一看,第一感觉,矮油,李将军家后院的葡萄架倒了!”
李家大嫂笑着给了他一巴掌:“这个锅,我不背啊,不背!”
李家大哥脸上一僵,冲儿子一瞪眼:“还不赶紧给我拿冰袋去!”
李兵憋着笑起身。
李盛塞了两个包子就出门了。昨天顾清夏是坐他的车回家的,偏他又没在那留宿,她自己的车撂公司了,他要不去接她,她就得打出租。
大冬天的,她这么怕冷的人,还是好好跟屋里待着吧!他赶紧去接她,再送她去公司。
路上,他忍不住回想前一晚和他大哥的谈话。兄弟俩干了一场,他哥到底还是上年纪了,不比从前了。他其实手下留情了,要不然他哥脸上的伤可不止那一处了。回想起从前,他被他哥一根皮带抽得满院子跑,他就忍不住感慨,岁月真是不饶人。
就一眨眼,人生就过去了好多年。人这一生啊,其实真的挺短的,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和消磨。
他想,他还是得再跟顾清夏好好谈谈。他得放下脸,告诉她,他其实真的一点伤害她父母的意思都没有,他就是吓唬她而已。他知道她最耿耿于怀的就是这个。她现在对他消极抵抗,猛开嘲讽,说到底,都是因为她恨他以她的父母胁迫她。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怕她一心要离开她,想以此留住她。
她是留下了,可现在这种状态真的不是他想要的。昨天她吻他,他是清楚的看到她眼中的怨忿,还有她的委屈。
想想还是他大哥说的对。那些手段,真不是该用在女人身上的。尤其是……自己喜欢的那个女人。
大哥说,错误的手段,得到的顶多只能是貌似正确的结果。
大哥说的对,他现在不正是每天都在为“貌似”这两个字难受吗。
还有,“以后在自己家里,少装模作样。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哥意味深长的说。
想到这里,李盛忽然心中一凛。他想起了……那个女人。
就是到现在,李盛都看不透他大哥,反而被他大哥看得透透的。这样的大哥,真的……就被那个女人拿捏住了吗?
那个女人,说起来,相貌身材真的一般。清秀平板而已。据说是在马路上跟大哥的车子剐蹭而认识的,就趁机攀上了。
要说吸引男人的地方,大概就是那股子柔柔弱弱要人保护的劲劲儿吧?李盛偏巧就不好这一口。那女人眼泪汪汪的跟他叽叽歪歪,捂着个肚子说什么这是你的亲侄子。这真戳他雷点了。这件事里他最不能忍的就是他嫂子和兵兵受伤害。兵兵才是他亲侄子,她肚子里的算是什么玩意?
李盛当时也火气上来了,偏那女人往上凑,很有点想色/诱的意思。勾引了哥哥还想再勾引弟弟?当他们李家男人是什么?他一耳光抽过去,用的力气稍微大了点,给那女人抽到地上去了。
那女人吓傻了。真吓着了反而也不敢装哭了,眼泪也收起来了。
等她明白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的时候,就露出真面目来了。
“我要钱。”她说。“我好歹跟了他一场,还有了这孩子。”
就是这么一个女人!
后来李盛亲自押着她去做了人流,然后写了张支票给她。她看着那数字,流露出看得出来的满意。又恨恨的看了李盛一眼,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帝都。
就这么一个一心要钱的女人啊!大哥怎么可能被她拿在手心里,看不透她?
或者大哥真有心追查,又怎么会查不到是他干的
李盛想起大哥意味深长的那一句,忽然冷汗涔涔……
他扯扯衣领,吁口气。不管怎么样,大哥什么都没说,这事……就过去了吧……
眼瞅着都看见顾清夏家的小区了,堵起车来。这个位置,正是每天四环外五环外的人们,涌入市区的主要干道。
李盛看看表,觉得快到顾清夏出门的时间了,想到她为了打车,还可能会提前出门,他给她拨了个电话。
一接通就听出来是在室外,她果然是提前出门了。
顾清夏说:“喂,李……”
她只是说了一个“李”字,声音就戛然而止。同时电话里隐约传来“砰”的一声,像是……钝器击打*……或者柔软的重物摔落……
李盛的心里,忽然一紧。
“顾顾?顾顾?”他对着蓝牙叫。
可是顾清夏没有回答。电话里,能清楚的听到她的呼吸声。很急促,有些粗重。
“顾顾?”李盛紧张,“顾顾你说句话,你怎么了?顾顾?”
“李盛……”又是几秒的呼吸声后,顾清夏的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她说:“叫救护车……”
随后李盛听到了似是手机掉落在地上的凌乱声音。通话就断了,再打,关机。
李盛嘴唇紧抿,抬头看一眼前面缓慢行进的车流,旁边是窄窄的路肩,挨着的就是人行便道。
他毫不犹豫,方向盘一打,油门一踩,大amg就从车辆排成的长龙里别了出来。右侧粗大的轮胎直接碾上了人行便道,就这样倾斜着车身一路轰鸣着冲了过去……
顾清夏让李盛回去,李盛就真的回去了。她的心底不由得松一口气,叹一口气。
进了家门,插上两个插销,挂上链锁。她洗澡换了家居服,彻底的放松了下来。一放松,更加能深深的感觉到那股疲倦。
发自内心深处的疲倦。
和李盛弄成这样,真的有意义吗?她坐在沙发上,下意识的就拉开抽屉。手摸到烟盒,却想起景艺皱着眉头问她:“你的烟瘾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是啊,什么时候?
她又收回了手。抽烟对身体有害,特别是女人的身体。所以她从来没有烟瘾。
一切会对她自己造成伤害的事情,她素来都不会去做。她深知生命之无常,从来不做无意义的事,只朝着自己给自己制定的人生目标,一路大步前进。
可现在,她也感到迷茫,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的事到底有没有意义。
最开始,确实会有报复了李盛的快意。但随着时间的延伸,她对他溜冰这件事的恐惧感减弱了,她的愤怒和厌憎也没有最激烈时那么强烈了,她更多的是感觉到疲惫。她把他们俩都搞得身心俱疲,真的有意义吗?
她想起了很多次,当她想要喝水或是什么,李盛下意识的伸手去帮她拿,却在半途生生刹车,又收回手……他其实……真的很有诚意了……
不过三四年,她就已经在为诱惑了景艺这件事感到后悔了。那么过些年,她会不会为跟李盛弄到这样的境地而后悔呢?
她已经真切的体会到,人是真的会变的。
顾清夏想了很久,踩灭了落地灯。躺回卧室的床上。她的床一米八宽,没有李盛在,似乎也变得空荡荡的了。
李盛这个人,就是有本事,把他的存在感,刻进别人的骨头里。
顾清夏躺了会儿,又睁开眼。黑暗中,她侧过头,看向另一侧……空空的枕头。她伸直手臂,张开了手心……空空的床铺。
顾清夏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是她赶他走的,他不在,她却在想念他的唇,他的吻,他抚摸她时手心的热度……
就在这张床上,他说,顾清夏,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李盛啊!李盛!
顾清夏手臂覆住忽然发酸的眼睛。黑暗中,隐约响起她鼻音略重的呼吸声。
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和他,两个成年人,必须找一条出路。这样无意义的消耗,消耗的是两个人的生命和感情。
谁都,耗不起。
第二天早上,她的眼睛有点肿,不得不用冰袋敷了一下。然后她才想起来,她没车。车放在公司了,李盛又不在。
早上不好打车,她简单吃了点早点,提前出来了。
她裹紧围巾想,到了公司给李盛打个电话。叫他今天晚上过来,她做饭给他吃。他不是一直都想吃她做的饭吗,她就给他做,像以前一样。然后两个人好好谈谈。真的好好谈谈,谁也别跟谁置气了。谁也别偏激,别执拗。
两个成年人啊,理智点,好好的一起找个大家都能接受的解决方式。
唉,真讨厌大冬天的早晨打出租车啊……
正这么想着,包里的手机响了。她停下脚步,拉开皮包,掏出了手机。是李盛。她还没给他打,他倒先打过来了。
她划开手机,说:“喂,李……”
生命之无常,十年前,顾清夏就感受过。
来也无常,去也无常。
新生和死亡,都不会提前给你通告。往往都来得猝不及防,最大程度冲击你的神经和精神。
顾清夏因为要接李盛的电话,而停下了脚步,因此免于这个冬日清晨猝不及防就到来的死亡。
这也是冥冥中,无法言说的奇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