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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瞒你说,昨晚郑老爷的寿宴我跟着家父一同前往,我是看着郑老爷被镇抚司的人带走的,如今这事只怕会牵扯到昨晚去郑府的所有人,我就是想弄个明白,那郑老爷真的贪污受贿举荐官职了?”
玄恒微微皱起眉头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门口掀开布帘向外瞧了瞧,然后才重新走回来坐下说道:“这事今早上我也是听说了,那郑老爷昨晚确实是被镇抚司的人带走了,还在他家发现了举荐官职人员的名单,上面也记载了收了每个人多少钱,一旦这事落定,这郑家也算是毁了,进了镇抚司的刑狱大牢也就只有一条死路。”
“可是我看那郑老爷倒像是被人陷害的,若郑老爷真是做了这种事也应该不会傻的把受贿人员的名单,收的钱财写在纸上放在家里吧,这种事一旦被查了那就是大事,何况他一个做商贾的人也犯不着为了这些钱惹上这官场上的是非来。”
玄恒听着淡笑着摇了摇头说着:“沈姑娘这话说的是有道理,一个聪明的人自然是不会这么做,可是若是有人长期在你耳边吹枕边风,时间久了也就心动了,何况商贾之人哪有不贪财的,只是有的人没遇到机缘而已。”
“你这话指的是韦氏?”
玄恒点了点头:“韦氏之前是宫里的人,又有着徐皇后在背后撑腰,这朝廷上的人脉也是有的,韦氏嫁进了郑府并不受重视,郑老爷后来接连娶了几位如花似玉的妾室回来还生了子嗣,这韦氏进门多年就是生不出来,她的处境也就可想而知了,但是也不至于地位全无,毕竟背后还是有着徐皇后的,这韦氏也聪明,她知道既然生孩子无望那得从别的地方出发,于是她便利用自己的人脉处处给郑老爷牵线搭桥,生意是越做越大,找上门来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在韦氏的指引下郑老爷还不忘每年充盈国库,皇上自然是高兴,这不有了契机了嘛。”
沈宝音听着玄恒说出这些,其中部分也是与之前何章对自己说的大体相同,她看着玄恒问道:“你的意思是郑老爷确实做了受贿举荐官职的事了?”
“其实这事也不算是秘密,之前早就在京城坊间传了很久,只是郑老爷他没当回事,以为事态不严重,哪知就被人告到了皇上那里。”
毓秀站在旁边听得入神,听到此处开口说道:“我看举报郑老爷的人一定是官场上的人,只有他们才有资格上折子告诉皇上呀。”
玄恒笑出声,指着毓秀说着:“毓秀姑娘也是聪明人呀。”毓秀听玄恒赞赏,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来,“这举报的人肯定是朝廷官员,只是这背后又牵扯出了另一人来。”
“谁?”
“太子穆高炽!”
太子?沈宝音牟然震惊,怎么会牵扯到穆高炽呢,他昨晚也是在郑府呀,想起昨晚他和镇抚司的孔深见面后的场景,倒不像是互相预谋的,还是这穆高炽的演技太好?
接连说出这些话玄恒也是口干舌燥,押了口茶水继续说着:“还记得之前苦微草的事情吗,太子因为他母亲婉贵妃中毒的事情连夜赶回了京城,都说这事是徐皇后派人干的,可是最后也不过是拉出个宫里的其他妃子了结了此案,太子穆高炽自然是不会相信,他一心认为他母亲中毒的事情一定是徐皇后所为,郑老爷的事情传到了穆高炽的耳朵里,这机会就来了,太子府门下人士也多,上折子并不难。”
听着玄恒这番解释,沈宝音倒觉得是有道理,这么一说也就觉得说得通了,看那穆高炽也不像是好惹的面相,穆高炽这一招明着是要把郑友邦处理了,实则是要打压郑友邦背后的主子徐皇后,好一个一石二鸟,她看着玄恒笑说道:“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昨晚在郑府寿宴上还真没见着徐皇后派人来,难道她是事先已经知道了消息?”
玄恒一笑摇了摇头:“我听说昨晚有人看见了汉王穆高煦坐着轿子去了郑府,只是在郑府门前看见了镇抚司的人,他心知不好就没进去,这镇抚司是直接受命于皇上的,也就是说皇上已经查明了此事才会令镇抚司的人前去抓人,这个时候徐皇后和汉王怎么可能会出面替郑老爷说情呢,摆脱关系还来不及。”
沈宝音叹了口气,心想这郑友邦是没得救了,好好一个家就被他的贪心给毁了,结果还是被扯上了政权利益下的牺牲品,她娘吕氏说的对,凡事扯上这皇家的就不会干净,她不由的又叹了口气说着:“皇上也是无情,这郑老爷也算是每年上缴银两充盈国库,结果因为一道折子举报人就被抓了。”
玄恒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也是叹了口气:“都说皇上身边伴君如伴虎,只怪这郑老爷平日里太不收敛引起民愤,你觉得皇上会放着一个不安的威胁因素在自己身边不管吗。”他说着手一挥说道:“这得斩草除根!”
沈宝音看着玄恒这手势心头颤颤一惊,接着又听玄恒说着:“因为这事汉王现在是两难了,听说已经有不少大臣联名上奏要求汉王尽早前往蜀地就藩。”
沈宝音惊呼:“若是就藩岂不是姐姐也要离开?难道这事已经牵扯到汉王府里面?”她对于汉王穆高煦是不是因此要离开,自己倒并不是关心,她只是担心此事若是连累了整个汉王府,她姐姐沈如玉会受到影响。
“我也不知道汉王府现在里面如何,所以我见你今日突然过来,还以为是因为宁夫人出了什么事呢,不过我想应该还不至于现在就要牵扯到整个汉王府,何况汉王门下的幕僚也不在少数。”
沈宝音此时的心情也开始不安起来,若是汉王穆高煦真的因此去蜀地就藩,那自己日后与沈如玉就很难再见面了,也可以说是一辈子都见不着了,想到此处沈宝音心里有些难过,她一面心中不舍,一面更多的是担心日后沈如玉在汉王府的处境该如何是好。
她心事重重带着毓秀走出了玄医馆,一路低着头想着心事,毓秀跟在身后开口说着:“这玄郎中还真是个百晓生,知道的还真多,小姐你说的对,果然还是得出来知道的更多。”
沈宝音叹了口气说着:“他一个开医馆的,每天人来人往进出那么多人,得到的消息自然是不会少。”
正说着前方走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人穿着黑白绸缎华服,长发玉冠束在脑后,潇洒飘逸,仔细一看这不是京城都指挥使万书卿嘛,那万书卿早就看到了沈宝音,故意走来嘴角一挑开口说着:“沈姑娘又出来蹦跶了!”
沈宝音看了一眼万书卿,眼前这家伙到不似上次抓人时的威风凛凛,脱去了官服更多的是一丝痞气,她心想还真是倒霉,出门就遇上了这家伙,心里虽这么想但嘴上还是恭敬了回了句:“民女拜见万都司。”
万书卿嘴角笑着看着眼前忍气吞声的受气样,上次在丰医堂见着沈宝音的时候,他就瞧见这女人有着十足的乔装镇定,换句话来说是个十足会伪装的人,现在眼前这女人虽看似恭恭敬敬大家闺秀,可是她身前那双紧紧握着的手指却充分暴露了她此刻是多么的隐忍愤怒。
他仔细打量了一会沈宝音,眸子微微转了转笑说着:“沈姑娘好歹也是礼部侍郎沈大人的千金,拜见一词说出口显得多生分啊,我想想啊以后咱俩要是再遇见了得怎么称呼呢。”他说着眼珠子骨碌一转,突然探着一颗脑袋瞬间欺近沈宝音,邪恶的开口道:“我看要不就喊我一声万哥哥吧。”
沈宝音看着突然欺近自己而来的万书卿,这动作吓得她整个人不由的后退了一步,心里骂咧了句你个无赖,怒气的伸出手去。
万书卿眼疾手快一把握住挥来的那只玉手,果然这招把这女人给激怒了,瞧着她一双怒瞪着的杏仁眼,微微咬着红唇瓣的怒增模样还是挺可爱的嘛,他看着沈宝音一把将她反转的搂进怀里笑说着:“这么快就暴露了?”
毓秀睁着一双惊讶的大眸子看着自家小姐突然在大街上就这么被人轻薄,急忙走上前去拉扯着说道:“快放开我家小姐,不然我就报官了。”
万书卿也不怒,依然嬉笑着开口说道:“好呀,爷就是官,我看京城哪家官府敢派人来抓我。”
沈宝音被他反转着双手动惮不得,咬着唇心一横脚上重重的踩下去,只听见那万书卿嗷嗷的喊了一声,痛得急忙伸手护着他的那只受伤的脚,抬头双眼看向眼前得逞的女人:“你居然给我使出这招!”
沈宝音瞪了一眼万书卿,反正已经豁出去了也不必再怕得罪这家伙了,索性拍了拍手说着:“让你再随便欺负良家女子,我沈宝音也不是好惹的!”
万书卿忍着痛看向他一旁的贴身侍从开口问着:“二毛,你跟她说说肆意乱打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二毛掰了掰手指算了算回答着:“根据大金国的法律,肆意乱打朝廷命官轻则发配边疆,重责满门抄斩。”二毛说着嘴上砸吧了下又说道:“可是按照这沈姑娘是女儿身的话,发配边疆做苦役恐怕是不太适合,只能是送去青楼了。”
二毛此话一出,沈宝音和毓秀浑身震了下,也不知道这大金国是不是真的有这一法律,还是眼前这小厮故意说出来吓唬人的,但是听在心里总是毛骨悚然了些。
万书卿瞧着面色有些僵硬的沈宝音,嘴角微微一勾,看向身旁的二毛吩咐着:“还等什么,给我报官去啊,就说万都司被一刁民给欺负了,而且还是一个女刁民。”
沈宝音心下一惊,看向眼前这无赖的家伙,堂堂一朝廷命官穿着体面,英俊不凡竟会如此耍流氓,到底是谁欺负谁啊,右手腕突然被人拉起,毓秀喊了句:“小姐,咱们跑!”
还没跑远几步后衣领就被人给拎了起来,瞬间脚便离了地面。
“沈姑娘,你这打了人之后就想跑啊,你这是罪加一等。”
“万书卿,你给我放手!”
“你猜我会不会放手?”
沈宝音听着这话竟觉得似曾相识,在脑海里仔细想了想这才恍然想起昨日在郑府里遇见的那个刺客,他同样也是这般问话,再一闻这周身的气息,她心里就更加确定了,刚要喊出口时整个人便被万书卿封住了嘴,然后听到他在耳边说了句:“嘘,别说话,郑府的人。”
沈宝音顺着人群看去,果然看见不远处走来的郑府一族,几辆马车装载着郑府的妾室和子女,丫鬟和家丁零零散散的跟在马车旁,一行人看行头估计是要离开京城。
旁边有人说道:“听说郑府被抄了家,郑老爷和韦氏被抓了,好在皇上皇恩浩荡免了其子女和其他妾室,这京城估计是呆不下了。”
沈宝音听着心里竟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到底是这郑友邦的贪得无厌还是这政权斗争的牺牲品,恐怕也早已说不清了,看着这京城曾经赫赫有名的郑府一夜之间也是落得了这般田地,确实令人唏嘘不已。
等到马车渐行渐远,沈宝音低头看了一眼还捂着自己嘴的那只手,伸手重重一拍开口说着:“你怕我说什么呀?难不成你也是心虚?”
万书卿眉眼微微一挑:“我心虚什么呀?”
“你得问你自己了,下次记得抓人质的时候最好少说话,更要有点职业操守。”
万书卿微微蹙眉看着转身离开的那抹背影,许久展眉一笑起来,看来这女人果然是不简单。
毓秀走在身后不时的回头看看,生怕万书卿又追上来,那日在丰医堂瞧着进来的万书卿还是一脸沉着不苟言笑,官威十足,吓得自己浑身发抖,可是今儿再一瞧见原来竟是个耍流氓的家伙,竟然敢轻薄到自家小姐头上来了,真是个混账东西,越是长得一表人才的越是耍流氓!
毓秀见万书卿没追上来,这才心下松了口气,开口说道:“小姐,咱这是要去哪?”
“去汉王府。”
汉王府门前这次多了几个守卫,许是郑友邦这一档子事给牵扯了,毓秀上前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府里的小厮开了门,见站在门外的是沈宝音,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沈姑娘请在此等候一下,我这就进去通报下宁夫人。”
过了一会那小厮回来说着:“宁夫人说了今日身体不适,恐怕不能见沈姑娘了,还是等改天再来吧。”
沈宝音听小厮这么一说,心下更是不安心了,按理说沈如玉不可能不见自己的,除非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但是自己又不能冒然闯进去,她心下虽焦急可是也只能打道回府了。
这一路却是心事重重的回了沈府,沈亦禅还未回来,沈宝音看见从陶氏房里走出来一男的,年纪中等个头不高,穿着烟灰色的布棉袄,那人看见站在院子中的沈宝音,神情微微震惊,随即走来说道:“小的见过府上二小姐。”
那人话一出口竟是道出了沈宝音的身份来,沈宝音心头也是微微惊讶,心想这人素未谋面怎就一口叫出了自己的身份来,于是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到沈府来?”说着眼光瞥了一眼半开着门的陶氏房里。
那男人听闻回答说:“回二小姐的话,小的是京城品茗斋的斋主刘顺,今日是特来给沈老爷送茶叶的,哪知沈老爷不在府上便交给了三姨娘。”
沈宝音听他这么说这才没继续追问,心想估计也是那陶氏对他说的,刘顺点了点头匆匆离开,走在门口的时候撞上了何章,何章走来说了句:“这刘顺怎么又来了?”
沈宝音问:“他可是经常来?”
何章说:“经常也谈不上,但是隔三差五是会来的,每次来都是给老爷送茶叶的,这家伙知道老爷喜欢喝茶,倒也会投其所好,现在想来比柳庄主会做人吧。”
沈宝音这才想起上午让何章去柳亦山庄的事情,开口又问道:“你把东西还回去的时候,那柳庄主可说了什么?”
“奴才就按二小姐说的回复了,那柳庄主竟也没生气,反倒是客客气气的,其他的也没说。”
沈宝音听完何章的回答,心下也没觉得这柳永就是所谓的和气,按理说若是他生气反倒正常了,可是他却表现得客客气气反倒令人不解了,不过此时的沈宝音也没这份心思去猜测柳永心里盘算的是什么,她现在更多的是在担心沈如玉的处境。
沈亦禅一夜未归,直到第二天一早何章慌慌张张敲开了旧宅的门,他一进来就开口喊着:“二小姐不好了,老爷他出大事了!”
沈宝音裹着外衣从屋子里出来开口问着:“我爹他怎么了?”
“老爷他被镇抚司的人抓去了!”
何章刚说完,沈宝音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响,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毓秀大喊了一声夫人,她才反应过来那轰的一声响是从吕氏房里传出来的,她急急忙忙跑进吕氏的房里,她母亲吕氏已经从床上跌倒在了地上。
吕氏一把抓着沈宝音的手喘着气的沉声问道:“何章刚刚说什么了?你爹他是不是被镇抚司的人抓走了!”
沈宝音看着她娘紧张的神色,握着的那双手早已微微发抖,她甚至感觉不到那发抖的根源是吕氏的还是自己的,她看着她母亲却是开口安慰着:“娘您别急,爹应该不会有事的。”说出这话自己也觉得难以信服。
“被镇抚司的人抓了哪还有好事。”说着眼泪就哭了出来,吕氏看向何章开口问道:“老爷他是为什么被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