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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接过毓秀递过来的那张卷起来的细小纸条,打开来看了看,这才缓缓舒了口气,果真是这样的。
毓秀探着一颗脑袋倾身过来开口问道:“小姐,是什么?”
“是玄郎中托人送来的,上次我让你去玄医馆交给玄郎中的那些月夔香终于有答案了,果然内含铅汞的安神粉,虽然成分微量但长期吸入下去必造成身体的损害,难怪我从大婚的那日起日日感到困乏精神不振。”
毓秀闻言气愤的说道:“太可恨了,就连这太子府都敢有人陷害,此事我定要告诉太子,让太子给小姐你做主!”
沈宝音见毓秀怒气冲冲就要出去找穆高炽,急忙一把拉住她说道:“现在我们连是谁都不知道,你这样冒冒失失的去找太子有何用,反而会牵连到玄郎中。”
“那我们该怎么办?明知道有人要陷害小姐你,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你容我先想想!”
沈宝音站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此事虽然自己先前有过猜测,但如今有人陷害自己的事实已成定局,眼下最关键的是如何才能不牵扯到玄郎中而让凶手出现,当晚大婚的时候月夔香是喜娘拿来的,但喜娘毕竟也是人微言轻的身份,自然是不敢冒着株连九族的罪名投毒,她的身后必然有着身份更高的人,会是谁呢?太子妃张姝?还是婉贵妃?
这个人心思缜密,即使是想着要陷害自己也是计划严密,铅汞的含量是极小的不足以致命,真要等到自己中毒而亡的时候恐怕也得一年半载,到那个时候自己的死亡原因也会被人搪塞过去,毕竟这太子府里处处都不是自己的人。
想到这些沈宝音心里自然是有些慌张的,若论起手段来,陶氏那些人便相形见绌得渺小多了,到底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顺藤摸瓜的找出凶手指认她的罪名?若是现在有姐姐沈如玉在的话,或许还有人帮忙一起想想法子。
“小姐,你到底可想到什么好的办法了没?”
“什么好的法子?”柳欣欣的声音伴随着问话声抬步走了进来,见到站在屋内的沈宝音和毓秀慌慌张张的神色,不解的问道:“毓秀这丫头是怎么了?”
柳欣欣来得悄无声息,就连她何时走进紫轩阁都不知道,沈宝音怕毓秀说漏嘴,倒是急忙谎称说着:“这丫头毛手毛脚一早打碎了太子最喜欢的那副红枫琉璃花瓶,眼下正哀求我赶紧帮她想想办法,太子若是知道了,我看你怎么交代?此事我也爱莫能助,我上哪儿给你找到一模一样的红枫琉璃花瓶来,听说还是进贡而来的东西。”
沈宝音故意说得怒气,冷着一张责备的脸看向毓秀,柳欣欣见状忍不住笑说道:“你还真跟自家丫头斗气呢,毓秀这姑娘我就觉得不错,姐姐若是厌烦了,我就把她收到温荣阁去。”
“妹妹若是真喜欢毓秀,把她带走也好,省得尽在这里给我惹事!”
柳欣欣微微含着笑容拉着沈宝音坐下,又看向一旁的毓秀开口说着:“你打碎的可是太子最喜欢的东西,你家小姐生气也是自然,你赶紧说些好话陪个不是,你家小姐也就不生气了。”
毓秀嘟着一张嘴走近沈宝音:“毓秀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柳欣欣看着沈宝音依然冷着一张脸,忍不住又笑说着:“毓秀已经认错了,姐姐也就不要再生气了,其实这事也不是什么难事,太子既然把他最喜欢的红枫琉璃花瓶放在紫轩阁,那自然也是送给姐姐的,虽然被毓秀打碎了,但姐姐若是在太子面前多说些爱听的话,讨得太子欢心,太子哪里会生姐姐的气,更别说惩罚毓秀了,姐姐你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哪会真跟毓秀怄气呀。”
柳欣欣这番圆场的说辞惹得沈宝音笑看来,她确实是个会讨人欢心的姑娘,难怪穆高炽和婉贵妃都喜欢她。
“好了好了,我哪会真跟这丫头怄气,毓秀,你赶紧去泡龙井过来。”
毓秀点头答应匆匆出了屋子,柳欣欣又命春兰取了药盒递给沈宝音说道:“这是我爹之前去滇南一带带回的东西,听说对恢复伤口效果不错,好在我这次嫁进太子府有带着,就顺道取了一些来给姐姐用。”
“刚刚太子妃也送来金创粉,如今妹妹又送来这些,你们这般待我好,我以后可如何回报。”
“姐姐这是什么话,你我虽不是亲姐妹但却胜似亲人,你我相识这么久还用得着说这些嘛,不过这东西好是好就是不能多用。”
“这是为何?”
“听我爹说这东西用多了就会反其道,是药三分毒剂量大了总归出问题,姐姐记得就行了。”
沈宝音听着这话心里略有所思,恍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这么一想反倒豁然开朗,柳欣欣这些无心的话恰到好处的提醒了自己。
她见柳欣欣不时用手遮挡着脖子,从她刚刚落座后便是这样,沈宝音担心的问道:“妹妹脖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用手挡着?可是伤着了?”
柳欣欣闻言看过来却是一脸尴尬得急忙回说道:“没什么,不碍事的,可能是昨晚落枕了。”
“那怎么行,让我瞧瞧。”沈宝音说着便伸手拉下柳欣欣遮挡脖子的那只手,脖子间出现一道红印,她心下不懂就顺口问道:“妹妹这是什么?怎么伤到的?”
春兰听闻忍不住笑说道:“沈良娣你怎么连这都不懂,这是太子昨晚落下的。”
春兰这么一说,沈宝音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她再一看对面的柳欣欣更是脸色绯然红成了一片朝霞,自己也倒不知不觉殷红了脸,只是心头隐隐难受起来,说不清道不明。
是夜沈宝音抱着灰崽坐在床榻边,毓秀忙着收拾东西,屋外寒风呼啸吹得窗纸声声作响,她看了一眼忙碌的毓秀开口问着:“你是不是怪我白天当着柳欣欣的面责怪了你?”
毓秀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看过来,随即叹了口气回答说:“小姐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好吧,我确实有些生气,不过想到小姐当时也是权宜之策,想想也就不生气了,不过小姐你真打算把我送去温荣阁吗?”
沈宝音看着毓秀当真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说着:“我怎可能把你送到柳欣欣那里呢,就是千金万两我也不会换的。”
毓秀听着这话才算重展笑颜,一脸得意起来,沈宝音摸着灰崽的脑袋,犹豫了下迟迟开口问了句:“毓秀,你听说过夫妻之事脖子里会落下红印吗?”
“小姐怎么好端端问起这个?”
“我就是随口问问,今天柳欣欣来的时候我看到过,有些好奇而已。”
“这种事小姐怎么来问我了,我还没出嫁呢哪懂这个,小姐不是应该最懂吗?”
沈宝音忽然哑舌,又是红着一张脸骂咧了句:“谁说我懂了!让你多嘴!”
毓秀嘟着一张嘴委屈般的小声说着:“哪里是我多嘴了,明明就是你先问起的嘛!”
彼时屋外通传说是太子来了,话落间穆高炽已经走了进来,沈宝音抱着灰崽正要上前行礼的时候才意识到穆高炽是不喜欢这小家伙的,慌慌忙忙的将它交给了毓秀。
穆高炽瞥了一眼也未说话,只是走到沈宝音身前开口问了句:“今天伤口还疼吗?”
“不疼了,白天的时候太子妃和柳妹妹有来看过我,还给我带了些金创粉。”
他拉起她的手走到床榻边坐下,穆高炽的手冰凉彻骨,沈宝音起身走到一旁拿起暖手炉递给这个男人,穆高炽瞧了一眼嘴角不轻易间微微翘起。
“我刚刚经过紫轩阁的时候见你屋内的灯还亮着,想着你应该还未睡。”
昨晚穆高炽丢下那句狠话走出去之后,沈宝音想这个男人是不会再来了,竟不想穆高炽今晚又来了还若无其事,他坐在自己身旁气势凌下,自己倒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不敢多说话,算来自己与穆高炽一直以来的相处方式好像都是这样的。
“你就没话想跟我说?”
“臣妾是有一件事想说,不过又不知道该不该问。”
“但说无妨。”
“臣妾听太子妃说,太子生性不喜欢这些东西,可是你为什么还会同意将灰崽带回府邸呢?”
穆高炽沉默了一会,想了想却也是忍不住轻声笑起来,他心里深深叹了口气,心想着这女人虽已到了出嫁的年纪,怎么有些事就是不明白呢,她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作不懂?
“太子笑什么?”
“我虽然讨厌这东西,可是有些人偏偏就喜欢,曹吏说,我该懂得适时的取舍,我想了想还是有些人比较重要些。”
她听着穆高炽这番话,心尖轻轻震颤,又如蜻蜓戏水般掠过心头,眼下穆高炽这话算是隐晦的表白吗?原来女人心里终究还是会喜欢听这些的,即使它无关爱与否。
穆高炽的手指忽然探进她的脖子,惊吓得她急忙侧身看过去,迎上了这个男人一双柔和的目光。
“让我看看伤口如何了?”
昨晚他敷药的时候下手重了些,白天又心系着这个女人的伤情如何,虽然也不过是皮外的轻伤算不了什么,可自己今天就是有些坐立不安,回府的时候他本不打算来看望,但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这里,还被曹吏打趣了自己,说是真放不下就进去呗,你可是太子。
指尖摩挲着肌肤的纹理,顺着伤口的外缘深深浅浅,沈宝音坐立在一旁纹丝不敢动弹,大婚的那晚她与这个男人也有过实质的接触,既已是夫妻本不该别扭什么,可是真要深入下去她就紧张得不得了,大婚的那晚他可是没有半点的怜惜,好在缘着龚嬷嬷送汤后,这个男人就无故生气的什么也没做,再后来一次下棋一半自己就昏睡过去了,还闹了笑话。
呼吸吹拂在耳边轻轻柔柔,她赶忙起身逃脱说道:“太子要喝水吗?”
他一把拉过她将她压在身下,双手撑着她的手心,冰凉的唇瓣便吻了下来,这个男人的吻总是毫无防备带着迫不及待的野心,他吻着她细白的颈项如雪花般飘落尘埃避开她旁边的伤口。
她承受着云端的缥缈似无,握着彼此手心的那双手强而有力,这次倒也不似大婚那晚的抗拒,反倒多了一层欢愉。
“什么鬼东西?”
穆高炽的声音突然将这一切戛然而止,随即沈宝音看见穆高炽的手指间那些灰色的绒毛,天啦,一定是刚刚抱着灰崽时留下的!
穆高炽的脸色变了又变,一副深恶痛绝的模样,他起身夺门而去,临走时还不忘又丢下狠话:“你要是再敢把那脏兮兮的东西睡在我的床上,我一定命人剥了它的皮!”
早晨毓秀打水进屋的时候,沈宝音还依然睡在床榻上未醒来,她心想昨晚太子大发脾气甩门出了紫轩阁,这等事情放在自家小姐的身上咋还能心安理得的睡着,就算不想得宠好歹也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一声细微的声音传来,毓秀听闻是沈宝音喊着自己的名字,她走过去一看,自家小姐脸色苍白唇色淡无的正躺在床榻边。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着我。”
沈宝音争着微弱的力气拉着毓秀的手说着:“快,快去找太子来!”
“小姐你等着,我这就去找太子!”
毓秀吓得慌慌张张的便跑出紫轩阁,快步朝着穆高炽的寝宫走去,身后是落雪的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