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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给母妃请安。”
这是自田真歿后, 二皇子第一次来给容妃请安, 也是二皇子搬进皇子所后头一次主动踏足玉泉宫。
哪怕是在自己的宫殿里,容妃依旧妆容整齐, 珠翠遍布,活像一个移动的珠宝展示台。
她脸上的笑容很热情, 也很慈爱。
但仔细看的话, 就会发现, 无论是笑意还是慈爱,都不达眼底。
但二皇子并不介意。
此时此刻,他心中已然升起了一种报复的快感。
他抬起了头, 多年来第一次直视容妃。
他说:“母妃, 你看看我, 你好好看看我。”
容妃微微蹙了蹙眉, 略带嗔怪地笑道:“你这孩子,今日是怎么了?什么好好看看你?母妃哪一次没有好好看看你?”
二皇子嘴角勾出了一抹奇异的笑纹, 问出的话直让人心里发凉。
“母妃, 你真的好好看过我吗?”
“那是自然,”容妃的笃定里总是带着那么几分的漫不经心,“你是母妃的儿子。”
二皇子追问:“那你说,我长得像谁?”
容妃心里已经十分不耐烦了,敷衍道:“你是我的儿子,自然是像我了。”
“是呀,我像你。我从来都知道,我长得像你。”
二皇子茫然道, “可是母妃,你真的知道,我长得像你吗?”
见容妃脸上已经忍不住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张嘴还想敷衍自己,二皇子恶劣一笑,会心一击。
“或者儿子换一种说法。母妃可曾注意到,大皇子的长相,是与慧妃娘娘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容妃如遭雷击。
“你说什么?”
她几乎是扑上来的,紧紧地抓住二皇子的肩膀,盯着他的脸猛瞧。
二皇子强忍住对她的厌恶,任由她盯着自己看了又看。
过了许久,容妃像是受了什么致命的打击一般,触电般地松开了手,踉跄地退后了几步。
片刻的沉寂之久,容妃突然尖叫起来:“来人,拿镜子来,给本宫拿镜子来!”
人本来就会习惯性地忽略自己的长相,而这一刻,容妃更是把自己长什么样忘了个彻底。
她需要一面镜子,想要辨一个真伪。
镜子很快就送了上来,容妃一把抓住,推开了要替她举镜子的宫娥。
她抖着手把镜子放到了面前,要看的时候又慌忙拿开了。
二皇子突然上前几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了容妃的手,强行把镜子对准了她的脸。
容妃也是因为心里知道二皇子从来戒备与人接触,所以对他的突袭半点防备都没有,二皇子很容易就得手了。
“母妃,你看呐,看呐。”
二皇子脸上带着扭曲快意的笑,“你总该知道,我长得到底像谁。”
容妃像傻了一样,直愣愣地看着镜子里映出的自己的面容。
其实,容妃自己是很少照镜子的。
只看她平日的打扮就知道,她的审美是偏向堂皇富丽这一款的。
但是,偏偏她自己长得清汤寡水的。
这倒不是说容妃长得不好看,如果真不好看,当年太后也不能从一众宫娥里选中她来侍奉天子。
只是,她的好看,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种好看而已。
从前地位低微的时候,她为了活得更好,一心讨好天子。
所以,那时候她的打扮,都是在扬长避短。
后来她封了妃、掌了权,自觉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了,穿着打扮,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但放飞归放飞,她潜意识里其实是知道的,按自己的喜好打扮,其实并不好看。
所以,如非不要,她从来不会照镜子。
而一个衣食住行都有人伺候的宫妃,她若是不想,又有什么照镜子的必要呢?
如今,她看着镜子中这张与二皇子有五六分相似的脸,不知不觉就有些痴了。
——那么多年了,她怎么就没发现呢?
是了,二皇子的相貌,只有五六分像她自己,剩下的那四五分,则是随了她那早已模糊在记忆里的生父。
“你……怎么会这样?当年我明明……明明……”
二皇子嘲讽一笑,反问她,“究竟是谁给你的自信,你一个宫女出身的,能算计得过正儿八经选秀进来的?”
这句话,仿佛是为容妃找到了一个可以甩锅的救命稻草。
“是慧妃那个贱人!”
容妃的眼神闪烁了两下,就很快坚定了起来,“对,都怪慧妃那个贱人!要不然,你如今就是陛下的长子了,大皇子拥有的一切,原本都该是你的!”
二皇子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并不是很想在这里听容妃自欺欺人。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容妃并没有追出来。
二皇子走出玉泉宫之后,脚步顿了顿,到底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他很清楚容妃的为人,容妃是不会承认自己次错了的。
为了推卸责任,她一定会疯狂地报复慧妃和大皇子。
而他只需要适时地推上一把,就可以让大皇子在最得意的时候,一无所有。
齐晟在礼部边看卷宗,边看字识图,看得很嗨皮。
这日子过得一嗨皮,就很能理解什么叫做“白驹过隙”。
几乎就是转眼之间,就是又一个年底了。
自从齐晟的蹴鞠联赛办完之后,朝堂上弹劾太子一党官员的声音就没有停过。
而天子也一反往常尽量包容支持太子的态度,一句“严查”,不知道让多少官员落马。
大皇子和他的支持者欢欣鼓舞,根本不用别人挑动,就自动自发地加入了弹劾的队伍。
太子可谓是焦头烂额。
纵然有许多支持正统的清流为太子张目,但天子的心已经不在他太子身上了,他们越是为太子说话,天子就越发地冷待太子。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年底。
眼看马上就要过年了,依照惯例,如果不是特别要紧事情,各部都会默契地压到年后再上报,就是为了让天子过个好年。
如果说,前几个月,朝堂一直像是一口沸腾的大锅的话,随着年关将近,这口锅里的滚油,就是突然冷却了,再不闻一丝“滋滋”声。
太子大大地松了口气,但齐晟的好日子却是到头了。
往年这个时候,齐晟都是在崇文馆里期盼放假的角色。
但今年不一样了。
今年的齐晟不但已经得封王爵,还已经入朝听政了。
更有甚者,不管当初是什么缘由,他如今也是在礼部行走的一员了。
过年的时候,哪个部门最忙?
不外乎太常寺、鸿胪寺还有礼部了。
太常寺负责朝中各项祭祀,礼部就是负责各种祭文。
原本齐晟在礼部行走,应该是很轻松的。
因为写祭文这回事,谁也信不过“不学无术”的睿王呀。
但亲爹是诚心不想看他清闲,眼睛都不眨,就给他调派了个差事。
——协助鸿胪寺卿,接待番邦使者。
是的,没错,他被天子一句话,借调到鸿胪寺了。
唯一能让他感到安慰的,是五皇子也一起被皇帝爹打包送过来了。
他正想着呢,就听见五皇子感叹道:“如今唯一还能让我感觉到安慰的,就是六弟你也来了。”
齐晟:“…………”
——要不要这么心有灵犀呀?
见齐晟不说话,只是表情有点古怪地盯着自己看,五皇子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当着当事人的面说不太好。
他干笑了两声,就自以为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六弟,你说我们要不要准备什么?”
“有什么好准备的?”
齐晟就当没看出他的窘迫,特别光棍地说,“这种事情,鸿胪寺几乎年年都干,早就有一套固定的流程了。”
五皇子道:”道理我都懂,但你我新官上任,总得点他几把火吧?”
齐晟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很想告诉他:五哥,你这样的思想,很炮灰呀!
但是,他并不想被五皇子长篇大论地教导何为“兄友弟恭”。
所以,他果断选了一个实际的问题抛过去,“你的卷宗已经看完了?”
“啊?”
五皇子呆住了,“卷宗?我为什么要看卷宗?”
齐晟语重心长地说:“毛爷爷说得好,不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咱们初来乍到的,什么都没弄清楚呢,就贸然指手画脚,这新官上任的火,烧得起来吗?”
五皇子沉思了片刻,点了点,“不错,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这毛爷爷又是哪位先贤?”
齐晟:“……这不重要。”
——我要怎么跟你解释,这是我大种花的伟大领袖?
“无论在什么地方,想要做出成绩,都不能操之过急。最少,也得等自己把周围的环境都弄清楚了再说。”
齐晟觉得,他应该可以糊弄过去了。
可是他却忘了,五皇子是个较真的人。
“这怎么就不重要了?”
五皇子不乐意了,“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应该不是无名之辈。而我却听都没有听说过,这还了得?”
齐晟:“……不是,你什么时候这么勤奋好学了?”
五皇子表示:你要是这么问,那我可有话说了。
“这不是好学不好学的问题,是你说话不说清楚的问题。六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如果人人说话都不说清楚…………”
齐晟……
齐晟干脆不搭理他,并开启了人工自动屏蔽系统,低头翻看鸿胪寺的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