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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孟听到桓原提到殷渊,自然不敢隐瞒,便把自己是如何参加论道大会,又如何结识殷渊,就连大闹秦淮河之事都一五一十的禀报给了桓原。
桓原面露不悦道:“没想到为师不在京城这段时间,居然出了这么多的事。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大闹秦淮河,劫走钦犯,打死王家家丁这些事居然你也有参与。你可知你已闯下了大祸,哪一桩都可以治你的死罪。”
云孟见恩师生气了,立刻跪倒在地,道:”都是徒儿的错,还请恩师责罚。”
桓原又道:“要不是我问你,你是不是也不会提起此事?你可知若是有人追查到你,再加上你我的关系,便足以让朝中那些奸佞小人抓住把柄,又要参为师一本了。”
云孟低头道:“全怪云孟做事鲁莽,连累了恩师,云孟纵然一死也难辞其咎。”
桓原沉默了片刻,脸色微微缓和了些,说道:“云孟你先起来。”
云孟叩首,然后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
桓原继续说道:“刚才为师有些过分苛责与你了,说到底,其实此事也并非因你而起,人也不是你打死的,王家那帮恶奴也是太过嚣张,触了众怒。另外,你初到建康,几乎无人认识你,也到不必担心什么,只是这个殷渊,却是名声在外啊。”
云孟以为桓原担心殷渊人品,忙解释道:“云孟认识殷渊虽时日不多,但此人为人正直、古道热肠,人品自是不会有问题,徒儿可以担保。”
桓原道:“这个殷浩远为师倒是早有耳闻,据说此人秉性刚直,不依附权贵,几大家族都曾许以重金招募与他,此人都一一推辞,按说品行应该没什么问题。其实,你与殷渊有交情,于翁也已告诉为师了。但为师却并不知道那秦淮河之事的内情,又与今日朝堂上发生了一件事相联系,却又让为师有些怀疑此人了。”
云孟疑惑得问道:“是何事,恩师能否将给云孟听听?”
桓原点头道:“徒儿最近可否也听说国有关为师的一些传闻?”
云孟答道:“弟子不敢隐瞒,的确是听说了一些关于北伐失利之类传言,当时弟子还并不知道恩师就是征西大将军。不过徒儿一直觉得朝廷如此对待忠义之臣确实不公,凭什么力主北伐,兢兢业业之人要受责罚,而整日清谈,无所事事之人却过得逍遥自在。”
桓原道:“公与不公暂且先不说它。为师只是问你,是何人告诉你这个消息的?”
云孟答道:“这个消息正是殷渊大哥告诉徒儿的,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倒是没说,不过殷大哥前几日被大司马请到过大司马府,据说会稽王也很看重殷大哥,这几日还要要召见殷渊大哥呢。恩师,这些可有问题吗?”
桓原冷冷得说道:“每一件事孤立起来看,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要是把真个事情连起来,再加上这个结果,你说有没有问题?”
云孟忙问道:“恩师,什么结果?”
桓原又道:“为师虽被朝廷责令闭门思过,但朝中消息还是能够得到的。就在昨日,你的这位大哥便被会稽王召见了,据说二人相谈甚欢,会稽王殿下对殷渊也是大加赞赏,二人简直是相见恨晚。今日早朝,会稽王便保举殷渊任扬州刺史,天子也恩准了,殷渊简直是一步登天了。徒儿你不是讲殷渊不好功名,不喜为官吗?这也太大相径庭了吧。”
云孟听得都愣住了,桓原看了一眼云孟,继续道:“你等在秦淮河闯下那么大的祸事,殷渊不去想办法避避风头,反而自投罗网,而王家非但没有治他得罪,相反,还将殷渊推荐给了会稽王,你说这其中难道就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吗?”
云孟此时心乱如麻,说道:“可是,说殷渊大哥与王家有交易,云孟怎么也不能相信啊。如果是真的,这又是为何啊?”
桓原反问道:“为何?为的就是要打压为师,满朝都知道,我历来主张北伐,这与王谢两家有很大分歧,政见不合也是人所共知的,如今又加上一个殷渊,不是为打压我,还能为何?”
云孟又说道:“可是殷大哥也是赞成北伐的呀,他也特别佩服恩师的主张和为人,倒是看不惯王、谢两家的种种做法。”
桓原又道:“这也是让为师感到疑惑的地方之一,答案可能有两种,一是殷渊是个极度虚伪,又极善于掩饰的小人;二是他是被人利用,胁迫,而不得不这样做。”
云孟问道:“恩师,那要如何才能只道孰真孰假啊?”
桓原笑道:“要得到真相,只能靠徒儿你了,你只要如此去做,不久便可知道答案。”
第二日,殷渊住处门外,门庭若市,不时有身穿华美服饰的人进出。云孟站了许久,昨日桓原与他所说的话,一直在耳边回响,云孟彻夜难眠,始终不相信殷渊是个唯利是图,见风使舵的小人,但不与殷渊见面亲自谈谈,怎么会知道自己是不是真被蒙蔽了。
云孟深吸了一口气,向门口走去,正欲进门,却被人拦住了,喝道:“你是干什么的?”
云孟这才看到,门口还站着一人,此人身材不高,瘦骨嶙峋,说起话来尖声尖气,身穿着衙门差役的皂服。
云孟一旁的青遥说道:“我家公子与殷公子乃是至交,今日是来拜访殷公子的,请你快去通禀。”
那人斜眼看了看云孟,说道:“我家大人乃是朝廷命官,当今官场上的红人,怎会认识你这等穷酸书生。不就是想来攀附我家老爷吗?还居然说什么与我家老爷是至交,少在这里蒙骗与我。快走,快走。”
青遥正欲发作,却被云孟制止了,云孟对着此人拱手道:“这位公差大哥,我们所言句句属实,在下云孟字景略,还请通禀一声。”
那人见云孟虽谈吐举止不俗,但衣着普通,身份也定不会太高,估计与大人也就是泛泛之交而已。眼珠一转,又说道:“想要让我通禀也不是不可以,但这进门的规矩你可懂得?”
云孟问道:“进门还有何规矩?”
那人冷笑道:“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我还就跟你明说了,让我通禀得交辛苦钱。”
云孟本来就有一肚子的邪气,此刻又碰到这么一个看门狗,顿时火往上撞,说道:“这辛苦钱我我若是不给你,你能怎样?”
“哎呦,这小子还挺横,问我怎么样,不给辛苦钱,你休想踏过着门槛。”那人叫嚣道。
云孟正要继续理论,就见看门人嘴脸突然变了,满脸堆笑冲着云孟身后直作揖,然后上来把云孟推到一边,迎了上去。
云孟回头看去,只见身后停着一乘软椅,前后各有四人抬着,椅上半躺半坐着一位青年,青年衣着十分华丽,发髻高高梳起,面色好像施了粉黛,粉白粉白的,如同是个女子一般。
看门人在青年面前前倨后恭,笑道:“您是哪位贵人,小的在这有礼了。是否是来见我家老爷的?”
那青年眼皮抬都没抬一下,声音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一般,说道:“殷刺史可在?”
“在、在,我家大人正在府中。”
青年身旁随从说道:“快去通禀,就说大司马府王家世子来了,让殷刺史出来迎接。”
看门人急忙道:“原来是王家世子大驾光临,小的这就去禀报我家大人。”
言罢转身就往里跑。不多时,就见殷渊走了出来,云孟拉着青遥,将身形隐于暗处。
殷渊走到王家世子所乘的软椅旁,微笑拱手道:“不知世子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请恕罪。”态度极为殷切。
那王家世子看了殷渊一眼,稍微正了正身子,也拱了拱手,算是还礼,道:”听闻殷先生深得朝廷器重,高任扬州刺史,家父遣子敦特来道贺。
殷渊又道:“多谢大司马厚爱,多谢世子抬爱,还请世子到寒舍品茶。”
王子敦点头同意,遂即旁边两个随从,将王子敦从软椅上搀扶下来,看了看殷渊的住所说道:“刺史大人的府邸也未免太寒酸些了吧!”
殷渊只是笑而不语,接着王子敦又由随从搀着进了殷府。隐蔽处青遥问云孟:“公子你说哪位富家子弟是不是身体不好啊,进进出出都得有人扶着。”
云孟轻叹道:“青遥你那里知道,这位世家子弟根本无病,这只是当下建康士族风尚,认为越是如此越能显示其身份高贵,不仅如此,你没注意到他还擦了胭脂吗?”
青遥嘲笑道:“这样男不男女不女,阴不阴阳不阳就好看,就高贵吗?这不是有病又是什么。”
云孟没吱声,心中感慨道:“是啊,这些岂不是病,现今这病伤到的是国气,若还不尽快整治,重树新风,一旦道触及了国之根本,大晋就离亡国不远了。”
最让云孟不痛快的是,今日殷渊给自己的感觉,更令人费解了,云孟始终不能相信眼见的一切,实在待不下去了,便对青遥道:“青遥咱们回去。”说罢转身就要走。
此时,殷渊正在给王子敦介绍自己的住处,一转身,刚好看到有一人的背影很像云孟,忙高声叫道:“是贤弟吗?”
云孟赌气装作没听到,继续往前走,殷渊又叫道:“云孟,景略!快留步。”
云孟心想“怕他什么,有些话当面讲清也不更好。”便又折回来。
殷渊见到果真是云孟,忙上前拉住云孟问道:“贤弟啊,你这几日去哪里了,让为兄找的好辛苦啊。”
云孟没答话,殷渊又把云孟拉倒王子敦近前,为二人介绍,云孟对着王子敦拱了拱手没说话。王子敦打量了一番云孟,对殷渊说道:“殷刺史果然是不同凡人,就连交朋友也是这么不拘一格,不设底线,着实令王某佩服。”
殷渊陪笑道:“景略与下官乃是生死之交,我这位贤弟才高八斗,满腹经纶,论才能在我之上也,只是初到建康,未免有些水土不服,礼数不周之处还请世子见谅。世子若是与我这贤弟结交久了,自然也就知道了。”
王子敦则哼了一声道:“用不着认识,王某可没有殷刺史这般独特喜好。”
云孟立刻反击道:“世子这般阴柔秀美,云某可是高攀不起。”
王子敦听出云孟话中讥讽之意,本想发作,转念又觉得此时此地好像不妥,便瞪了云孟一眼,又对殷渊道:“既然殷刺史有客,家父祝贺之意我也带到,便不再打扰了,就此告辞。“说罢指挥着随从搀扶着重新上了软椅,然后扬长而去。
殷渊一直送到门外,回来对云孟说道:“贤弟,你今日这样做又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