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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吴玦和林佳河的八卦传闻,并没有如吴玦所担心地在林正内部传开,除了偶尔遇到人事部经理,会在看到她时,投过来有些意味不明的眼神。
人事部经理也算得上林正的资深员工,比吴玦不过年长几岁,都市中标准的白骨精,当然也是骨灰级恨嫁女。这样的女人大多有些清高,一边对攀龙附凤相当鄙夷,一边又暗自渴望能钓得金龟婿。对于吴玦这样的女人,自然是羡慕嫉妒恨。
不过,她自是深谙职场之道,既然从程予正口中都没打听到什么,她也不能贸然将顶头上司的八卦新闻放出去。
可谁都知道,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吴玦只是不知道,墙内的风什么时候会透出去。
当然,她也没有去问林佳河,为什么要亲自给他请假?
两人依旧是无波无澜地相处着,只是不知为何,面对面时,无论是吴玦,还是林佳河,都仿佛失去了言语的兴趣,本来就话不多的两人,愈加显得气氛沉闷。他们越来越像同一屋檐下的一对陌生人。
吴玦有时候会揣测,是不是他已经对这段关系毫无兴致,准备抽身而退?她自然是觉得与林佳河每多相处一天,都是煎熬,但是如果两人此时戛然而止。如此的隐忍和煎熬,岂不是一切都白费。
好在,林佳河对她话语虽少,神情冷淡。但是每每夜深人静时,在灯光隐去的床上,她还是能感觉到,他灼热的身体拥抱她深入她时,所迸发的热度和激情。
有时候,吴玦也想改善这种诡异的关系,不为别的,只为在她完成自己的心愿之前,她能在他身边占据最有利的位置。
可只要面对上那张冷俊的脸,她所有预演过的虚情假意都会自动遁形。
周六晚上,两人像往常一样,来到江天一色吃晚餐。两人自从交往以来,相处模式似乎一直都有些微妙,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形式的约会,不看电影,不压马路,更不会去少男少女钟爱的游乐场,如果一定要说出一二的话,似乎每隔几天在这个地方的就餐,便是他们唯一的约会方式。
到底,吴玦还是无法再忍受这种静默无声的就餐气氛,只得随口挑起一个话题:“那个……程予正这几天到底忙什么去了?”
林佳河似是愣了一下,而后又像是漫不经心般回道:“他觉得之前林正上市时突然冒出的那则报道有些蹊跷,去厂家那边查情况了。”顿了顿,又道,“其实根本就没必要去查,做这种事的无非就是林正那几个跟我作对的董事,要么就是韦宏那边动的手脚。可程予正这个人就是这样,好奇心重,偏偏要弄个水落石出才甘心。”
吴玦淡笑:“有程予正这样的人做帮手,你恐怕会少操很多心吧!”
林佳河点点头,但眉头却微蹙起来,叉起一块牛排送入嘴里,慢条斯理地开口:“程予正却是个好帮手。不过,他在林正也不可能做长,所以我希望你跟他多学点。日后有你在林正做我的贤内助,我想我会放心很多。”
他说的自然而然,也仿佛理所当然。但是却让吴玦的手重重颤抖了一下,刀叉磕在精美瓷器上的声音,清脆又刺耳。
林佳河挑眉看她:“怎么了?”
吴玦像是恍然了一下,忽然展颜像是开玩笑道:“我以为做林正总裁的女人,只要挥金如土享受生活就可以了,没想到还要劳心劳力。”
林佳河倒也不以为然,只是淡淡道:“我只是觉得你不是贪图安逸的女人,当然,如果你愿意什么都不做,我更加乐意。没有男人喜欢自己的女人为了工作劳累。”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刀叉与瓷器的碰撞声,食物的咀嚼声,显得愈发清晰。
“佳河。”吴玦小心翼翼地轻唤一声。她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他,实际上她很少叫他的名字。林佳河三个字太过生硬,去掉姓氏又觉陌生,自从她听程予正他们叫他佳河之后,便觉这个称呼最微妙不过。它代表着某种私密的亲密,她内心深处并不愿同他有这样的亲密,但是她又必须拥有这种亲密,才能在这场战役中更为笃定。
实际上,她也不确定林佳河会不会接受这个称谓。
果然,在听到她的这声呼唤,林佳河抬起头对上他的表情,眉头微蹙,意味不明,深邃的眼神里仿佛有一刹那的惊涛暗涌,但最终化为缓缓溪流,消失不见。他朝她扬扬头,就像是整个称呼再平淡不过:“怎么?”
“没什么。”吴玦松了口气,“就是想试试这样叫你,我看程予正他们都这样叫你。”
“哦。”林佳河轻描淡写地点头,“我家人和以前的朋友平常都这样叫我,你以后也这样叫我罢。当然,在公司除外。”
他说完,忽然抬头,对吴玦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
“对了,如果程予正查到那件事是谁做的,你要怎么办?”吴玦故意忽略这个让人悸动的笑,看似轻描淡写地问。
林佳河似乎是想了想:“本来这件事我是准备息事宁人的,但如果真的查出来,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呢?”吴玦有些不依不挠。
林佳河轻描淡写看她一眼,回得也是漫不经心:“如果是林正内部的人,那几个老股东也好,或是其他人也好,我都不会放过,毕竟是关乎整个公司命运的事。如果是韦宏做的,我会在别处奉还给他们。”
“如果是林正的人,你会怎么个不放过法?”
“做这种事,不就是图的一个利字么?很简单。让他身无分文地从林正滚出去。”
“那也不一定。不是什么事都是钱字当头的。”
林佳河看了她一眼,似是嗤笑一声:“这是商场,不为利还能为什么?除非是和我有深仇大恨。不过我还真想不出除了在生意场上,我平日里还得罪了谁?难道是我做梦时抢了谁妻子杀了谁爱人?”
他并不擅长说笑话,本是开玩笑的话,却让听的人脑中轰然一声。
“怎么了?”他似乎是看出吴玦的不对劲。
“没什么。”吴玦连忙摇头,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而林佳河,嘴角却是溢着一丝淡笑,片刻,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道:“对了,明天有个政府招标会,本来是程予正做的预算书,但他明天可能赶不回来,你跟我一块去,如果有什么需要临时改动,有你在会方便些。”
这次的政府招标,是江城的一个城中村规划。政府计划已久,但是由于其中盘根错节重重,公开招标一拖再拖,一直没有选定开发商。吴玦对这个项目早就有所耳闻,也知道韦宏也有参与,一山不容二虎,同一个项目,两家死对头遇上,自然免不了一场硬仗。无怪乎林佳河会亲自出马。
不过,总裁出马,竟然只带了李助理和吴玦这个完全没有参与计划的人,着实让吴玦意外。
到了招标会,吴玦才发觉,韦宏那边的代表有周醒。两方人都只是在照面时,轻描淡写地寒暄一声,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谁都不再看谁,即使双方座位不过隔了一条走廊。
政府的这次招标会非常特别,因为那片城中村承载着许多江城人的记忆,也是江城文化的象征,所以这次的开发,选择了公开招标,所有的方案将通过电视播出,最后再结合民众投票和政府评估,选定开发商。
这样一来,那些见不得人的灰色交易就少了许多,谁能成为江城文化最后的守护者和传承者,就只能各凭本事。
酒店的会议厅很大,虽然竞标的公司不多,但厅内还是挤满了人。除了政府官员和竞标公司,还有大量的媒体和市民代表。
前面几家公司所做的演示,看着都还不错,但显然与林正的水准还有一大截距离。林佳河听得漫不经心,只翻着手中的文件,偶尔做一些标记。
待到韦宏上台,他才真正将头抬起来。
韦宏的代表,吴玦并不认识,是一位非常干练的女人,显然是韦宏的重臣。他们的计划书非常完美,从生态保护到文化传承到拆迁安置再到预算和长远盈利,几乎找不到任何缺点。这样的计划,显然是势在必得。
吴玦转头乜一眼林佳河,发觉他的眉头微蹙,像是在认真思考着什么。
在轮到林正演示之前,是二十分钟的短暂休息。
林正预先在酒店订了房间做休息室。
走进休息室,林佳河立刻打开电脑,对紧跟着的李助理和吴玦道:“韦宏的计划书做得非常绝妙,而且他们先做了演示就已经占了先机,我们随后的话便有拾人牙慧之嫌,必须马上做一些能与众不同的改动。”
李助理愣了愣,有些犹疑:“盛总,这份方案是我们花了两个月时间做出来的。这么短时间内要改动,恐怕很难。”
“难也得改。这次招标我也是势在必得。”
李助理像是犹豫了片刻:“其实,盛总,城中村的开发完全是和政府合作,而且又是在江城一千多万市民众目睽睽下进行,根本就不可能盈利多少。如果韦宏想要,让给他们也没有什么。我们手头不是还有很多大项目吗?”
“李助理。”林佳河转头对上年轻男人,蹙眉道,“你是江城人吗?”
李助理茫然地摇摇头。
“但我是江城人,我曾在那片城中村生活过,我的父辈祖辈都是在来自那里。很多像你一样的新江城人,也许不知道整个江城其实就是从那片城中村蔓延发展开来的。它承载的是江城的记忆。我希望亲手将这种记忆传承下去,而不是让人为了利益而破坏。韦宏的计划确实完美,但是他们的出发点还是眼前的利益,在这样的开发下,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城中村所有的传统都会消失殆尽,和江城新生的街道或者商业区毫无二致。”
吴玦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忽然发觉,眼前的林佳河,虽然依旧是严肃冷漠的,但是字里行间中却透着某种温情,她在这一刻恍然觉得,他似乎并不仅仅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唯利是图的商人。
伤人要先攻心,可如果她根本就没有找准他的心,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一直以来的方式都是错误的?
林佳河仿佛发觉吴玦的失神,他将目光转向她:“吴玦,你说呢?你看过方案书的,如果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新的亮点,应该怎么做?”
她其实不应该发表意见的,只要是林佳河所想要的,她都不希望如他所愿,何况竞争对手还是韦宏。
但是看着林佳河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吴玦还是开了口:“其实无论什么事情,最具杀伤力的归根结底不过两样事,一个是金钱一个是情感。城中村开发案利益方为三方,一是城中村的民众,二是政府,三是开发商。韦宏基本上采取的是三方均衡的方案,如果盛世要拿下这个项目,将城中村民众的利益放在首位,势必会争取到民意。而民意最重要的就是情感,既然盛总与城中村这么有渊源,不如将刚刚这些话加点故事再润色一下亲自说给大家听。不说别的,至少城中村的民众一定会优先选择盛世的。”
吴玦不是江城人,那片城中村她甚至都没有去过。但是有些东西她知道肯定会屡试不爽。比如金钱,比如情感,很少有人能幸免。
待她说完,李助理眼中似乎有点点惊讶,但是马上又叹息了一声:“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招标会马上就开始了,不说别的,就是要修改预算的数据,都不太可能。”
林佳河直接将电脑放在吴玦面前:“你尽最大努力,将数据修改一下。只要没有太大的不合理就行。”
“这个……”她有些犹疑,但还是拿过了电脑。
吴玦是专业财务出生,对数据有很好的灵敏性。而且她知道,此时此刻,林佳河是百分百信任她的。如果她在这些数据上动动手脚,出现几个不太明显的错误,林佳河肯定不会发现。但是计划书一旦公开,就是呈现在众人眼下,错了就是错了,即使再好的方案,也会因为这些细小的错误被否决。
正在吴玦犹豫着删改计划书上的计划时,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李助理打开门,只见一脸风尘仆仆的程予正匆忙走了进来。不,应该是闯了进来,力道之大,差点撞到了门边的李助理。
他看了一眼吴玦,而后又看到她手上的电脑,忽然一把夺过来:“这个计划是我负责,就不劳烦吴副经理了。”
他的语气几乎是一字一顿,明显带着某种克制的隐忍。
吴玦有些愕然地抬头,果然见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意味不明,仿佛是带着某种洞悉。吴玦心中打了个寒战,程予正这一趟是去查清上次那则报道的事情,难道是……
她不敢再想。
好在,程予正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拿起电脑,仔细核对数据。
林佳河看着他,皱了皱眉:“刚刚吴玦提出的一些建议很可取,所以我让她做一些预算上的修改。你才回来,不如让她做完。”
程予正没有看他,对着数据的目光显得十分专注:“这个计划一直是我帮你做的,就算林副经理再怎么眼光独到心思敏捷,恐怕也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作出什么惊人的改动,反倒是怕不小心弄错了什么,我们这两个月以来的心血不就是白费了。你说是不是,林副经理?”
他问话的时候,依旧是盯着电脑的,但是那语气却是咄咄逼人,一口一个林副经理。倘若是平时这样叫她,多半是半开玩笑,但今天这样的叫法,明显是带着某种隐含的不满和恨意。
林佳河自然看出气氛的不对劲,他瞥了眼脸色发白的吴玦,看着程予正的神色也有了一些不快。不过直到程予正放下电脑,他才开口:“程予正,你怎么了?出去一趟,怎么就变得阴晴不定了。别忘了吴玦是你的同事和下属。”
“不敢,不敢。”程予正挑眉笑了笑:“林副经理可是林总的枕边人,我哪敢以上司自居。是不是,总裁大人?”
“你……”林佳河对程予正明显的生事,有些不快,他看了眼站在一旁,已经成石化状的李助理,“李助理,你先去会场。我们马上就来。”
李助理脑门已经出了一层冷汗。虽然早就猜到林佳河和吴玦关系匪浅,但两人为数不多的几次相处,明显就是公事公办完全不熟稔的样子。
原来啊原来,都是故意做出来掩人耳目的。
这个消息太劲爆了,他得好好消化一下。
待到李助理出门,林佳河又才开口:“程予正,你到底怎么回事?一声不吭跑来,到底是帮我还是发你的大少爷脾气。我们是朋友没错。但是不能因为这样,我就要大张旗鼓地对你宣布我和谁在一起。你也没必要这样针对吴玦。”
吴玦手指不自然地捏紧,看来林佳河是以为程予正在为他隐瞒他和她之间的关系而生气。
“啧啧。”程予正吊儿郎当地咂咂舌,在林佳河和吴玦脸上来回扫了两眼,倒是顺着他的话,“佳河,你不会是来真的吧?”
吴玦忽然有些不敢看他。因为她知道程予正忽然的无理取闹,绝对不是因为林佳河以为的这么简单。
林佳河显然不愿继续这个话题,他起身拿起电脑:“招标会马上就要开始,我待会会亲自上台演示。有什么话等工作结束了再说。”
程予正也起身:“我赶回来,就是专门为了这个项目。佳河,我知道你很看重这个项目,我也很看重。所以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拿下。”
林佳河拍了怕他的肩,了然地点头。
程予正转头看了眼脸色发白的吴玦,似笑非笑地开口:“林副经理,怎么不走吗?不想一睹我们林大总裁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