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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切。”徐旺家的在这时不轻不重地打了个喷嚏。
苏可回身望着她,徐旺家的脸色微红,羞愧地垂下了头。
苏可嚅了嚅嘴,“那就谢过侯爷的美意了。”说得很不甘心。
来送东西的婆子们无不感激,回去能安稳交差,没什么比这更好的了。说笑了几声,忙不迭离开这是非之地,生怕苏可再反悔。
苏可走到那炭盆跟前,双手伸出来,暖意从手掌向臂膀蔓延。
徐旺家的站到苏可身后,找不到合适的措词,支支吾吾半天,到底也没说出什么来。苏可回头看她,又看了其他三个婆子一眼,突然咧嘴笑了,“这么好的炭别白糟蹋了,明天我带几个红薯来,切片放在铁网子上,烤着吃别提多香了。”
徐旺家的愣了一下,忙接话道:“那我带些土豆来。”
“我带茄子。”
“那我就带两刀豆腐来好了。”
几个婆子你一言我一语,紧张的气氛逐渐消失了。苏可站得离炭盆太近了,胸口都觉得烤的慌。她低声呢喃了一句:“都小心点,别让老夫人知道了。”
有听见的有没听见的。听见的忙点头,没听见的似懂非懂。
之后几人开始干活,领了大铜盆回来,烧水的烧水,打扫的打扫。远离前院后宅,这后花园的清净让苏可体会了短暂的太平。
当天晚上,邵令航仍旧没来。
第二天一早,苏可顶着眼底的青色去上值。只是积旧库房的门前,除了各自都拎着篮子油包的几个婆子外,昨日领头的那个婆子竟然也在。
婆子脚边有个大食盒,普普通通,半新不旧。另外还有一篓子银霜炭。
“侯爷让你们午饭就在这里用,去大厨房来来回回耽误时间。早些将库房收拾完,不要耽误工期。”婆子将食盒递到徐旺家的跟前,后者觑了眼苏可的神色,不知该不该接。
苏可的脸黑了几分。工期?哪来的工期?
昨日的僵持再次上演,那婆子拎着食盒都快抬不住了,眼巴巴望着苏可。
苏可咬着牙,点了头让徐旺家的接过了食盒,然后也不说什么,只张罗着婆子们继续干活。昨日收拾了十分之一都没有,积旧多年的库房堪比一个无底洞,不仅婆子们擦拭不过来,苏可连造册都麻烦得要死。
等到了中午,几个婆子将带来的东西放到火盆旁边,这才去开那个大食盒。
第一层放着两碟馒头,第二层放着两碟子腌渍好的鸡翅膀,第三层放着两罐子裹着棉套子的姜茶。
苏可的嘴唇抿得死紧。
第三天,大食盒里是加了肉的饼子和羊肉汤。第四天是两盘子生肉,一碟兔肉一碟鹿肉。第五天是水灵的炒青菜、清蒸鱼和五谷饭。
旁人不认识,苏可却知道那是一条鲥鱼。
下值的时候,苏可绕道去了大厨房,偷偷和丁二媳妇问了几句。
新鲜的鲥鱼从南京那边送来,好的要二十两一条。个头不大,也不是特别新鲜的至少也要五六两一条。昨儿刚从南边送来十条,现下炉火上正蒸着呢,晚上侯爷要在老夫人那里用饭。
苏可深深呼吸了几口,僵硬着一张很难维持的脸,和丁二媳妇道了别。
五天了,她夜夜和衣而睡,稍有声响就醒过来,他却再没露面。没有解释,却每日雷打不动送来饭菜。二十两一条的鲥鱼,老夫人还没有上桌,她们中午就已经吃过了。
回到福家后,苏可径直去找福瑞家的,“福妈妈,烦您去跟他说一声,我要见他。”
这是苏可第一次主动提出来要见他,福瑞家的不知道苏可为什么服软了,但这绝对是个好兆头。一个不来,一个死等,僵局下总要有人先迈步。
福瑞家的心情大好,转天就卡着邵令航下值的时辰去了前院。
然而等苏可下值回来,福瑞家的却一脸受挫的同她说了四个字:“侯爷不来。”
不来?
苏可瞪了瞪眼,咬着牙齿不由心想,什么意思,难道还要她亲自去请不成?
侯府的前院可不是什么人想去就能去的,所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专职伺候在前院的人,这后宅里的女人都要止步于垂花门。
福瑞家的能去,仗着的是福瑞的脸面,又和孙妈妈相熟。老夫人之所以在邵令航回家后不再重用福瑞家的,也是瞧出福瑞家的已经顺着东风成为了邵令航的人。不能为己所用,就要防着被探听消息。所以福瑞家的虽挂名在老夫人手底下,但府里的人都知道,她是侯爷使唤的人。
但即便这样,许多时候也要避嫌,要不是为了苏可的事,福瑞家的也是甚少去前院。
所以,苏可要找什么借口理由,凭着谁的脸面,巴巴跑到侯爷面前“献殷勤”去?
按着府里的规矩,擅自去前院的人是要挨板子撵出去的。
她吃饱了撑的,作眼往前院跑。
这样憋着火又干了两天,苏可的小日子不期而至。提前了五六天。
晚上回了福家,福瑞家的见苏可吃饭时一直皱着脸,手还不停捂着小腹,就问她是不是到了日子。苏可忍着疼点头,晚上被灌了两晚生姜红糖水,仍旧没有好多少。
“这是着凉了。”福瑞家的给苏可拿来汤婆子,“侯爷不是给你们送去炭盆了吗?”
苏可将汤婆子放到小肚子上,愁眉苦脸地说:“屋子就那么大点的地方,又堆满了东西,放个炭盆在屋里,干活不方便,我们就挪到院子里去了。只在休息的时候烤烤火。”
福瑞家的皱眉,“这不是浪费炭嘛,院子里点炭盆给谁点的?”
苏可小声嘟囔:“给他点的呗,隔一天派人送一回炭,非看着我们点了火盆才肯走。那么潮的屋子点炭盆,熏了人就高兴了。”
福瑞家的给苏可掖了掖被,“你们俩啊,犟吧,多大点事,也值当生闷气。我看侯爷是摸清你脾气了,晾着你,让你自己把气消了才会过来呢,否则他来了,你们俩又得一通吵。”
为什么不吵?苏可耳畔嗡鸣。
“他送的东西越来越过分了,老夫人那里不可能不知道,不过是碍着大家的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也不能太过分。”苏可拽过福瑞家的,小声耳语,“老夫人还没上桌呢,我们已在库房吃过了清蒸鲥鱼。今天中午竟然提来了佛跳墙。”
福瑞家的霎了霎眼。
苏可又道:“我每日提心吊胆嘱咐那几个婆子,她们都答应得好好的,不去外面胡说。可纸包不住火,什么时候事情败露了,大家都没脸。”
福瑞家的跟着应了几声,忽而一抬眼,倒虑出几分不对劲来,“要说起来,这府里没什么事能瞒过老夫人。不过姑娘也不要太小看了侯爷,远的不说,姑娘这身份到现在不是就瞒得死死的。有些事侯爷自有考量,他要送,你们就受着,横竖主子赏的东西没有理由推诿,你们大大方方地吃着,把手里活计干好就是了。至于老夫人那里,她既然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们只要不刻意张扬炫耀,老夫人不会拿你们怎样。”
说的都是道理,可他这样做有没有考虑过她的位置?
静默了一会儿,苏可目光渐冷,“他这样扎眼,老夫人那里不知又要怎样想。”
福瑞家的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其实所有知情的人心里都明镜一般,老夫人并不是非要侯爷身边有个通房丫头不可。老夫人要的,只不过是侯爷不再分神惦记着秦淮那个花魁。
而苏可偏巧就是那个不知情的当事人。
她心里揣着数不清的乱麻,无限大的怨气。可偏偏就是见不到人,连解释也没有。难道日子就这么一日日稀里糊涂地挨着吗?
苏可咬着牙,觉得小腹更疼了。她压下脾气来,决定等过了这几天再理论。现在也是力不从心。
好容易忍过了这几天,小日子一走,苏可忙到酉正时分,下值回来立马跑去和福瑞家的说:“福妈妈,您受累帮我带句话,我要见他。”
福瑞家的为难道:“我上回去了,侯爷连正眼都没瞧我。”
“那您就过去跟他说,我筹到钱了,请他过来当面点清。”苏可说得认真。
福瑞家的却没当回事,“这话说出去谁信,你哪里筹措来这么大一笔钱?可别跟我说是梁太医给的,那可真是裹乱了。”
苏可冷冷地说:“我今天找四太太借钱了。”
犹是这么一说,福瑞家的登时跳了脚,“我的祖宗唉,你可真是个倔脾气,怎么还说不透劝不听了呢。非要把事情闹大不成吗?”
苏可抿着嘴唇不言语,反正这回她是铁了心要和邵令航谈一谈。
“行,那你等着,我这就给你跑一趟去。”福瑞家的不敢耽搁,苏可是个胆子大主意正的人,别因为这一时半会儿的真闹出什么事情来。
她去厨房随便装了两个菜,拎着食盒往侯府那边去。
邵令航还在老夫人那里,她拎着食盒往孙妈妈跟前一坐,气得牙直打颤儿,“这俩冤家呦。”